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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何止他不明白,帐中的周兵,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
大多人在宇文护死后,都和无头苍蝇一样,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一直留在那精巧的箱子旁。
斛律琴心奇异地消失不见,但他却如亘古就立在那里一样。
他话并不多,做的事情也不多,他似乎只是去了陈国建康一次,然后抓住了斛律琴心,逼陈国交出孙思邈。中军大帐中天翻地覆,或死或伤,局面百转,但他却在局外。
或许……他并非局外,但这局他异常地了然,因为局本是他布下的,所有人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他未看日照,只是看着孙思邈,突然淡淡一笑,眼中又现出逸飞的大志。有这种大志的人,当然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就不顾大局。
孙思邈却未笑,他身在局中,可显然比所有人都最先了解到关键所在,因此他在六个高手围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动手。
大局已定——从那一枪刺杀宇文护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变化。
剩下的不过是大局后起的余波,虽对一些人来说,还是生死攸关,但早在开局的时候,就已定下了答案。
他望着那箱子旁的普六茹坚,脑海中又闪回到在昆仑的情景。
那时候,他虽孤独,但并非一个人。
普六茹坚也在静静地望着孙思邈,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想的是不是怎么除去孙思邈?
帐中六大高手转瞬死伤惨烈,孙思邈还安然无恙,但这是周营——周国的天下,宇文护死了,普六茹坚可算是这里的第一人,他开口的一句话,可定任何人的生死。
普六茹坚终于开口:“师兄,我们终于又见了。”
他没定别人的生死,开口不过是寒暄,他说话的对象是孙思邈,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分淡淡的笑,如同老友许久不见的一声寒暄。
可所有人几乎难信自己耳朵!
师兄?
普六茹坚叫孙思邈师兄,为什么?他们怎会是师兄弟?这十三年前的情敌,怎么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牵绊?
孙思邈看了普六茹坚很久,这才道:“不错,我们又见了。杨坚……你我都知道,我们总有见面的那一天。”
他更喜欢叫眼前这人为杨坚。
普六茹坚笑了,喃喃道:“不错,我们总有相见的一天。”
他叫普六茹坚,但他本姓杨,就叫做杨坚,其父杨忠在关中排不入八大柱国之列,但颇有战功,因此被赐鲜卑姓普六茹。
在北朝诸国中,虽说早有汉人参与朝堂之事,但得鲜卑赐姓还是荣光的事情,也是提高门第荣耀的事情。
一些人恨不得整天将赐姓挂在嘴边,可他也喜欢孙思邈叫他杨坚。
他一直都认为,荣光本不是需要别人赐予的,所有的一切,他都是在靠自己的双手获取。
他唯一有些依靠别人赐予的是,独孤信当年在孙思邈失踪后,将女儿嫁给了他。
那时候独孤家荣耀显赫,在八大柱国家,仅次于宇文家族,谁都认为他攀上了高枝。
可随后独孤信就死了——被宇文护逼死。
宇文护虽说心狠手辣,但独孤家族在关中毕竟根深蒂固,和八大柱国家均有联系,宇文护若是将独孤家族连根拔起,只怕其余几大柱国人人自危,关中政权转瞬就要陷入混乱。
因此宇文护似网开一面,并未再对独孤家下手,可显然只要宇文护在的一天,独孤家的人就不会得到重用。
不但独孤家族的人得不到重用,和独孤家有关系的也不行!
杨坚是独孤家的女婿,因此所有本来有些嫉妒他的人,转瞬同情他,认为他不是攀上高枝,而是掉入了地狱。可杨坚宠辱不惊,闭门不出。
偶尔传出来的消息,不过是他闭门念念佛经。
可就是这个一直闭门念佛经的人,后来还是得到宇文护的启用,却在宇文护死的时候,没有震惊,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任何意外,他甚至还向引发宇文护之死的仇敌孙思邈打了个招呼,叫他一声师兄?
日照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明白了什么,嗄声道:“普六茹坚,你竟敢勾结外人,刺杀大冢宰?”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军大帐内微有骚动。
宇文护虽死,但帐内帐外显然都还是他的亲兵,听闻杨坚居然如此作为,立即握紧手中兵刃,似乎只要日照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杨坚斩成肉酱!
这时候,些许骚动说不定就会酿成新一轮的血腥屠杀。
杨坚立在那里,冷静得有如冰山:“你错了,我未勾结外人。”
伸手入怀中,他竟取出道圣旨,展开念道:“天子有旨,宇文护倒行逆施,图谋篡位,当诛杀无赦!若有附逆,当斩不饶!”
众人微哗,眼中多露惊惧之意。
天子?哪个天子?
如今的大周多只知道宇文护,也多听宇文护的命令,却忘记大周本有个天子,叫做宇文邕。
宇文泰死后,诸子年幼,宇文护逼死独孤信、赵贵后,大权独揽。先后立宇文泰之子宇文觉、宇文毓为帝,又杀了这二人,再立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为如今大周天子。
从宇文邕登基到如今,转瞬过了十二年。
在所有人眼中,宇文邕无非是个傀儡,十二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地活着,众人却没想到宇文邕也会反抗。
不但反抗,而且一出手就让杨坚杀了大冢宰宇文护。
日照眼眸红赤,摇摇欲坠,还能嘶声道:“你撒谎,大冢宰一直对天子忠心耿耿,你伪造圣旨,才是真正的图谋不轨。”
手一指,喝道:“杀了杨坚,官升三级,若有差错,我到天子面前领罪。”
他这一声呼喝颇有蛊惑之力,众人又是犹豫。
杨坚只是笑笑道:“天子传旨,只诛首恶,不追究从众,只是从众若反,那结果就难说了。日照,你早该死了,何必让这些人陪着送死呢?”
性命攸关,帐中兵卫难免摇摆不定。
日照嗄声道:“他们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法子,杀了我后,只怕就要轮到你们。只有杀了杨坚,我等才有活命的机会!”
众人一凛,围在杨坚周边的兵士已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有人道:“你们杀了杨大人,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未落,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那人发丝斑白,看起来年纪苍老,但一双眼眸顾盼生辉,给他带来不尽的儒雅风流之意。
帐中兵卫一见那人,脸色诧异。
那人向孙思邈看了眼,眼眸中精光闪动,但转瞬望向日照道:“日照,大局已定,何必负隅顽抗?放弃反抗,韦孝宽和杨大人可保尔等不死!”
孙思邈一直默然,他本是局中关键,这刻看起来竟置身局外一样。但听到韦孝宽三字时,还是略有吃惊。
他当然听过韦孝宽之名,也知道周国能和齐国抗衡多年,韦孝宽在其中实在功不可没,此人身为周国名将,不想今日竟到了这里。
“当啷”声响,一兵卫已松开了手中的兵刃,紧接着“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帐中兵卫尽数放弃了兵刃,纷纷跪倒道:“多谢韦将军。”
他们可不信杨坚,但实在无法不信韦孝宽。
韦孝宽自北魏年间,就领兵作战,身先士卒,与兵士同甘共苦,在军中极有威望。
西魏年间,韦孝宽镇守襄城,独孤信镇守新野,二人关系甚好,爱民如子,被当地百姓称为联璧,传为美谈。
这样的一个人,本为宇文护忌惮,但宇文护却不能不用,实则是此人有着非凡的本领。
当年玉璧之战,齐太祖高欢倾兵进攻山西玉璧,就要渡河尽取关中之地,就是这个韦孝宽,坚守玉璧数月,让高欢无功而返,手下死伤惨重。
斛律明月天下无敌,虽在疆场上屡败韦孝宽,但若无韦孝宽坚守山西,说不定如今早被齐国一统天下。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宇文护还是斛律明月,都是又恨又赞,能让敌人恨容易,但也能让敌人赞的人绝不简单,这样的一个人说的话,让帐中兵卫怎能不信?
韦孝宽见状,凝望日照道:“你虽助纣为虐多年,但若能服罪,也可不死。”
日照环望帐中,突然放声大笑道:“我若不死,就要反咬大冢宰一口,让你们更加名正言顺了?可是你要知道,大冢宰待我不薄,我不能为其复仇,也要追随他于地下,岂能效仿尔等叛逆所为?”
言未落,日照一抬手,自击在头顶之上。
“砰”的一声大响,日照晃了晃,仰天倒地,再没了气息。
帐中陡静。
所有兵卫或惶惶,或惭愧,但更多的都是不安。
韦孝宽凝望日照的尸体许久,只是叹口气,摆了下手。
帐外有兵卫涌进,押帐中兵士出了大帐,片刻的工夫,地上尸体就清理干净,所有一切井然有序,帐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这事情若传出,只怕惊天动地,三国震动,但韦孝宽处理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不多时,除杨坚、韦孝宽、裴矩和那寇祭司外,只有孙思邈还默默地留在帐中。一切事情宛若并未发生,可孙思邈眼中却有了分感喟,他当然知道事情并未完结。
韦孝宽终望孙思邈道:“如今天下三分,不知先生可有何高见?”
宇文护死了,事情惨烈中还带分诡异,太多谜团未解,谁都不想韦孝宽竟平淡视之,一开口,竟和孙思邈谈论天下之势。谁也没有想到,他对孙思邈居然和熟人一样,很是客气。
孙思邈却不意外,只是道:“孙某见识浅薄,如何敢在韦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韦孝宽哈哈一笑道:“先生若真见识浅薄,又如何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顿了片刻,感慨道,“当年独孤兄在时,曾和老夫谈过,孙思邈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只可惜老夫和先生缘悭一面,后来等想见时,先生却已失踪,一晃过了十三年……”
他不愧为疆场名将,谈吐间豪气不减,但神色却多少有了唏嘘之意。
美人迟暮固然可怜,将军沧桑,壮志未酬更是遗憾。
孙思邈笑笑:“将军可感到遗憾?”
“不错,先生十三年卧薪尝胆,已现锋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老夫十三年虚度,怎不遗憾?”
韦孝宽当然有憾,自古名将悲白发,他一时名将,当图建功立业,天下一统,可他终究无法战胜斛律明月,他能做的只是等待。
“我却觉得将军这些年并未虚度。”孙思邈缓缓道,见韦孝宽不解,孙思邈轻声道,“这十三年来,将军保关中不失,保百姓安宁,不知多少百姓因将军这十三年得以丰衣足食,度过安乐的一生,如此十三年,怎说是虚度呢?”
韦孝宽目光一凝,若有所思。裴矩却是扁扁嘴,流露出不屑之意。杨坚只是笑笑,那寇祭司却仍旧黑着脸。
“在我看来,将军之功,只怕还胜斛律明月。”孙思邈道。
韦孝宽略有诧异:“先生未免太过高看老夫了。”
“天下因战而苦,百姓因战而亡,斛律明月攻城掠地,赫赫威名,但他名声却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将军之名,却是建在百姓安乐之上,因此在下来看,将军功劳更巨。”孙思邈诚恳道。
裴矩听了,心中暗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必管他人看法?若立名声当如斛律明月,孙思邈这般见解,多少迂腐。
韦孝宽仰天一笑道:“老夫这些年来,倒也听过赞美无数,但先生所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