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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照长街,高阿那肱的脸却一直在阴影之内,他沉默地望着孙思邈,似无话可说。
冷风吹,斛律琴心身躯微抖,神色讶然,从未想到过这些人的领头居然是昌国侯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为何联手兰陵王暗算孙思邈,她实在想不明白。
孙思邈眼眸中却有说不出的清澈,鼻翼动动,突然转望轿旁长街的一个角落:“是祖大人吗?”
斛律琴心又是讶然,转头望向角落,见到暗影之下,站着一人。
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解孙思邈如何认出那人。却不知孙思邈不但医术无双,而且嗅觉无双,早就闻出寒风中有芜菁子的味道。
暗影中那人缓缓走了出来,双眸无光,神色落魄,正是祖珽。
一切竟是祖珽和高阿那肱的安排?
他们为了什么?
祖珽摆摆手,片刻间,长街的黑影已走得干干净净。
明月照长街,万籁沉冷。
祖珽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昌国侯在这里的?”
“方才。”孙思邈立即道。
祖珽眼角似跳动下,喃喃道:“但你早猜到轿子中的是昌国侯,是不是?你可以嗅到我身上的味道,但你知道昌国侯在,是因为你早有怀疑。”
孙思邈沉默,微皱着眉头。
那些黑衣杀手显然均是齐国的兵士,也只有祖珽、昌国侯才可能在这种时候,调遣这些人手。如今祖珽让齐兵离去,看起来总算是好事,可孙思邈为何忧心更重?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祖珽又问。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抑制住回头望向客栈的念头:“今日在仙都殿中,祖大人和昌国侯都不在。”
他突然话题一转,祖珽并不意外,只是道:“不错,我们都不在。”
他们不在,是不是他们在准备一些事情?
方才还是刀光剑影,这一刻突然如老友重逢,斛律琴心见了,不知为何,没有半分释然,一颗心反倒一点点地抽紧。
“因此祖大人恐怕不知道,贵国天子演戏的本事并不佳。”
“他少演戏,以后会慢慢地熟悉。”祖珽慢慢道,顿了片刻,“你是从天子身上看出的破绽?”
“不错,常理而言,贵国天子最少问问兰陵王生母是谁,身在何处。”孙思邈叹道,“可他什么都没问,他和兰陵王表现得如此兄弟情深,怎么会忘记了问?或许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他是推测,但是按人之常情。
“贵国天子既然早已知道,故意在殿前那种举动,当然是做戏给我看。”
嘴角带分苦涩的笑,孙思邈说出不想说,但必须面对的问题:“兰陵王……或许并没有打算去岭南。兰陵王早知道生母是冼夫人,但一直没有想过回转,他今日这般急迫,或许不过因为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祖珽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发问的却是斛律琴心。
“带我出邺城的目的。”孙思邈眉头皱得更紧。
斛律琴心还是不懂,她蓦地发现,在这些人面前,她实在还是有些稚嫩,女人心是难猜,可这些人的心思,让人更是如在雾里。
“兰陵王为何要带你出城?就为了要杀你?”斛律琴心又问。
回忆方才那两刀,斛律琴心微有触动,若不是孙思邈出手,她说不定已杀了兰陵王。
兰陵王真的如此不济?
孙思邈脸上又有迷雾,缓缓道:“祖大人和昌国侯或许并不想杀我的,是不是?”
祖珽保持沉默,高阿那肱突道:“本侯的确没想到过今日要出手。”
“可侯爷还是出手了,侯爷当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孙思邈目光微闪,“侯爷出手,祖大人和我慢悠悠地交谈往事,是不是只想拖延时间。”
月色落在祖珽的脸上,惨白一片,高阿那肱的脸色却只有更黑。
“他们为何要拖延时间?”又是斛律琴心发问,她几乎闷得要发狂。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去见斛律将军。”孙思邈眼眸中透出一分锋芒。
“你又知……”
高阿那肱失声道,他只说了三个字,蓦地收声,向祖珽望去,神色极为不安。
斛律琴心还要发问,陡然间身躯一震,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起。
祖珽木然立在那里,突然笑了下。
他本两鬓斑白,容颜苍老,更兼双眸死灰,这一笑,有着难言的诡异。
“我是个瞎子,孙先生却是明眼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也应该知道一件事,瞎子不过是奉旨行事。”
“奉旨行事?”孙思邈眉头更紧,突然道,“难道说今晚……”
“不错。”祖珽截断道,“孙先生是聪明人,只要在这安心地等今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你还是齐国的朋友。”
孙思邈想到了未说出的答案,忍不住地心悸:“祖大人错了,如果等过了今晚,只怕一切都后悔莫及!”
“我是瞎子。”祖珽淡淡道,“瞎子不过是烂命一条,奉旨行事,就算死也没什么。”凝顿片刻,又补充道,“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谁死了都不会让明天的太阳不升起。”
孙思邈眼中露出分焦灼,立即道:“可斛律将军若死了,只怕齐国转瞬就倒!”
斛律琴心蓦地感觉头脑发晕,身形晃了下,一把拉住了孙思邈,焦灼道:“你们说什么?”不闻回话,斛律琴心不信道,“难道说……朝廷要对我义父下手?”
她实在难信这个答案。
斛律明月是齐国的中流砥柱,齐国天子高纬竟要杀了他?而且就在今晚下手?
为什么?
难道只为了个谶语预言?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这谶语一出的时候,谁都知道是针对斛律明月,谶语说斛律明月想当天子。
这当然会引发齐国天子高纬的猜忌,可斛律琴心一直并不认为高纬会因此对斛律明月下手:这三十年来,斛律明月已成为齐国的定海神针,根基所在,谁都不会怀疑斛律明月的忠心,高纬也不应该会。
可孙思邈怎么会无的放矢?
天上月隐,长街风冷。
孙思邈素来从容,就算遭遇生死追杀时亦能保持冷静,可这时的他终于有分焦急。
“斛律将军本是齐国的长城,祖大人、昌国侯如此明睿,焉知此举不是自毁长城?”
高阿那肱淡淡道:“并非每人都需要长城。”眼中终露怨毒,凝声又道,“有时候本侯宁愿没有长城,独自在风雨中飘零。”
祖珽亦是淡漠:“我眼睛瞎了,也看不到长城。”
斛律琴心回过神来,终忍不住叫道:“你们眼睛瞎了,难道心也瞎了?大齐这些年若无我义父,早已被周国所灭。”
她虽亦不满斛律明月,也在斛律明月的控制下挣扎徘徊,但这刻却只记得义父的好。
没有斛律明月,本就没有她斛律琴心。
无论如何,她都难眼睁睁地看着斛律明月去死。
高纬让人动手就在今晚?他究竟安排了什么陷阱?
祖珽空洞的双眸望向了斛律琴心,突咧嘴笑笑:“你是斛律明月的义女。”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斛律琴心不明所以:“什么?”
“老夫也有义女。”祖珽淡漠道,“她叫蝶舞。”
斛律琴心微震:“蝶舞身死……是……是……”
“是你义父的决定。”祖珽声音中不带半分感情,“他既然出卖了张季龄,就应该知道让蝶舞去张家,本是送死的事情,可他不在乎的。”
斛律琴心浑身发冷,已知道祖珽要说什么,斛律明月为了成事,从不会将感情因素放在前面。
祖珽什么都没说,有些话不说并不代表不想,只要在想,就有感情在内,无法遏制,等到不想说出来的时候,就一定要用行动来解决。
高阿那肱一旁道:“蝶舞出生入死,为将军查明茅山宗的动静,可将军让她去送死,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是……”斛律琴心还想辩解,蓦地觉得浑身无力。
“可是他还在乎你?”高阿那肱冷冷道,“你错了,你也不过是将军的一枚棋子,孤独迷情蛊不但下在蝶舞身上,你身上也有,这本是将军的命令。”
斛律琴心又感觉浑身发冷。
“他让蝶舞去建康,算定了蝶舞会死。蝶舞若死,他就成功了。”
斛律琴心哑声道:“怎么算是成功呢?”
“他成功地在陈叔宝和陈顼的心中,埋下一根刺。张丽华死了,陈叔宝心中却永远都有个张丽华,日后他若攻江南,就可从此入手。”
斛律琴心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没想那么远,但她知道斛律明月能想到。伐南大业若成,在斛律明月心目中,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不但你和蝶舞是他的棋子……”说到这里,高阿那肱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寒风中露出了胸膛。
胸膛上有个伤疤,止在心脏处。
无论谁胸口有这么一个凄厉的伤疤,能活转显然是奇迹,高阿那肱就是这个奇迹。
“本侯也是他的棋子。”
高阿那肱手摸在伤疤上,没有愤怒,只有冷漠:“现在早已风传,他和李八百也有关系。”
斛律琴心向孙思邈望去,她知道这并非空穴来风,她当初亲耳听孙思邈和斛律明月谈起过。
孙思邈只是轻叹一口气。
“当初响水集那一箭,应该是李八百所射。”高阿那肱冷淡道,“本侯若非心脏反向,那一箭已要了本侯的命。”
孙思邈一阵心悸,他知道一个愤怒的人并不可怕,愤怒的人,还在寻求问题的解决。
可怕的是冷漠之人所做的决定!
冷漠,因为心灰若死,心灰若死,就没什么不能做。
“可是斛律将军已在改变。”孙思邈并不想放弃,诚挚道,“近日来,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他的改变?我只希望你们还能给他一些时间。”
“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改变。”祖珽笑容中带着难言的讥诮。
“但总有别的解决方法。”孙思邈缓缓道,“祖大人本是不世奇才,应该能想到别的方法?”
祖珽又沉默下来,沉默有时候也代表一种坚决。
“别的方法?”高阿那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长街中满是讽刺,“有什么别的方法?二十多年了,孙思邈,二十多年了。”
他霍然一步,从轿子中跨出,立在了孙思邈面前,嗄声道:“孙思邈,我们和你不同。你逍遥自在,可来可走,但我们不能走!”
孙思邈本想说什么,见到他的表情,终于住口。
“我们不能走,就只能一直这么活下去,蝶舞之死和射本侯的那一箭,不过是这二十多年中的一件小事。你和斛律明月相处几天,你比我们了解他?”
孙思邈能反驳,但不想反驳,因为反驳只会加剧愤怒之人的抗拒。
高阿那肱不再冷漠,前所未有地愤怒:“在齐国,他是不倒的长城,可你知道这长城下埋了多少的累累白骨?谁都是他的棋子,为了长城不倒,牺牲再多人他也在所不惜。
“本侯自称是侯爷,可在他面前,屁也不是。本侯征战多年,击突厥、破蠕蠕,也算是战功赫赫,可斛律明月何曾正眼看过本侯?
“当初你初到邺城,被他识穿身份,我等为你说话,穆大人更是早知道你是为了兰陵王而来,可他一意孤行,认定你必有阴谋,若非你武功好,说不定已死在他的箭下。
“祖大人一心为国,兢兢业业,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