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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的是,蝶舞是否知道必死,这才来见他一面?
蝶舞过不了沧海,坠落时,终究发现清风的关怀?
若重来,蝶舞还要过沧海,清风依旧痴情难改。
他不后悔自己的难改,却只后悔自己当时的无力。很多事情,错过了擦肩,就错过了今生的因缘。他今日不但要为父母讨回公道,还要给那蹁跹蝶舞一个交代。
斛律明月神色转为木然,只淡淡回了两个字:“不错。”
他纵横天下三十年,所作所为均是为了齐国的大业,或许他想做些改变,但他一直不会说自己有错!
可他说的,是否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张仲坚缓缓吸气,缓缓吐气,呼吸之间,脑海中已清明一片,他本有万悔千怨,但这一刻,却全放在了脑后。
他抱拳胸前,只说了一个字:“请!”
那一刻他沉肩含胸,气势无俦,竟不让斛律明月的威严。
他或许武功还欠缺,但胸中自有一腔悲壮。
公道本在人心,但人心各有不同。他面对斛律明月的时候发现,多说无益,他和斛律明月的公道截然不同,既然如此,只有胜负决断。
有脚步声沙沙响动,斛律明月举目四望,就见月已西归,夜色如冰。
暗夜中,不知有多少暗影缓缓地向这儿接近,斛律明月淡淡一笑,望向郑玄道:“你在草原多年,看来除了培养暗算孙思邈的那六人外,也培养了不少人手。”
张仲坚脸色微变……
斛律明月话音才落,身形一纵,到了郑玄身前,一掌拍来。
郑玄乍听斛律明月所言,面色亦变,转瞬就惊。
斛律明月已入彀,他计策已成功大半。
如今他、刘桃枝、金火土三卫再加上张仲坚和他从草原带来的高手已将斛律明月围住,按他盘算,斛律明月老辣稳妥,或先行退却,再求反攻,亦或先解决张仲坚,哪里想到斛律明月先发制人,第一个对付的竟是他。
他算到许多点,但却始终没有想到过,斛律明月的一生,有进无退。
斛律明月声到人到,一掌击出,竟如泰山压顶。
郑玄不敢接,不敢战,脚一点,身形如箭倒窜,及时避开斛律明月的一掌。
只是他窜得虽快,斛律明月变化亦快,刹那之间,已变掌为钩,从郑玄胸口抓过。
“嗤”的声响,郑玄衣襟尽裂,露出赤裸的胸膛和五道血痕,可他还能及时吸气翻滚,终避开斛律明月的两击,等再站起来时,神色苍白。
半空有火光一闪,铁矢破空。
火、金两卫同时出手。
他们跟随斛律明月多年,当然知道斛律明月的犀利,斛律明月虽无枪弓在手,但在场众人,只怕无一人能接斛律明月三招以上。
这一战,结果只有两个,或是斛律明月死,或是他们亡,生死关头,一拥而上本来就是他们的打算。
火光、铁矢瞬间就到了斛律明月的眼前。
斛律明月目光微闪,身形如电,竟抢在火光、铁矢锋芒之前窜出,再次到了郑玄身前。
他知道一切的关键,均在郑玄身上,无论如何,他当先杀了郑玄。
郑玄脸色已绿,嗄声道:“斛律明月,我和你无冤无仇……”
他话都来不及说完,就地一滚,有月光大盛。
月光本黯,可那一刹那,所有光华均聚在一人之手。
刘桃枝出刀——泼风刀,李八百的泼风刀!
他和李八百本在三官之列,又是兄弟,技艺相通,李八百身死,泼风刀却到了他的手上。
泼风刀一现,竟不逊李八百使出,聚集万千杀气,向斛律明月罩来。
斛律明月出手,五指竟从刀锋间穿过,抓住泼风刀背,月光顿敛,斛律明月反掌一击,拍在刘桃枝胸口,刘桃枝吐血飞出。
可就是这瞬间,郑玄已滚入前来的黑影之中,空中“咯咯咯”响声不绝,那一刻,不知有多少弩箭暗器铺天盖地向斛律明月飞来。
斛律明月说的不错,潜来的那些黑衣人本是郑玄从草原带来,个个身手卓越,武功不凡,早在前来之前,已准备了强弩利箭。
斛律明月脚一顿,就如苍鹰飞起,竟越过所有暗器,反到了所有黑衣人之后。
“咯”的声响,第二排弩箭射出,正取斛律明月落脚之地。
斛律明月陡然断喝,一拳击出,身边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霍然折断,他手一探,已持断树在手,再一挥,狂风大作,漫天暗器尽数钉在树干之上。
他虽老迈,但威猛不减,手臂一震,树干上暗器竟霍然乱飞,反击了回去。
惨叫声不绝,那一刻,不知有多少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土卫出手最晚,也最慢,可就地一滚,左手已多了一张七彩短弓,右手多了一支青色的短箭。
弓是震天弓,箭是穿云箭。
当初响水集一战,土、木两卫就曾用此弓此箭对付孙思邈,这本是道中之器,如泼风刀一样,附寇谦之的咒语,弓一架,箭一出,可穿云夺日。
可木卫已死——为诱斛律明月入彀而死。
土卫一人运用弓箭,难免稍慢了一步,可他却没有犹豫,木水两卫身死,就是以死换取斛律明月的麻痹,他和其余四卫同生共死,亦是结义兄弟,他无论如何,都要为兄弟报仇。
手一挽,弓已满弦。
可未等手松,土卫就感觉喉间一凉,眼中满是不信之意。
一根树枝已在他搭箭之前,刺过了他的咽喉。
树枝丈许如枪,是被斛律明月从树干上一掌切下,而斛律明月就用这根树枝,在土卫挽弓之时,刺杀了土卫。
树枝是寻常的树枝,可运用的人却不寻常。
土卫咽喉“咯咯”作响,手一松,穿云箭射向半空,久久不见回落,如枪的树枝回撤,带出一抹艳红的鲜血。
土卫倒地,嘴唇喏喏,似想要说什么,终于转成一分苦涩。
定军枪——斛律明月的定军枪。
一枪刺出,千军难挡!
斛律明月一招得手,眼中却露出一抹悲哀,可那悲哀不过如流星坠落,转瞬间,他心中警生,身形一纵,已前行丈许,落地时,如枪的树枝抖动刺出,又有三个黑衣人仰天倒地,鲜血染红了白雪。
一拳如锤,擦他背心而过,他虽躲避极快,还感觉背心火辣辣地热。
心中惊凛,他不用回头已知,出拳的是张仲坚。
只凭这一拳,斛律明月已判定,张仲坚已胜张裕壮年!
念头脑海中电闪,假以时日,只怕龙虎宗就要再次兴盛。
他费尽心力除去道中高手,可道中高手却如野火除草,春风又生,郑玄未死,龙虎又起?
斛律明月不待多想,前方又有火光喷来,直奔眼前,铁矢如电,劲射胸膛。
火、金双卫已经红了眼。
他们五行卫不是兄弟,但情同兄弟,素来同进同退,但水木土三卫已死,他们活着还有何意义?或许他们活下去的意义,只是让斛律明月死。
但决心绝难等于实力!
他们已用尽了全力。
火光闪,火影刹那间全部落入斛律明月的眼中,那一刻,他眼眸似乎也变成了红赤之色。
如枪树枝一震,从火光中刺入,火卫不待反应,就感觉胸中火辣辣的有撕心裂肺的感觉。
斛律明月手中树枝如枪,无间隔地刺入了火卫的胸膛。
铁矢虽快,但仍快不过斛律明月的长枪。
斛律明月抖手拔出树枝,还能在这间隙,手指一弹,铁矢倒飞,已射入金卫的小腹。
冷风呼啸,所有人眼中均露出骇异之色。
他们均知斛律明月天下无敌,亦知他纵横天下三十年,未逢敌手,可还难信他竟然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只凭一根树枝做枪,就连杀土、火两卫,重创了金卫。
张仲坚心中亦骇,可还能在电光石火间纵身而上,趁斛律明月未回身之前,一拳击出。
他得张裕醍醐之术,又得孙思邈的洗髓、易筋之术传授,这些日子勤修苦练,没有一日断绝,此时此刻,或许未能将全部技艺融会贯通,但一纵一跃,已如龙腾虎跃。
斛律明月已来不及转身,他只是手腕一转,如枪般的树枝反刺了出去。
他纵横天下,疆场常胜,一杆枪早运用得出神入化,就算不转身,也知敌手来路去势,他也早就算定角度,知一枪刺出,取的是张仲坚的胸膛。
胸膛乃一人要害,张仲坚必定躲闪。
张仲坚只要躲闪,他就有喘息余地,重新再战。
旁人都看他举重若轻的连诛叛逆,却少知五行卫本是寇谦之座下的顶尖高手。他连创这三人,用了极大的心神。
寇谦之当年成立北天师道,座下一百零八人中高手如云,六丁七星八将九曜等人,均是武功高绝,道中高手。
可最为高明的显然是双子三官四御和五斗。
五行卫就是五斗!
当年齐国灭道,文宣帝定让他除掉北天师道所有高手,他离间敌手,救了刘桃枝和五斗,将其转到麾下,三官之一的刘桃枝变成了他的灭道谋士,五斗也就变成了五行卫。
五行卫和刘桃枝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竭尽心力帮他杀掉北天师道的六丁七星众多道中高手,就算四御也死在五行卫联手之下,五行卫之高明可见一斑。
可五行卫终究背叛,其中恩怨纠葛,实难决断。
斛律明月也曾挽留,但真正图穷匕见,留无可留,立下杀手。
孙思邈曾经说过,武功只能决定胜负,却决不出对错。
斛律明月当然认可,可那是孙思邈的世界,在他斛律明月的世界内,对错无法分辨的时候,还是一定要用武功来解决。
他虽连创三卫和刘桃枝,看似轻易,但精力耗费极大。
不过他只要稍加喘息,还有余力再战。
他虽入彀,但未准备逃走,天下只有常胜的斛律明月,却没有败走的斛律明月!他反想趁这一夜,将一切的一切,作一个了断!
他已疲,他已倦,他已老,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去等。
只是他长于武功,精于权谋,在这生死关头,也漏算了一样事情。
张仲坚根本没有躲。
“嗤”的声响,如枪的树枝已刺入张仲坚的右侧胸膛。
有鲜血潋滟。
斛律明月手微凝,本是坚硬如铁的心微微一沉,竟有分恍惚。那一刻,他蓦地想起斛律雨泪。
他一生或许用尽权谋,但那日在书房和孙思邈品茶时,说的却是真心之话。
他杀五行卫时,虽有悲哀,但无愧疚,只因他知道其中内情另有蹊跷,他不想也不屑去辩解,生死关头,必须快刀斩乱麻,他杀五行卫未见得对,但五行卫反扑也不见得理所当然。
可他对斛律雨泪,却始终有分愧疚之意。
因此他曾想弥补,斛律雨泪临终前,让他莫要难为张仲坚,想让张仲坚走自己的路。
张季龄虽将儿子藏起来,但如何躲得开斛律明月?
斛律明月却未对张仲坚如何,他或许对张仲坚唯一做的事,就是让张仲坚知道自己姓张。
多年如梦,花开花落,他却未想过张仲坚不但认识了蝶舞,还结识了孙思邈,最终又处于和他敌对的情况。
或许这就是命,无论如何,结果都只是一个。
如枪的树枝从张仲坚胸口刺入,张仲坚没有躲,他非但没有躲,反倒全力前冲,让那树枝从自己的胸膛加速而过。
转瞬间,他和斛律明月近在咫尺,他立即挥拳,一拳击向斛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