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慕容晚晴心中阵阵惘然,那一刻心中在想,孙思邈若知我当初入天牢救他,本是个圈套,还会不会再为我挡上一箭?我迟迟不敢和他说明真相,是不是那一箭已成了我的心结?
听斛律明月道:“你一直做得很好。”慕容晚晴心中一阵激荡,脱口而出道,“可女儿这次可不可以不做下去?”
“为什么?”斛律明月愕然。
慕容晚晴垂下眼帘,低声道:“女儿不想。”她是不想,也是不愿,但她本也不敢说的,她今日竟能说出真正的心思,自己也有些意外。
“你怕?”斛律明月字字如山。
慕容晚晴神色微有慌乱,强笑道:“女儿怎么会怕?女儿怕什么?”她的目光一触到斛律明月的凌厉神色,立即飞散。
斛律明月那一刻神色突变复杂,凝声道:“你是怕对他……动了情?”
“不是。”慕容晚晴立即否认。
见斛律明月目光如刺穿她的内心般,慕容晚晴喏喏道:“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不想再去骗他。”
斛律明月先是讶然,后是恍然,转瞬哂笑起来:“你说他是好人?好人?”
他反问道:“什么叫做好人?”
慕容晚晴不能答,斛律明月明白她的习惯,她何尝不懂斛律明月的习惯?每次斛律明月如此,就是心中早有了答案。
“你只怕还有所不知,如今的局面对我们极为不利。”斛律明月肃然道,“为父虽在不久前击败了韦孝宽,压得宇文护龟缩关中,不敢动弹。但听说,韦孝宽终于说服了宇文护,准备派使者前往建康,去见陈国国主陈顼……”
“陈、周两国要联盟?”慕容晚晴心中大跳。她绝非无知少女,对眼下天下局势很是了然。
一直以来,齐国最为强盛。三十余年,依仗斛律明月的西攻南战,屡次击败周国大举入侵齐国的打算,又将陈国兵力局限在长江以南。
可齐国只有一个斛律明月,分身乏术,想要一统,总是被陈、周分别牵扯,难以尽力攻克一国。
陈、周弱势,可若真的联盟,只怕强齐亦是头痛。
斛律明月缓缓点头道:“琴心,你自幼聪慧,一点就通,比起朝中那些人来,实在强上很多。”说到这里,他神色怅然道:“陈、周若是联手,合谋共袭我大齐,我大齐应付起来,定然捉襟见肘。更不要说,天师六姓若是联手,肯定不会来帮齐国。”
一想到当年张角的黄巾之乱,斛律明月紧锁眉头。
顿了片刻,他又道:“这三股势力若是势成,我大齐危也。为父绝不会让陈、周联盟势成,而你眼下就肩负着破解六姓之家联手的重任!孙思邈在其中是关键,更可能是担任四道宗主之人,极有可能对大齐不利。这样的人,你说他是好人?”
慕容晚晴心头一颤,知道这好坏的定义彼此不同,却不能争辩。
斛律明月上前一步,凝望着慕容晚晴道:“琴心,在陈主的眼中,我们大齐个个都是坏人,霸占了他们自以为是自己的江山。在为父的眼中,只有和大齐同心之人,才算上好人。可在世人心中,好坏如何定义,均有自己的答案……”
慕容晚晴本想说,可在女儿看来,孙思邈怎么来看,都是好人的。可她终究没有说。
斛律明月缓缓又道:“为父知道你本性善良,也知道孙思邈一些仁义的举动让你感动。但这种时候,要以江山大业为重,儿女情感为轻。你可懂为父的意思?”
慕容晚晴缓缓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可是义父……我们难道不能将孙思邈争取过来吗?”
“绝无可能!”斛律明月立即喝道,转瞬感觉自己口气太重,叹口气道,“琴心,大齐禁道二十年,杀戮极重,其中仇恨的力量,你不了解。”
沉默许久,他叹口气道:“如今形势严峻,为父能信赖之人不多,你真的不愿再帮为父一次?”
慕容晚晴感受那声音的颤抖,心中激荡,终于道:“好。女儿答应义父,可这是……”
“这是最后一次。”斛律明月斩钉截铁道。
慕容晚晴被斛律明月说出想说之话,反倒不信,吃吃道:“最后一次?”
斛律明月露出分笑容,轻声道:“琴心大了,终究不能一辈子做五行卫一直做的事情。”他突然岔开话题:“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曾在宫廷中听过一曲?”
慕容晚晴只感觉周身一震,低声道:“哪……哪首……曲子?”
斛律明月笑笑道:“原来你忘记了。”
慕容晚晴只感觉呼吸难畅,脸颊滚烫。
她当然是明知故问,她怎么会忘记?
当年,亦是如今夜般星辰寥落,如同秦汉关月的千古蹉跎,但宫中灯火如星,驱赶着世间寂寞。她那时候是第一次随斛律明月入宫,只为宫中庆贺齐国大胜周国、突厥联手,邺城君臣百姓皆欢。
那之前,齐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因为周国宇文护倾雄兵十万,联手突厥人来攻洛阳。
洛阳一失,齐国就失去西方的屏障,全国震动。
斛律明月当即出战,射杀周国第一猛将王雄,让宇文护溃败而逃。
但那一战,斛律明月却非齐国风头最健的人物。
齐国百姓似乎只记得另外一人的伟业。
洛阳城破在即,齐国朝廷危难,是那人身先士卒,分担朝廷压力,抢在斛律明月之前出战。
洛阳城破在即,城内百姓翘首以待,是那人仅率精兵五百,从邙山杀出,连破周军七重埋伏,杀到洛阳城下,给百姓以生机企盼。
那人鼓舞了军心,振奋了士气,让齐国军民上下一心,拼死反击,竟击垮了宇文护的十万雄兵,杀得宇文护落荒而逃,丢盔卸甲。
那人当是兰陵王!
那曲就是《兰陵王入阵曲》!
天下名曲无数,那晚的宫中奏曲无数,却只有那首曲子让许多人终生难忘。
慕容晚晴当年入宫,不是想听听那首早就记在心头的曲子,而是想要看看心目中假想许久的兰陵王。
当年,不知多少闺中少女、宫中粉黛,为曲狂,为人狂,如红烛落泪,只为那一束燃烧自己的光芒!
她听到了那曲,她也见到了兰陵王。
但她也可说,没有见到兰陵王。
她只是远远地望,听到那曲声激荡时,就见到兰陵王盛装出场,不出意外的华贵,不出意料的威扬。
曲调浑厚,人却缥缈。
事后,她只记得漫天灯舞下那个缥缈的身影,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俊朗的模样。
人生如梦——梦难醒,梦难忘。
她终于回过神来,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说道:“义父,是《兰陵王入阵曲》吗?”
“不错。”斛律明月目光敏锐,却没有发现女儿和三年前有什么不同,甚至感觉她仍如三年前一样痴迷。
停顿片刻,斛律明月缓缓道:“为父已为你向长恭提亲了,他答应了为父。”
“真的?”
慕容晚晴突觉一阵眩晕,那声音简直不像是她的,如梦如幻,缥缈飞扬。
“当然是真的。”斛律明月微笑道,“他也一直记得你,他甚至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
慕容晚晴又是一震,失声道:“这么说,响水集外,击退李八百的人是他?”
她记得那刀光——如霓裳旋舞的刀光。
当年宫廷中,入阵曲中那男子长刀舞动时,不就散发着那种光芒?
她难以置信,不想当日救她的竟是高长恭——大齐的兰陵王!
“当然是他。”斛律明月毫不犹豫道,“不然,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一刀击退李八百?”
“他在哪里?”慕容晚晴立即问。
“他眼下在……建康。”
“建康?他在建康做什么?那里可是陈国的都城。”她问话的时候,心中却想,那孙思邈呢?如果从通天殿离去,会去哪里?
斛律明月沉默许久才道:“你说的不错,那里是陈国的都城,也是陈人的地域,我不能前往,也无法派兵保护你们。相对来说,那里远比在这里要危险得多,你去建康要小心。”
“我也去建康?”慕容晚晴有些错愕,“可是,义父不是让我跟着孙思邈吗?”
斛律明月自信道:“若我猜的不错,孙思邈很快也要前往建康!”
慕容晚晴心中泛起分疑惑,不解义父为何这么肯定,可她知道义父从不无的放矢,便问道:“可建康也不小,我怎么去找……孙思邈?”
斛律明月递过一封信来,慕容晚晴立即伸手接过,知道信中自有吩咐。她揣了起来,又问:“义父,那我走了?”她早就习惯这种吩咐,做起来自然而然。
不闻斛律明月回答,她抬头望去,见到斛律明月望着水面,似有所思。
慕容晚晴从侧面望过去,只见到银白的月光落在斛律明月的发髻上,泛着银白的光芒。她心中微酸,这一年年地过去,义父好像又老了些。
斛律明月感觉到她的注意,回过神来,强笑道:“你走吧。对了,其实为父向长恭提亲之时,还有个人向为父提亲,想要娶你。”
慕容晚晴讶异,脑海中不知为何立即浮现出那沧桑中带着真诚的脸庞。
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摇头甩去脑海中的影子,忙问道:“是……谁?”
“穆提婆。”斛律明月神色不悦,眼中更露出分不屑,“他实在痴心妄想。我斛律明月的女儿,凭他也配得上?”
慕容晚晴奇怪道:“义父,当初女儿和孙思邈在邺城宫中的时候,他就想留下我,那时候我就感觉,他只怕知道我和义父的关系。可他怎么会认识我?”
“三年前,你在宫中看长恭舞刀之时,他远远地看到了你,因此对你有所留意。”斛律明月解释道。可他心中却想,穆提婆不男不女,淫秽宫廷,老夫不对付他就算客气了,他竟也敢对斛律家族有所高攀吗?
见慕容晚晴有些不安,斛律明月摆摆手道:“一些小事,为父自会处理,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去吧,自己多加小心。”
最后一句,语气虽略有冷漠,但其中的关切之情还是难以遮掩。
见慕容晚晴离去,斛律明月叹息中又转过身来,看着苍茫的水面,心思飞转,想的都是齐国眼下的局面。
他运筹帷幄,布局天下三十余年,所下的每一招均是环环相扣,绝不虚发。
这一次,他虽不能亲往建康,但对建康之局早就盘算许久。
可他不知为何,还是感觉有些担心,脑海中突然闪过慕容晚晴方才说的话,“义父……我们难道不能将孙思邈争取过来?”
念头才一转过,他立即握掌成拳,指节咯咯作响,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当初说的不错,齐国和道中的恩怨早就纠葛太多年,要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他好像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喃喃道:“建康之局,要孙思邈死,并非难事,可如果他为大齐所用呢?”
水面渐白,有日光泛起。
慕容晚晴早在天明之前已出了破釜塘,前往龟山镇。
途中,她拆开信件看了三遍,确信自己将信中所言记牢,立即撕毁了信件。
赶到龟山镇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义父说的不错,孙思邈要去建康,应过龟山镇,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碰到他?可碰到他后,我有什么借口再跟着他呢?
这在以往本是极为简单的事情,她却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