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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集中百姓推举出来的乡正知道。”姚正一接道。
“那乡正稳妥,既想讨好茅山宗,又怕得罪齐国的官府,派来和我们联系的人应该都是亲信之人。”桑洞真道。
孙思邈听他说的条理分明,暗想王远知的大徒弟毕竟与众不同,遂向姚正一问道:“那无赖如果是陌生的面孔,你见了没有起疑心吗?”
姚正一明白过来,略带委屈道:“可那无赖我认识呀,他一直都是乡正派来和我们联系的人。那无赖就是乡正的儿子!”
孙思邈怔住,一时间疑云阵阵,只感觉事情的错综复杂,远超过他的想象。
桑洞真一扬眉,立即道:“我们去找乡正!孙先生当然也会去的,是不是?”
孙思邈见他有疑自己之意,立即道:“然。”他脸色突变,向西方望去。
桑洞真忍不住跟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到西方的天空有红光冲天,浓烟弥漫,失声道:“有地方失火了?”他顾不得走门,纵身上了屋顶,向西奔去。
孙思邈不即不离地跟着,心中隐约有股不祥之兆。
二人奔行不过半里,就听到前方有锣声响起,同时有人喊道:“走火了,快救火!”等再奔行片刻,前方火光冲天,热浪滚来,灼热难挡。
孙思邈只见前方是独立的庭院,但此刻早被火蛇缠绕,心中一沉。
茅山宗弟子也相继赶到,姚正一气喘吁吁道:“那是乡正的家!”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大火熊熊的庭院内传出。那惨叫声虽远,但其中惊恐、绝望之意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桑洞真失声道:“还有活口?”忍不住向孙思邈望去,就见孙思邈身形一闪,已蹿入了前方的庭院之内!
这时候火势正急,直如烘炉,近几分都觉得炙热难忍,孙思邈此举形同送死,桑洞真虽自负身手,见状也是骇然失色。
严太玄不由道:“不好,他要逃。”
陡然觉得桑洞真目光如电射来,严太玄喏喏道:“大师兄,我们要不要追……”
桑洞真厉喝道:“先救火再说。”
众人听令,立即和集中百姓担水桃土来灭大火,可火势猛烈异常,众人只能隔断火势,让大火不至于蔓延开来、殃及别家,要灭乡正家的大火,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茅山宗众人终于无奈罢手,就见冲天火光几乎将明月染成红色,心中不约而同地泛着一个念头。
如此大火,孙思邈怎么能活?
第二章
暗算
孙思邈还活着。
烈焰熊熊,他一冲入火中就知道此事凶险至极。但他方才分明听到有声惨呼从火中传来,火中还有活人,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见死不救。
他身法虽快,火势更快。他连穿两道庭院之时,额头已然冒汗,长衫更是干烫欲燃,若不立即退出,只怕他全身都要燃了起来。
目光转动,孙思邈突然长吸一口气,仍旧向内蹿去,转瞬又过了一道火门。
这时火势猖狂,半空星火乱溅,有几点落在孙思邈身上,倏然燃起,眼看就要将孙思邈罩在火中。
孙思邈虽急不乱,手一伸,竟抓起一个水缸,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时间水滴淋漓,他身上的火遽然而灭。
原来,他刚才穿进来之时,早留意乡正家前庭后院的格局,知道若按正常盖房子的方法,此处必定会有厨房。
厨房当然要储水,他不退反进,就是前来取水先救自己,再看看能不能救助别人。
这点说穿了简单,但在方才极为凶险之时,要想到这点非但需清醒的头脑,更需要极强的魄力。
他身一沾水,灵台清明。虽难在烟熏火燎中望远,但双耳微动,便可细心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有呻吟声从左首处的厢房传来。那呻吟声虽轻,但听到孙思邈耳中,有如五雷轰动!
孙思邈想也不想,身形一转,就到了厢房之前,手一除一卷,已褪下湿透的长衫束结成棍,再一挥动,衣棍竟荡开门前火势,人已借隙蹿了进去。
电光石火间,他早看清房中床榻前伏有一人,那呻吟声当然是从那人口中传来。
那人还有救!
他们才知道乡正之子有问题,乡正家就起大火,只怕敌人已料到他们的下步棋,抢先下手断了他们的线索。若能救活那人,说不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就算那人什么也不知道,们他毕竟还是条生命。
转念之间,孙思邈人已到了那人面前,手一翻将那人翻了过来。等看清楚那人的一张脸,心头狂颤。
那人竟是送信的无赖!
孙思邈震惊的不是因为那人就是送信无赖,而是因为那人已死!
死了最少三个时辰!
他自幼学医,到如今救的人数不胜数,医道高绝,早可一眼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生死,而且根据尸体的情况,还可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死去的。
推算时间,那无赖送信时,离现在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如果他三个时辰前就死了,那他怎么还会去送信?
有鬼?!
火光熊熊中,孙思邈只感觉背脊发凉,可转瞬间就想到更致命的一个问题。
如果这人早死,那呻吟声从何发出?
他发现问题所在,倏然感觉危机迫在眉睫,只是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凶险。念头方起,孙思邈断喝一声,身形向外弹去,然后就听到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整个厢房炸了开来!
冉刻求走进那女子房间的时候,一颗心像要炸开一样。
房中孤灯一盏,独候今生寂寞。
那女子静静地坐在床榻旁,仍带着纱巾,如幽兰绽放。蝶舞的美是看得见、说得出来,但她的美却是难以描画、只可意会。
就算她遮着脸,但所有人听到她的声音时,都难免浮想联翩。这种美是一种静——静得惊心动魄,让人不敢亵渎。
冉刻求嗓子干涩,极少留意那女子的美,他脑海中只想着一个问题,她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怎么会找我入房?!
那一刻,他热血上涌,眼中却蒙了一层淡淡的泪光,透过那泪光望过去,见到那女子柔弱地坐在那里,无依无靠般。
他只是想,响水集很快就要变得非常危险,可我一定要保护她的周全。
那女子微抬螓首,看着冉刻求,目光中却有分不解之意,说道:“冉公子请坐。”
娇羞地笑笑,女子又道:“方才那位穆姑娘说,公子姓冉?”
冉刻求心中微震,脑袋顿时醒了,神色间满是失落之意。
他转念之间就想到,慕容晚晴方才为了打探消息,用的假名字来骗取这女子的信任。
这女子根本不知道他是哪个!
苦涩一笑,冉刻求道:“穆姑娘骗了姑娘。”
“她哪里骗了我?”轻纱后娇靥难见,但那双眸子幽幽,满是天真无邪之意。
“我只是个粗人,哪里会是什么公子,穆姑娘抬举我了。”冉刻求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针扎一样地痛。见那女子“噗嗤”一笑,冉刻求反倒皱眉道,“姑娘找我来有事吗?你总是见到陌生人就会放进房间中吗?”他这一刻,倒是颇为严肃的样子。
那女子怔怔地望着冉刻求,轻轻摇头道:“不是的,方才那个陈公子,我就不会独自和他交谈。家父一直对我说,出门在外,要多防备些,可是我信自己的眼,我知道穆姑娘和你不会是坏人的。”
顿了片刻,她补充道:“不知怎的,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虽长得有些凶……可我不怕你的。”说罢轻轻一叹,室内幽独。
冉刻求心中微震,喃喃道:“我长得有些凶?我长得的确不怎么样!”他声音中突然带着激愤之意,霍然站起,大声道:“我长得不好,没有兰陵王英俊,这难道是我的错!你看不起我,找我来做什么!”
他蓦地失态,只因为这句话触动了他心底埋藏多年的伤痛,一时间悲伤欲狂,就要向门外冲去。
那女子眼中满是惊诧之意,轻声道:“冉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冉刻求冲到门前,闻那女子言语如泉水清澈,当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心中苦笑,她又知道什么,我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向她乱发脾气?
一念及此,他心中歉然道:“姑娘找我可有事吗?”
那女子见冉刻求如此,隐约有畏惧之意,低声道:“我听穆姑娘说,冉公子一直留在邺城,不知道……那里现在可太平吗?”
冉刻求不解道:“邺城眼下为天下第一都城,自然是太平的。你要去邺城?”
回头望去,见那女子缓缓点头,冉刻求错愕道:“请问姑娘芳名?令尊是哪位?”他心中暗想,不对呀,如果事情真如慕容晚晴说的那样,这女子怎么会去邺城?
见那女子沉默许久,冉刻求也觉唐突,又道:“姑娘不便说,就不说好了。”
那女子又是轻叹,低声道:“妾身说了名字,冉公子不要再对旁人说及。”
她似乎对冉刻求极为信任,开口道:“妾身张丽华,父亲一直在扬州经商,做船运生意,只是父亲名姓,妾身不便提及。”
“你父亲可叫张季龄?”冉刻求心中冲动,脱口而问。
张丽华满是诧异,立即道:“冉公子如何知道?”她这么一说,显然承认冉刻求说得不假。
冉刻求虽早有料想,可听张丽华直承此事,脑海又是一阵眩晕,扶住门框,许久才道:“你父亲还好吗?”
他蓦地这般问,显然十分不妥,张丽华也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道:“多谢垂洵,家父一直都好。冉公子难道认识家父吗?”
“不认识,我怎么有资格认识你父亲!”冉刻求言语中满是忿忿之意,转身对门,眼中又有泪光闪现,只感觉多呆一会儿,一颗心就要碎裂,伸手开门就要离去,终究还是说了句,“你……你最好早点离开响水集,这里恐怕会有祸事发生。”
说完后,他不想再留,推门离去。
房门关闭,有风吹得灯火闪耀,照在张丽华脸上的纱巾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雾。
冉刻求出门后仍愤懑在胸,只是这种忧愤却不是因为张丽华。
风一吹,他头脑立即清醒,暗骂自己糊涂,张丽华去邺城做什么,他怎么不问?
本想再次回转问问,可又不想再触及隐痛,正犹豫时,那贵公子凑上来,陪笑道:“冉公子,那位姑娘可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吩咐下人找个大夫?”
冉刻求一直想探听这公子的底细,但这刻却没有了心情,冷冷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问?”说完,拂袖离去。
那公子神色讪讪,本是不悦,但很快望向张丽华的房间,神色间露出痴迷之意。
冉刻求到了自己房门前,心中蓦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惊诧。
他知道张季龄在南方经营多年,除船运外,也多垄断陈国别的生意,目前实乃扬州第一首富。不过眼下陈、齐两国虽算不上交恶,但也称不上友善,张季龄秘密让女儿前往邺城,细想想,其中瓜葛只怕不简单。
又回忆起张丽华曾说过这贵公子姓陈,陈乃陈国国姓,联想到这公子还要陈国大将萧摩诃保护,莫非这公子是皇家子弟?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陈公子知道张丽华的底细。
可陈公子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好像是偶遇张丽华,并非专程为她而来。
张丽华去邺城做什么?
张季龄可是有了变故?
一念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