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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量犹豫下,道:“先生为免用兵,去见兰陵王的确是用心良苦,只是……兰陵王说不定会对先生不利的,缘由……先生应该知道的。”
孙思邈道:“多谢将军提醒,可是……我一定要见他的。”
心中感慨,当初他才入邺城,其实就见过兰陵王一面,只是那时在长街上不方便交谈,不想经历这多波折,他才能和兰陵王真正再见一面。
淳于量摇摇头,转动轮椅离去。
孙思邈回到帐中,点燃了油灯,取出了那匕首放在一旁,看着匕首上的短笺,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
短笺上简单地写着一行字,灯火下显得朦朦胧胧……
天一晴,众人立即动身赶路,天地银白萧索,午后时,前方终有人烟,渐转繁华,过了归水,前方已现衡州大城。
衡州并未如江陵般戒备森严,但众人到了城门前,仍有兵士前来盘问,一知是淳于量到来,立即飞奔入城禀告。
不多时,有一副将模样的人前来,也不多话,径直领淳于量、孙思邈等人直奔城中。
青石长街尽头有一宏伟建构的府邸,高墙朱门,看起来颇为气魄,和大户人家的府邸并没有两样。可朱门左右,各有八名兵士把守。那兵士立在那里,直如标枪,并无稍动,双眸中精光闪动,让人感觉到森森冷意。
寇祭司身为苗疆祭祀,一直被苗人尊敬,性格孤高,但不知为何,一到这里,一颗心竟忍不住怦怦大跳,暗想这里莫非就是兰陵王指挥用兵所在?
朱门一开,有竹丝管乐声隐约传来,淳于量早下轿换了轮椅,一听乐声,心中微怔。
江陵被围,周、陈两国几乎白刃相见,眼下齐国身为陈国盟友,屯兵衡州,说不定转瞬就要用兵。淳于量早闻兰陵王威名,这次前来谈用兵一事,只以为这时候兰陵王定在厉兵秣马,哪里想到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丝竹幽幽,孙思邈、淳于量、寇祭司三人随那副将过庭院,向前堂走去,就听有歌女幽幽唱道:“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歌女显然是吴女,声调中满是绵软轻转,又带分思念之意。
淳于量不耽酒色,但素来文采风流,听出那歌女唱的是吴越之地常听的民歌《西洲曲》。
此民歌述说的是一女子的相思之情,连珠回环,情深意浓。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歌声中,三人到了大堂,就见堂中几案后正坐着一人,一袭紫袍,在轻歌曼舞白雪红袖中显得极为夺目高贵。
寇祭司望见那人面容时,却是一怔。
那人带着个狰狞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沉冷的双眸,那软语轻歌,似也不敌那面具上的峥嵘杀气。
兰陵王,那人定是兰陵王!
寇祭司没见过兰陵王,但也知道兰陵王的三样特征就是紫衣、面具和金刀。如今刀虽不在,但天底下除了兰陵王,还有谁能有这般气质?
三人步已停,舞未休,歌仍荡漾。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歌终停,余韵绕梁,几案后兰陵王终于望过来,目光隔着那红袖罗裙,落在孙思邈的身上。
他邀淳于量过来商议军机大事,但第一眼看的却是孙思邈。
面具狰狞,眸光清冷,他缓缓开口,声音极低极沉——低沉中还带着一股摄人的磁力。
“你就是孙思邈?”
孙思邈眼眸中闪过分光芒,只答了一个字:“是。”
那一刻,他突然又想到了岭南如意峰,想到当初和冼夫人交谈的话语。
你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设法让他到岭南。
我可告诉他真相,但他不见得会来……
他不到此,只有死!
心中微颤,脸上蓦地又有迷雾升起,孙思邈已要开口,他奔波反复,被斛律明月怀疑,被陈顼怀疑,被宇文护怀疑——怀疑他不会只有那么简单的目的。可他从未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他找到了兰陵王,就是为了告诉兰陵王当年的真相。
但他不等开口,神色已变,因为他已看到兰陵王眼眸中的杀意。
兰陵王未等他开口,蓦地摆手,下了一道命令。
“拿下!”
刹那间,院中堂后突出齐兵,长枪铁甲,冲入了大堂,将孙思邈围在当中。
本是轻柔暖暖的大堂中,蓦地杀意四起。
第二章
身世
丝竹声凝,堂外风冷。
长枪锐利的寒光,更过堂外的白雪,那些齐兵突出,如同地下冒出来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兰陵王麾下铁军,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兰陵王和孙思邈只在邺城长街见过一面,本无恩怨,更不相识,为何要对孙思邈下手?
淳于量脸色白得如雪,寇祭司脸上黑得如墨,二人均惊,没想到才到这里,就要刀兵相见。
孙思邈从容依旧,突道:“原来我错了。”
这是他见兰陵王说的第一句话,平淡中带分惆怅。铁甲寒光下,他根本没有去望身旁锋锐的利刃。
兰陵王似乎怔了下,转瞬道:“不错,你错在不该来的。”
“我不是错在不该来,而是错把兰陵王当作了英雄。”孙思邈淡淡道。
话一落,堂中齐兵一声呼喝,惊天动地,那长矛前递,几乎要戳在孙思邈的身上。
兰陵王脸在面具之后,让人看不到表情,可双眸益发沉冷,更让人一望心惊。
“我是否为英雄,本不需尔等评论!”
他话语中有怒意,更多的却是不屑。他威震天下,洛阳一战成名,击溃宇文护十万大军,这种人功绩彪炳青史,天下自有定论,本不需在意别人的看法。
孙思邈笑道:“不错,兰陵王赫赫军功,本非我这无名小卒可以评论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兰陵王可否释疑?”
兰陵王不语,孙思邈不管,径直问下去:“请问兰陵王,何为英雄?”
众人均是微怔,不想孙思邈这种时候竟问出这种问题。
这问题说难不难,但要回答,也不容易。
英雄在每人的心中,本有不同的答案。
面具后那目光更是沉凝,似乎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孙思邈的问题,淳于量轻咳几声,解围道:“兰陵王这种人才是英雄。”
“不错,他本是英雄。”孙思邈缓缓道,“当年宇文护倾十万大军出潼关,要克洛阳,洛阳百姓危在旦夕,若非兰陵王邙山杀出,连破周军七重伏兵,和城中百姓里应外合,大破周军,说不定洛阳百姓均会死于非命,这种人不是英雄,谁是英雄?”
众人大为错愕,一时间不明白孙思邈说的为何自相矛盾?
兰陵王手扶几案,沉默无语,无人能猜到面具后的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疆场杀敌,他戴面具摄敌,可这里并非疆场,他为何还要带着面具?
孙思邈又道:“可英雄却从不会矜夸征伐,更恶用兵,用兵不祥,岂不闻‘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师之所处,荆棘生之’?”
淳于量又咳,以为终于明白了孙思邈的用意——孙思邈并未忘记此行目的,开口就在劝兰陵王退兵。
孙思邈目光灼灼,盯着兰陵王道:“真正的英雄,用兵动武只是保家卫国,胜反生悲。好夸战功者,是乐杀人,乐杀人者,怎是英雄?”
顿了片刻,孙思邈一字字道:“兰陵王一见我,不等问话,就用兵围之,无非是怕……”
“我怕什么?”兰陵王冷冷截断道。
“怕我说服你退兵,说服陈国退兵。你不想被我左右,显然是用兵之意已定,可你逆天行事,好乐杀人,怎配英雄两字?”
堂静无声,堂外雪白,面具更冷。
良久,兰陵王才道:“你说的不错,好乐杀人,本不配称为英雄。”顿了下,又道,“但你错了,因为你忘记古人还说过一句话……”
孙思邈立即道:“愿闻高见。”
“兵者本不祥之器,不得已方用之。”兰陵王缓缓道。
“不错,此为古人名言。”孙思邈道,“用兵为下,能不用兵,本是苍生之福。”
“可我用兵已是情非得已。”兰陵王一字字道。
孙思邈皱起眉头,缓缓道:“恕我愚昧,看不出兰陵王哪里逼不得已?”
兰陵王缓缓道:“周国虎狼之心,亡我大齐之心不死,宇文护睚眦必报,和陈顼有着夙愿,一直也想着灭掉陈国。他这次虽从江陵撤兵,但焉知他不是玩着猫戏老鼠的游戏?说不定他已知我带兵前来,故意以退为进,一等我退兵后,还会反攻江陵,那时候我再出兵来救江陵,已经晚了。”
他远在衡州,但对江陵发生的一切极为了解。
淳于量微震,缓缓点头,显然也以此点为忧。
孙思邈淡淡道:“原来将军是畏惧宇文护此人……”
兰陵王冷漠道:“我从不知畏惧二字,却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了。”
孙思邈微微一笑道:“兰陵王看起来无所不知,可莫非还不知宇文护已经死了?”
他话语平淡,除了寇祭司外,堂中众人无不如雷声贯耳。
兰陵王几欲站起,失声道:“宇文护死了?”
淳于量虽早有这般猜测,但听孙思邈直承此事,还是心头狂震,立即想到宇文护死讯一传会引发的连环反应,不由心惊。
孙思邈道:“不错,宇文护已死,周国宇文邕终于当政,他隐没十数年,绝不会一无所获,当知眼下定应肃清余波,励精图治,稳定国事,而不会大动干戈,兰陵王若忧江陵百姓安危,大可不必了。”
兰陵王缓缓吸气,似仍震惊宇文护的死讯,半晌才道:“宇文护若死,天下震动,为何我却不知?”他言语中当然有怀疑之意。
孙思邈知道周国隐秘此事,定有深意,说道:“无论如何,周国总不会将这消息封闭许久,兰陵王不妨多等几日,定有确切的消息。”
兰陵王摇头道:“本王不必等了,淳于将军,这本是个机会,是不是?”
淳于量回过神来,喃喃道:“机会?什么机会?”他本极为睿智之人,但这时候却变得异常犹豫起来。
兰陵王略有不满道:“周国和齐、陈本是仇敌,宇文护不死,迟早要攻打我等,宇文护若死,周国内乱,正是我等进兵之机!这等简单的道理,淳于将军怎会不知?”
淳于量咳了起来,不等回答,孙思邈已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兰陵王呵斥道。
孙思邈收敛笑容,脸上露出揶揄之意,缓缓道:“我笑兰陵王非但不是什么英雄,还是个自欺欺人之辈。”
淳于量脸色又变,暗叫糟糕。
殿中齐军均是愤怒,长枪待发未发,只等兰陵王一声号令。在齐军心目中,兰陵王无疑是神一样的人物,可孙思邈竟对兰陵王数次无理,难免让齐军愤怒。
寇祭司却有点奇怪,暗想就算当初面对仇敌宇文护的时候,孙思邈都没有如此刻薄尖酸的言辞,他独对兰陵王如此,莫非有什么深意?
兰陵王竟还能忍而不发,只是淡淡道:“我哪里自欺欺人了?”
孙思邈肃然道:“昨晚淳于将军曾和我谈过,斛律将军并不愿宇文护死的,因为无论斛律明月还是淳于将军,都知道宇文护死了,对齐、陈两国并无好处。”
淳于量又在咳,咳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流淌出来,他虽在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