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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量又在咳,咳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流淌出来,他虽在咳,却感觉兰陵王冷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寇祭司满是不解的表情,实在不明白这其中微妙的关系。
孙思邈解释道:“斛律将军这些年,能屡战屡胜,固然是因为疆场纵横无敌,还因为宇文护……宇文护位高权重,疆场用兵虽是不差,但对周国来说,却是个毒瘤,他非将才,但极为自负,军中大事小情均要他来参与,让周国有力无处去使。”
兰陵王冷哼一声,却不置辩。
“周国能人无数,独孤信、韦孝宽、梁士彦等人,均可说是用兵精熟,八大柱国门阀内,更有藏龙虎之辈,但在宇文护压抑下,一直难人尽其才……”孙思邈缓缓道。
“独孤信早死,韦孝宽、梁士彦一直都是齐国手下败将。”兰陵王打断道。
孙思邈正色道:“周将虽屡战屡败,却能不失国土,保家卫国,方为真正英雄。他们在宇文护压制下,一直不能尽力而为,宇文护死了,周国非但不会乱,反倒会上下齐心,实力大增。如果当年宇文护在时,齐国尚不能灭关中周国,如今周国实力更增,齐国又如何能战败周国?兰陵王所说的机会,岂不是自欺欺人?”
兰陵王冷笑道:“周国就算实力增强,亦难抗齐、陈两国联盟,眼下若不出手,难道等周国坐大后束手待毙吗?”
淳于量神色数变,却一直未插一言。
孙思邈瞥了淳于量一眼,缓缓道:“兰陵王可敢和我一赌?”
“赌什么?”兰陵王一怔。
孙思邈一字字道:“我赌陈国绝不会出兵!”
淳于量微怔,脸色苍白,却未否认。
兰陵王见了,几案上的双拳倏然握紧,凝声道:“原来淳于将军早和孙思邈有了约定,既然如此,来衡州找本王商议什么?”
堂中遽冷。
寇祭司不理会三国是否交锋,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兰陵王不但脸藏在面具之下,一双手上也戴了双淡紫的丝绢手套。
兰陵王全身上下,似乎都笼在神秘背后。
寇祭司忍不住想,传说兰陵王极为俊朗,就因为如此,怕在三军中难以服众,这才戴个狰狞如鬼的面具,却不知面具后是什么模样?
淳于量听兰陵王质疑,转望孙思邈道:“不知先生怎么会这么肯定呢?”
他是个聪明人,根本不多作辩解,只此一问,就撇清了自身的关系。
孙思邈突道:“盘中两梨,一大一小,小在远,大在近旁,淳于将军若取,当取哪个?”
寇祭司大为奇怪,不知孙思邈为何突然提出这种浅薄的问题,心中暗想,当然是取近手的大梨了。
孙思邈目光咄咄,只是望着淳于量,淳于量苦涩道:“我不吃梨。”
他虽这么答,但已明白孙思邈的意思,这是个习惯的问题。
从地形来看,周国地处偏远,地势扼要,极难攻克,齐国更近陈国地域。
人厌迁徙,莫说陈国无力一统,就算有心一统,依陈顼抱负,百官习惯,只会盯着齐国的江淮之地,却不会舍近求远去攻周国。
这与当年宋国开国之君刘裕曾攻入关中而不占据,等同一理。
孙思邈沉声道:“陈与周国为敌,本因宇文护之故,逼不得已,宇文护一死,陈顼怨念尽去,交兵之心定淡,就算勉强出兵,也是敷衍了事。”
他不但会治病,还懂人心,不但早明白陈顼在建康的决定,还明白陈顼日后如何抉择。
凝望兰陵王,孙思邈缓缓道:“兰陵王精于用兵,当年只率五百兵勇就大破洛阳周军,当知用兵之道,本贵上下齐心。陈、齐心不齐,就算勉强出兵,不过逆势而为,难成大器。”
“淳于将军也是这么想?”兰陵王握拳望向淳于量。
淳于量轻叹一口气,问道:“我已传信给敝国君主,出兵与否,还看国主的意思。”
他答得圆滑,心中却是苦涩不堪。
孙思邈虽像在说服兰陵王退兵,但一言一语均刺向陈国的积习弊病。
淳于量不是不知这些,但很多事情绝非他能够左右。
兰陵王冷哼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淳于将军莫要忘记了,我大齐出兵衡州,本是要帮陈国……”
“兰陵王可愿听我说一个故事?”孙思邈突道。
兰陵王缓慢吸气,一双眸子如潭水般深邃,望了孙思邈许久,终道:“什么故事?”
“我认识个大夫,自诩医术颇为高明……”孙思邈开口道。
兰陵王淡淡道:“听闻你医术精绝天下,当然不把任何大夫放在眼中了?”
孙思邈微微一笑,并不辩解,继续道:“一日有一将军身上中了一箭,那大夫来救,说他专治外伤,可治将军的病。”
他讲的故事和眼下形势没有半分关系,说得也不生动,寇祭司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知孙思邈说个故事究竟何意。
听孙思邈继续道:“那大夫拿出刀来,削断了箭杆,然后用布把将军的伤口包扎妥当,洋洋得意,说是帮将军治了病。”
寇祭司忍不住道:“可箭头还留在身上呢?”
“不错,箭头是留在身上。”孙思邈淡淡道,“可那大夫坚持认为削了箭杆,就算救人性命。”
寇祭司哑然失笑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呢?”
“不错,世上就有如此愚蠢之人!”孙思邈若有所指道。
寇祭司还想再笑,可见淳于量脸色苍白无言,兰陵王沉默不语,终于明白这故事的用意了,暗自羞愧。
故事浅显,但大多数人均是一笑了之,从未深想其中深刻的寓意,就如大道至简,唯行艰难一样。
孙思邈望向淳于量道:“淳于将军文武双全,有几句话不知有没有听说过?”
他顿了下,缓缓说道:“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议、参军,市中无数。”
淳于量听得脸上有些发红,知道这是当年徐陵写给天子的奏章,却不知孙思邈如何会知晓此事。
原来当年陈国创立初期,国土狭隘,财政艰难,不得已买官卖官维持财政。
徐陵的奏折说的就是这个现象,而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当时陈国市井路上随便见个商贾,都是什么参军、员外。
如今陈国情况略好,但也实在强不到哪里。
孙思邈先说那大夫的故事,又提这几句,旁人或许不明所以,但淳于量知道孙思邈言下之意就是,陈国之伤在内不在外,齐国所谓的帮忙也是治表不治里,徒劳无功罢了。
陈国要想自救,眼下绝不是联盟齐国出兵!
联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又想到孙思邈所说的世上难做之事的言论,淳于量心中感慨,终明孙思邈的良苦用心,轻咳道:“多谢先生指点,我若回转建康,当知如何去做。”
孙思邈嘴角露出微笑,望向兰陵王道:“淳于将军明白了,不知道兰陵王可否明白?”心中苦涩中终带一分喜意,他不知淳于量能否说服陈顼自强兴国,但他坚信很多事要尽力去做——就和他眼下正做的事情一样。
他不知结果,但他无愧于心。
兰陵王沉默良久才道:“这世上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孙思邈点头道:“不错,但你若想去做,一定要先明白的。”
兰陵王冷漠道:“我不想和你打什么禅机,我只明白,今日淳于量能够出了衡州,但你却不能!”
“为什么?”孙思邈略有诧异。
寇祭司突道:“这件事我倒明白!”
众人都是一怔,兰陵王案几上双手一紧,喝道:“你又明白什么?”
他一声断喝,堂中兵士倒有一半长矛倏然转向,对准了寇祭司。
寇祭司心中微凛,还能道:“我明白兰陵王为何一定要杀孙思邈的。”
“那你说来听听。”兰陵王嘿然冷笑,双手却缓慢地舒展开来。
寇祭司黝黑的脸上带分神秘,飞快地瞥了孙思邈一眼,又道:“方才孙思邈讲了个故事,却不精彩,我倒也想讲一个故事给兰陵王听听。”
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突然道:“你莫要忘记……”
他话未说完,就被寇祭司打断道:“我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兰陵王应有兴趣。”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不再言语。
兰陵王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转,半晌才道:“不见得。”
他并不热心,但也没有反对的样子。
寇祭司见状,哂然一笑,说道:“从前有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聪颖过人,英俊潇洒,又心怀大志……古甘罗十二岁为相,可谓天才,那少年十一岁就为朝廷的大将军,一年后正式参加国家大事,两年后为尚书令,十五岁的时候就为京中兵马大都督,掌管国家军事大权,可说是少年老成,年少得志。”
兰陵王听到这里时,眼中有分异样的光芒。
淳于量本在想着陈国的事情,对寇祭司所言漠不关心,听到这里时,眼中突露出分专注,因为他发现寇祭司形容的人,他居然也有印象。
寇祭司望向孙思邈:“先生也是自幼成名,但若论成就,只怕也不如这个少年了。”
孙思邈只是笑笑。
他自出后昆仑,早看淡名利,对寇祭司的贬低并无不悦,早知道寇祭司说事的用意,心中在想,这件事此刻说出,不知是好是坏呢?
他本受冼夫人所托来见兰陵王述说真相,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是前所未有的犹豫。
寇祭司继续道:“当时天下混乱三分,倒和现在相似,那少年志在一统,但又羡慕南方文化,因此不但拉拢南方文人在麾下,而且经常会私服过江南下,学习南方的文化,留意南方的地势要害。”
淳于量听到这里,暗自凛然,知道此人这么做,当然有进取南国之心。
寇祭司接着道:“可是有一年,这少年过江,却碰到个女子……”
兰陵王听到这里,双拳倏紧,呼吸似也有分急促。
寇祭司留意到兰陵王的异样,缓缓又道:“那女子并非江南女子,身份神秘,到江南也是一时兴起,可似乎命中注定,她和那少年竟能偶遇,而且对那少年一见倾心,而那少年对那女子也是极为倾慕。”
寇祭司多半早就想好了这个故事,因此一说下来,极为流畅。
“少年和那女子在一起后的情形不用多说,可那少年虽爱那女子,但终究还是心系一统天下,很快要回转北方。那女子不舍,竟跟着那少年到了北疆……可是那女子一直并不知那少年的身份,到了北方后才发现那少年实在是威名赫赫,而且早在十二岁时就娶了皇帝的妹妹……”
女子痴心男负心的故事多有,寇祭司讲的故事听起来并不如孙思邈说的精彩,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倾听。
寇祭司继续道:“那女子的族中,却有严格的限制,若嫁男子,定要那男子对她一心一意,不准娶妾。那女子在族中身份虽高贵,但也一定要守族规……”
孙思邈目光缓落兰陵王身上,见他显然侧耳倾听,暗自叹了口气。
听寇祭司又道:“那女子自知触犯族中规矩,可却已离不开那少年,因为那女子有了身孕……那女子那时已打定了主意,决定就算委屈自己,也会跟那少年一生一世……”
“你撒谎!”兰陵王突然一拍桌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