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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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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出了宫后向右转去,过了金水桥,那面就是邺城的深牢大狱一一天字狱。
  把守兵士见到那人竟也是视而不见,直当那人是隐形的一般。
  夜色朦胧,那人缓慢移动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到了牢房前,那人只是对狱卒道:“我要见孙思邈。”
  狱卒看着被黑暗笼罩的那人,脸上露出敬畏之意,立即打开牢门,领那人进入。这牢房中虽有十数铁牢,但只有最末的铁牢亮着一盏孤灯。
  来人脚步沓沓,径直到了那间铁牢前。
  孙思邈正盘膝坐在枯草上,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起头来。他虽身在囹圄,可如在宫城中,依旧从容自若,见到那人竟像是认识的,轻声道:“祖侍中,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缓缓蹲坐下来,灰败的脸上挤出分惨淡的笑容,“我早奉劝过你立即走的……你偏不听,看起来,你也不过是命运的手下败将。”
  透过栏栅,可见那人一双呆滞死灰的眼。
  无论谁看到这双眼都知道那人已经瞎了。自由出入宫中,不需别人领路的人,竟然是个双目失明的人,这已是让别人很是诧异的事情。
  但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人竟是当初孙思邈才到邺城为他算命的那个瞎子!
  
  第八章
  
  劫狱
  孙思邈见到那瞎子,并无丝毫诧异,轻声道:“祖侍中的确劝在下南行的,但祖侍中又叫蝶舞通过冉刻求调查在下的底细,进而让昌国侯召在下入宫,岂不自相矛盾?”
  他一口就说出了蝶舞的幕后主使。
  那瞎子神色木然,并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又从何得知?”
  孙思邈微笑道:“我是不久前在宫中才猜到祖侍中的身份,只因为一种味道。”
  “味道?”祖侍中略带诧异,“什么味道?”
  “芜菁子的味道。”
  祖侍中听到芜菁子三字时,眼角一跳,木然的脸上突然现出狰狞凄厉。
  孙思邈将他表情看到眼中,倒是意料之中,回忆道:“当初才见祖侍中时,在下就在祖侍中身上闻到芜菁子的味道,那时候还未多想。后来听穆大人偶尔提及,我能入宫中是因为昌国侯赞许,祖侍中推荐,这才记起一件往事,想到祖侍中是哪个。”
  见祖侍中不语,孙思邈道:“若在下没有记错,祖侍中叫做祖珽,自幼天资过人,才艺精绝,不但饱读诗书,而目工音律,明四夷之语,擅阴阳之术,更对医术也有专长。祖侍中因少年得志,惊才绝艳,被时人推崇,称为神童。”
  他说到这里,脸上微显推崇之意,更多的却是惋惜,“只是这个神童太过恃才傲物,虽得神武帝赏识,仕途上一马平川,然一心志在侍中之位,想通过此位大展平生抱负。在齐国武成帝在位之时,他虽得武成帝赏识,但攻击武成帝之宠臣、也就是侍中何士开,希望取而代之,不曾想惹恼了武成帝,被下狱中。这天字狱内,祖大人也曾待过,因此颇为熟悉,不需人领路也能前来。”
  祖珽神色漠漠,似听着别人的故事,可一双握在铁栅上的手已青筋暴起。他看似个落魄不堪的瞎子,靠替人占卜算命为生,谁又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曲折跌宕的人生?
  孙思邈望着祖珽,眼中带分怜悯,又道:“祖大人被下于狱中,并不甘心,因此进言武成帝,希望帝王能回心转意。虽是铮铮铁骨、一片丹心,不想惹恼何士开,暗自下令狱卒用芜菁子制成的蜡烛给祖大人照明。芜菁子本内服之药,可明目清热,但若熏眼,反让人失明。祖大人的一双眼就是那时失明的了。”
  祖珽终于松开了紧握铁栅的双手,反倒舒了一口气道:“不错。不想这些往事,你竟也知晓。”
  孙思邈道:“如今武成帝已仙去,何士开作茧自毙,祖大人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侍中一职,但也因此失去许多。祖大人因芜菁子失明,如今身上反好用芜菁子,想必要反其道而行,再从芜菁子上找到复明之路了?在下能知大人的身份,也是从芜菁子和祖侍中六个字上做出的推断罢了。”
  他说得轻淡,可要从这六字中推出这些事情,没有渊博的见闻和缜密的心思,怎能做到?
  祖珽脸颊肌肉跳动了下,许久才道:“孙思邈,你果真不差,竟能知晓这么多。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眼睛瞎了,并不想复明。”
  孙思邈略有诧异,只是“哦”了一声,静待祖珽解释。
  “我以前眼睛未瞎,但心却被蒙住,因此恃才傲物,当有此祸。但我现在眼睛瞎了,心却亮了很多,也想到了许多以前未想之事……”
  祖珽神色幽幽,突转话题道:“我年少成名之时,周国也有个神童,叫做孙思邈……”
  孙思邈听祖珽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只是淡然笑笑,不置可否,但神色悠悠,想及往事,回观今日,多有怅然。
  祖珽的事情他未忘记,但他自身的事情,旁人也未忘怀。只因为他多年前也是多姿多彩的人。
  他虽简性收心,甘于平淡,但别人却不能。
  祖珽道:“那时都说孙思邈聪颖通神,自幼就能日诵千言、过目不忘,未及弱冠就精老庄之说、通佛家圣典,佛道中人听你见识都是自愧不如。你得独孤信极高赞誉,甚至独孤信说你非神童,而是圣童。那时候我才高气傲,闻你之名,也想会你一会。”
  孙思邈看着祖珽那沧桑的面容,谦声道:“可那时……在下并无缘分来见祖侍中。”
  祖珽自顾自道:“你本身又有个异事,那就是你自幼百病缠身,天下无人能医。谁曾想,你竟久病自医,无师自通,莫名精钻医术,成为一代圣手,就连那时京兆御医都比你不过。大周一代雄主宇文泰有疾,竟然也想找你入宫医治,但你的医术从何而来,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孙思邈不答,环顾牢狱,感慨道:“往事如烟,何必多言?不想你我均有一段日子在这里度过。”
  祖珽不理孙思邈的打岔,死灰的眼睛盯着孙思邈道:“你那时虽无找我比试之心,但我却有寻你一较高低之意。只是可惜,在我想寻你之时,你却突然不知下落。自此后,竟有十三年没有你的消息。”
  孙思邈见祖珽脸色肃然,故作轻淡道:“不想祖大人竟对一素未谋面之人如此关注。”
  祖珽哂然冷笑道:“若是旁人,死活和我无关,但我一生以你为对手,又如何不会关注你的下落?这十数年来,我仕途起起伏伏,但从未放弃追寻你的下落。旁人都说你已死去,我却知道,你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死去,更不会甘心平淡。”
  他似说孙思邈,又像说自己的生平抱负。
  他岂不也是不甘心平淡的人?
  “果不其然,你不甘寂寞,如今再次出现,出手四针就救活那死去两天的孕妇,四针两命,医术高绝之处,让我这自负医术的瞎子都自愧不如。”
  祖珽无神的眼眸盯着孙思邈,缓缓道:“我早从蝶舞那里知道你,如今又知晓你救活了两命,若再猜不出你的底细,那实在有负祖珽两个字了。”
  听孙思邈还是默不做声,祖珽双手一探,再次抓住了铁栏道:“你能否说与我知,这十数年来,你究竟去了何处?”
  孙思邈轻叹一声,不解道:“在下去了哪里,和祖侍中有何关系呢?”
  祖珽双手更紧,握得咯咯响动,他眼眸中死灰之意更浓,脸上竟泛出几分神采,在油灯下显得颇为紧张热切,“当然有关,你十数年后再次复出,非但医术更上一层,还有了惊世骇俗的武功,这当非凭空得到。我只想知道,你这些年,是不是已经见到了……阿、那、律!”
  冉刻求终于松开了拳头,不再望天,回头望着一直看着他的两个兄弟。
  张三、王五方才见他出神,似乎思考什么,一直没有打扰,见他目光望过来,异口同声道:“老大,究竟怎么回事?”
  冉刻求抿着嘴唇看了两个兄弟半晌,突然一转身冲到了屋中。
  这里庭院败落,屋中也是零乱不堪,只有几张桌椅,一个衣橱也是倒了半边门,里面放了几件破旧的衣服。
  这种光景,只怕贼都懒得过来光顾搜寻。
  冉刻求一进房间就瞄上那衣橱,一脚踢过去,衣橱顿时就跨了半边。
  张三、王五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分不安之意,但均未劝阻。
  冉刻求再来两脚,将整个衣橱踢到一旁,露出后面的砖墙,他伸手过去一摸,竟然从砖墙上掏出一块青砖出来。
  原来,那衣橱后面的墙有儿块砖头是活动的,内有一个暗格。冉刻求伸手进去,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裹。
  他把包裹丢在桌上,“铛”的一声大响,包裹散开,里面竟滚出不少金块银锭出来。
  虽在淡淡的月色下,金银仍是明亮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冉刻求却没有看桌上的金银,只是看着两个兄弟。
  奇怪的是,张三、王五也没有去看桌上的金银,只看着冉刻求,神色古怪。
  冉刻求终于开口道:“两位兄弟跟我也有几年了。我们兄弟仨人联手行事,虽说没有发达,但也赚了点本钱……”他伸手一指桌子道,“所有本钱都在这里。这天底下本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晚就是你我兄弟分手的时候,这点钱,你俩分了就出邺城吧。”
  张三皱了下眉头,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散了?可是我们兄弟有做错的事情?”
  冉刻求轻叹一声道:“兄弟没有做错什么……只要过了今晚,我们日后相见还是兄弟。”
  张三急道:“老大,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你难道忘记当初对我们许下的承诺了?你说过,你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富豪,让所有人不敢看轻我们,如今誓言犹在,你怎能半途而废?”
  冉刻求嘿然不语,心道,原来这誓言你们都还记得,我呢……可有一日忘记?但他只是笑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谁都会变,可老大你却不会变。”王五沉声道,他比张三要沉稳许多,突然道,“老大,你今晚是不是要去救什么孙思邈,甚至可能和兰陵王、斛律明月交手?你怕连累我们,这才让我们先走?”
  方才慕容晚晴在时,他听了只言片语,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冉刻求脸色微变,不等说什么,张三哂然一笑道:“老大,这可是你不够意思了,这种时候你让我们走,还算什么狗屁兄弟。”
  他虽少想事情,但性子急烈,叫道:“你要救人,一定要算上我们两个!”但想到要和兰陵王以及斛律明月敌对,还是心中忐忑,不解冉刻求这等小人物怎么会和这俩人结仇?
  王五亦道:“张三说得不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兄弟多了,患难的兄弟才是真正的兄弟。”见冉刻求神情激荡,王五又道,“可究竟怎么回事,你总得和我们说说。那孙思邈就是那个孙简心吗?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冉刻求本对营救孙思邈一事全无把握,见和兰陵王仇深似海的慕容晚晴竟然也不敢抗衡斛律明月,和他联手去救孙思邈,更是心灰意冷。
  他当然知道要从斛律明月手下救人,那比登天还难,本待打发两个兄弟后,冒死去救,大不了送条命。这刻被兄弟鼓舞,蓦地又来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他暗想,斛律明月虽关住了孙思邈,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刻正是斛律明月松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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