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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你不要再说什么六姓之家,我现在一听这几个字,就想呕的。”
葛聪双眸红赤,神色已有癫狂之意,扑到铁栏处,嗄声道:“王远知,我不像你的,你有志什么大道一统,想要超过寇谦之,还想重振四道八门当什么宗主,可我什么都不想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想?你巴巴地跟我到了邺城,不也想立点功劳,讨好陈顼,重振灵宝派?”王远知神色依旧冷漠。
葛聪一愕,顺着铁栏缓缓坐到地上,突然放声狂笑,笑得涕泪横流:“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也想,可是我现在不过只想做个普通人,做一个正常人,但我能吗?”
他笑起来如同狼嚎一样,声嘶力竭:“我不能的,我一出生命运就已注定,连做个正常人都不能够!”
王远知听了,皱了下眉头,可目光中也忍不住露出怆然之意。
若早知今日,他王远知说不定也就不会前来邺城,但世事都如射出去的箭,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蓦地心中警生,王远知霍然转身,面向牢房入口的方向,低喝道:“谁?”
他被李八百重创,被斛律明月关在牢中,又被莫名药物制住,但警觉尚有,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毛骨悚然,只感觉牢房入口的方向多了一人。
有幽风吹来,两盏油灯均灭,牢中一片漆黑。
葛聪本有疯狂之意,见状却遍体生津,嗄声道:“谁?”
他在那片刻,也感觉有一人进入了牢房,但牢房中蓦地转暗,他根本看不到来人的身影。
“是孙先生吗?”葛聪颤声道。
王远知冷哼一声,知道不是孙思邈,孙思邈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出现!
眯缝起双眸,王远知渐渐适应了牢中的黑暗,隐约见一人无声无息地到了铁栏外,冷冷地望着他——直如幽灵般。
王远知毛骨悚然,却还能冷静道:“你是何人?”
“他不是人!”葛聪突然叫道。
葛聪声音中满是惊惧之意,他也发现了有人到了铁栏前,可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听不到那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若是斛律明月派来的人,王、葛已是砧板之肉,斛律明月对他们应不用这么神秘。
可这是天字狱,戒备森严,若不是斛律明月派来的人,怎能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不惊动牢外的守卫?
葛聪越想越是心惊,呼吸粗重如牛,只是一个劲地叫道:“你是谁?你不是人?你究竟是谁?”
“住口!”王远知一声低喝,葛聪一惊,感觉周身汗透,却已静了下来。
王远知终究还能保持冷静,望着眼前那团黑影,凝声道:“阁下若有来意,尽管说明,装神弄鬼,大可不必。”
火光不知来自何处,突然一闪,耀亮了那人的脸庞。
但火光如流星般转瞬消逝,只那一刻的印象,却深深扎入王、葛二人的脑海。
王远知饶是镇静,乍望见那人的面容,也不由骇然失色,霍然站起,只感觉手足发冷。葛聪更是嘶声尖叫,如同见鬼一般不信喊道:“是你?!”
孙思邈已过了金水河,葛聪叫得虽然凄厉,但他不能听到。
金水河早凝冰,他立在河畔,远远望去,依稀还能见到铜雀台高大的轮廓。
脚步声响起,一人踏雪而来,到了孙思邈身后,静静止步。
孙思邈转身望过去,略有诧异,转瞬笑道:“是你?”
来人眉目弯弯,雪地上更显得肤白如玉,见到孙思邈望来,脸上掠过抹娇羞,清澈的眼眸似被呼出的哈气笼罩层雾意,看了孙思邈一眼就扭过头去,低声道:“穆大人让我来找先生过府一叙。”
那人却是宫中的冰儿。
孙思邈略有奇怪,不知此时穆提婆找他何事,点点头,客气道:“请冰儿姑娘带路。”
冰儿“嗯”了声,转身行去。经上次一见,她和孙思邈倒显得有些陌生。
孙思邈暗自叹息,忍不住道:“穆大人找我,怎会让姑娘传话?姑娘不一直都在宫中吗?”
冰儿垂头,咬唇道:“上次和先生见面后,穆大人就将我从宫中带走,一直让我留在府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扭过头去,只望着远远的雪。
天正晴,雪泛微薄的光芒,有如情人眼中相思的泪光。
孙思邈心思百转,突然道:“有件事,不知道可否请冰儿姑娘帮手?”
冰儿娇躯微震,倒有些意料之外,立即回头道:“先生若有吩咐,冰儿刀山火海,也会为你做到。”
见孙思邈微笑望来,冰儿忍不住又脸红,垂头下来:“只是先生这么大的本事,会有什么做不到的?冰儿不自量力了。”
孙思邈道:“你莫要高看我,很多事情,其实我也无能为力的。”
他叹口气,冰儿见了,倒有些焦急:“先生请讲。”
孙思邈已止步,望着前方的府邸:“到了。我见到穆大人后,再说请你帮手一事好了。”
冰儿略有困惑,但还是用手比了下脖颈:“冰儿一定为先生做到。”
她说得斩钉截铁,那一刻根本没多想什么,只知道孙思邈若有困难,她拼死也要帮他。
孙思邈点点头,跟随冰儿入了穆府,直奔后花园。穆府颇为精致典雅,后花园却是极大。
雪地中,有梅花绽放,幽香暗传,穆提婆一身红衣,雪地中颇为耀目。他负手立在梅树前,听闻脚步声响,更不回头,只是道:“先生这几日倒是繁忙。”
“还不知穆大人有何事吩咐?”孙思邈微微一笑。
穆提婆只是望着梅花道:“先生可知奴家让冰儿去找的用意?”
冰儿微颤,脸又发红,几乎想逃走,可却移不开脚步。
孙思邈微微摇头,穆提婆竟像感觉到了,淡淡一笑道:“奴家就知先生会说不知道。上次冰儿走后,先生嘱托奴家帮忙照顾冰儿,最近宫中有些事情,奴家为了不负先生所托,就将她带到了府上。”
穆提婆轻描淡写,冰儿听了,却是心中感动,只是在想,先生虽对我无意,但毕竟还是关心我的,却不知他有何难题,就算……如何艰难,也定帮他去做了。
孙思邈却听出另一层含意,心道莫非宫中有了变故,连穆提婆这种人都无法罩住,这才将冰儿带出?
穆提婆叹口气,又道:“如今奴家有些自顾不暇,只怕无法再承诺先生什么。”
孙思邈微微皱眉,听穆提婆继续道:“因此奴家准备将冰儿送给先生,你卖了她也好,娶了她也罢,总之以后,她不再和齐国有任何关系。”
冰儿身躯一颤,珠泪欲滴,却只是咬着牙,沉默无言。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早习惯了逆来顺受,知道这刻是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候,却绝不想让孙思邈为难。
孙思邈笑笑:“我倒真的想请冰儿帮我做件事情,她可能需要离开邺城一段时日。”
穆提婆摆下手:“先生让她做什么事情,也与奴家无关。冰儿,你先出去等候。”
冰儿心中忐忑,还是退了出去,隐约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奴家和先生其实没见过几面。”穆提婆转过身来,双眸中也似藏着什么,“可如今,能让奴家从无戒备的人,皇宫,甚至邺城,只有先生。”
“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孙思邈缓缓道。
“天子病了。”穆提婆淡淡道。
孙思邈略有诧异,半晌才道:“需要我来诊治吗?”他知道说得多此一举,穆提婆并没有半分焦灼之意,当然也没有请他出手之意。
穆提婆和高纬素来关系极好,高纬病了,他为何这种淡漠的神色?
穆提婆笑了下,风轻云淡:“天子是心病。”岔开了话题,“还记得初次见到先生时,不过数月前,但如今回想,恍若经年。”
顿了片刻,穆提婆又道:“当初先生带冼夫人画像来邺城,已表明来意,可斛律将军偏偏不信,总怀疑先生别有用心。”
孙思邈苦涩笑笑:“当初还要多谢穆大人为我解围了。”
“其实奴家不出面反倒好些。”穆提婆叹道,“现在奴家想想,才明白当初先生肯入牢狱,无疑像佛家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先生想以此证明并无对齐国不利之心,奴家出手,倒浪费了先生的苦心。”
孙思邈笑道:“若穆大人救我也是错,那我倒宁愿穆大人一错再错了。”
穆提婆一笑,倒是容光焕发,可转瞬又是蹙起眉头。
“当初奴家就问先生是否为兰陵王而来,先生直认不讳。”
“穆大人也告诉在下,兰陵王已经南下,目标可能是建康。”
“可奴家终究也不知道兰陵王所在,让先生奔波反复,如今先生再次回到邺城,奴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孙思邈又笑:“结果并非那么重要,穆大人的好意,我一直感激不尽。”
穆提婆轻叹一口气道:“若天下人都像先生这样,那肯定太平了很多。”秀眉微挑,“这次请先生来,奴家的心意其实还是如前一样……奴家只是希望先生早点带兰陵王离开邺城。”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缓缓道:“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穆大人就想说这个?”
“不错。”穆提婆转过身去,望着雪映梅寒,“这是奴家目前唯一能说、能做的事情。先生,时日无多,请回吧。”
孙思邈略有犹豫,转身要走。
穆提婆突道:“先生,别人觉得宫中戒备森严,绝对安全,可在奴家看来,宫中绝非安稳之地。”
孙思邈见穆提婆两次提及宫中之事,忍不住皱眉,欲言又止。
“每个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做出任何事情,是不是也是有情可原呢?”穆提婆又问。
孙思邈沉默半晌才道:“每个人只有一条命,生死攸关,怎能强求什么?”
穆提婆无声一笑:“先生说得好,奴家祝先生早日完成心愿,恕奴家不送了。”
孙思邈点点头,转身离去,出后园时,忍不住回头又望了眼,就见雪地梅香,穆提婆的一身红衣,雪地中如血一样的鲜艳。
才出后园,冰儿就迎上来道:“先生有何吩咐呢?”
孙思邈一笑,略作沉吟,手一展,手心已现出一根金针,递给冰儿。
冰儿怔怔地接过金针,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孙思邈缓缓道:“冰儿,我想请你帮我前往岭南如意峰,去见冼夫人。”
冰儿微有吃惊,转瞬道:“然后呢?”
“然后将金针交给她,说我一直在尽力完成她的托付。之后……你在岭南等我消息。”
冰儿吃吃道:“就这么简单?”
她方才守在后园外,心思百转,只想着孙思邈的任务会如何困难,不想只是前往送信。
“并不简单。”孙思邈有些担忧道,“从邺城到岭南,千里迢迢,你一个单身女子上路,不知会有多少艰辛磨难。”
冰儿立即道:“先生交代的事情,冰儿无论如何都会办到。”纤眉弯弯,冰儿神色却有说不出的坚定,“先生,那我什么时候走?”
“你可有盘缠?”孙思邈忍不住道。
“穆大人已给了冰儿盘缠……他说……”冰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脸上羞红,心中想到,穆大人说送她一份嫁妆,让她找到如意郎君,可是她……
再望孙思邈一眼,冰儿道:“既然先生嘱托,事不宜迟,冰儿是否即刻动身呢?”
孙思邈缓缓点头:“早些离开总是好的。我不送你了。”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