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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惊变再起。
就见那神龛中的元始天尊被激斗所冲,稳不住身形,竟倒了下来,向张丽华砸去。
陈叔宝一声惊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向张丽华扑去,就要为她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他不是不知这泥塑的神像足有千斤之重,他也不是不知道若被神像砸在身上,只怕就要立毙当场,可他还是扑了过去。
只因为在那一刹那,他眼中只看到张丽华受惊吓的样子,热血上涌,根本想不到太多。
他扑在了张丽华的身上。
宫中侍卫均没想到这种变化,惊骇当场。那持金杵之人暴喝一声,身形立退,竟能及时出手,一杵砸在了神像之上。
“砰”的大响,神像四分五裂。
就算是元始天尊,看起来也挡不住那人的威猛一击。
碎屑纷飞,烟尘弥漫中,那持金杵之人一击得手,心中陡然有了十分的警觉——危险倏至。
那是他多年擒狼斗虎养成的经验。
有尘飞扬,有刀如尘,无孔不入,瞬间就到了他的喉间。
那是一把如尘的刀,用刀的也是一个如尘的人,如尘的人从四分五裂的神像中飞出,一刀飞扬,就要将那持金杵之人毙在当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有刺客早早地藏身在神像之中,就等待这致命的一击。
原来,一切危险没有结束,不过刚刚开始。
那持金杵之人顿喝一声,金杵横击而出。他心已寒,做梦也没想到敌手如此隐忍狠辣,他避不开这致命的一击,用的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一杵击出,那如尘的人飘荡而起,越过他的头顶。可如尘的一刀波澜不惊,寒光已冷了他的眉睫。
“叮”的一声,一物击在尘刀之上。刀锋顿偏,竟擦那持金杵的人头顶而过,削落了他头上的发带。
那如尘的人影势在必得的一刀走空,似是一怔,但身形不停,瞬间就到了陈叔宝的身边。
一伸手,那人影就将陈叔宝如小鸡般抓起,一顿足,人已如电闪,冲到了大殿的门前。
守门的宫中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呼喝连连道:“放下太子。”
喝声才起,那如尘的人手再扬起,那如尘的一把刀突然消失不见。
可鲜血潋滟。
两个侍卫尚未反应,就感觉面前有寒意掠过,割断了他们的咽喉。
只有寒意,却无寒光。
那无尘的刀虽看不见,但还握在那如尘的人手上,只是变成了透明之刀,电闪般连杀二人。
刀过无痕,刀身无血,如融入天地之间,只有杀气凛然。
那如尘之人一刀得手,却感觉到有一人飞快地到了他的身后,突然大喝一声,回刀劈下。
天地大亮,那透明之刀握在那人手上,倏然如烈日凝聚,划出清空的一道光电。
来袭那人立退,只是一退,就避开了烈日电闪的一刀。
那人就是孙思邈,他终于赶到。
可他也难挡那几乎聚集天地之神力的一刀。刀虽千变万法,但刀名不变。
刀是泼风!
寇谦之曾用过的祭刀!
传言中,这刀曾被寇谦之以九天十地第一神魔的鲜血做祭,若以咒语发动,不要说世人难挡,就算天上神魔都要为之避让。
神挡杀神,魔挡除魔!
孙思邈不能正撄其锋,他只有避让,可他一退丈许,不等退势消尽,就道:“李八百,既然来了,怎不叙叙?”
他话音未落,就蹿窗而过,急追到了殿外,再次追上那如尘之人。
如尘之人正是李八百。
通天殿的大水,当然也淹不死他。
谁也想不到,他竟如此狂放胆大,居然潜到建康城外的紫金山上,一出手,又是虎口拔牙,要从建康宫中侍卫手里抢下太子。
李八百长啸,啸声暗日:“孙思邈,叙你娘个大头鬼!”
说话间,刀一拍,竟击在身侧铜鼎之上,“嗡”的一声大响,天地俱静,似乎只剩下那铜鼎嗡鸣之声。
有两个侍卫才蹿出大殿,一听那鼎声,只感觉如巨锤擂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天音移位,鼓月取魂。
李八百看似随意的一拍,却已灌入道家天音、鼓月两术,声音激荡,不要说那两个侍卫抵不住那巨响,就算孙思邈听了,也是眉头一皱,身法微凝。
天地静,铜鼎升,空中翻腾个跟头,向孙思邈当头罩下。
香灰弥散。
孙思邈倏然抢进,竟在铜鼎罩向头顶的工夫,冲到李八百的面前,手一挥,袖口竟有青光飞出,缠住李八百握刀的手腕。
他一击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千锤百炼,绝不走空。
当初邺城长街之上,他就是使出这一击,从兰陵王刀下救下那无辜的孩童。
一招得手,孙思邈手腕震动,泼风刀哀鸣声响,竟冲天而起。
李八百失刀。
可就在这时,孙思邈心中突惊。
他全力对付李八百,有五成功力夺刀,却余五成潜力应对李八百千变万化的法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敌人却不是李八百。
敌人就在身后!
身后不是只有一个燃香的铜鼎?
惊念闪动时,两人几乎同时高声喊道:“先生,小心身后!”
叫喊的俩人却是慕容晚晴和冉刻求。
冉刻求听从慕容晚晴的主意,终于赶了过来,不想一来果真见到孙思邈处于极大的危险中,不由感慨慕容晚晴料事如神。
可他不知道,慕容晚晴也绝没想到,要取孙思邈性命的竟是李八百。
张丽华当然不会和李八百联手,那眼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晚晴心中错愕,却拔剑冲前,要助孙思邈一臂之力。斛律明月只让她监视孙思邈的动向,却未说不能出手相助。
可她就算出手,看起来也解决不了孙思邈所处的生死危机……
香灰零落,先香灰一步落下的是一个如灰的人,那人竟藏身在铜鼎中的香灰之下!
那道童乔装过来,已然算奇;李八百藏身神像之内,更是奇上加奇;但那人竟能藏身燃香的香灰之内,只能说是匪夷所思,不可解释。
那人显然也是不可解释之人,才一落下,就有虎啸震天,香灰如附有灵性,突化长枪大戟的形状,向孙思邈刺去。
而那香灰之中,不知夹杂着多少细小的暗器,有直飞,有旋转,有相撞变线,混在香灰中,铺天盖地地向孙思邈冲去。
众人见到这种声势,无不变了脸色。
孙思邈甚至连脸色改变的时间都没有,他身形陡旋,冲天而飞。
有风顿起。
他一旋一冲,所立之地竟如平地有龙卷风升起。那本是势不可挡的一击,击在龙卷风上,立即四散飞去。
暗器、香灰、香烛尽数击在了龙卷风上,可又尽数被弹飞远逝。
那铜鼎藏身之人见孙思邈一飞冲天,阳光下周身光彩流荡,竟如天神般,喝道:“好本事。”
话未住,那人已退。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留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这本是真正杀手的本色。那人不是杀手,但远比杀手还要明白这个道理。
孙思邈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能避开他蓄谋一击。如今形势,容不得他再做第二次攻击。
持金杵之人和宫中侍卫多已冲出大殿,那如灰的人立即沿殿而走,却正迎上慕容晚晴。
有清光浮动,琴声暗传,慕容晚晴出剑。
剑才出,那人一个跟头就从她头顶翻过。那人不但有隐忍的心机,也有矫健的身手,根本不想做无谓的停留。
他脚一落地,却站到了冉刻求的身前。
冉刻求脸色一下子变得和胡渣一样青。他和慕容晚晴不同,慕容晚晴冲上去的时候,他开始后退。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龙争虎斗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孙思邈的累赘。
不想他退的方向,也是那人的退路。
那人毫不犹豫地出手,一掌拍向冉刻求的胸口。他当然看出冉刻求不比慕容晚晴,解决掉他用不了片刻的工夫。
孙思邈脸色顿变。可饶是他本事通天,这种时候也无法再救冉刻求的性命。
他只来得及喊一句:“张裕,杀不得!”
那如灰的人正是张裕——龙虎宗的道主。
此人诡秘非常,神出鬼没,不想竟在这里再次出现。
只是张裕显然不会听孙思邈的命令,嘴角冷笑,手掌已触到冉刻求的胸口,才待吐力毙了冉刻求,眼中蓦地闪过一分诡异之色。
突然,张裕变掌为抓,揪住了冉刻求的胸口,身形再纵,竟带着冉刻求上了屋脊。
李八百也是长声一笑,早接刀在手,提着陈叔宝向另一侧山头奔去。
这俩人各擒一人,反向而行。孙思邈脚才落地,略一沉思,就向李八百追了过去。
李八百虽提着一人,但奔势如风,片刻间就没入青翠林中。而孙思邈更是如御风而行,急追而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慕容晚晴一呆。
在她心中,想着孙思邈无论如何都是先救冉刻求的,哪里想到他会这么选择。
难道说,在孙思邈的心中,陈叔宝的生死远比冉刻求要重要?
她心中微惘,立足殿外,见到那手持金杵之人带着一帮人乱哄哄地追下去,突然感觉分寂寞。
她缓缓回头望去,心头一震。因为不知何时,那跌坐在殿中的张丽华已然站起,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阳光入殿,张丽华却站在阳光之外。
她的面容隐在纱巾之后,人亦在阴影之内,整个人立在烟雾缭绕的殿中,看起来如下凡的仙子,或者是地狱的幽灵……
这本来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可慕容晚晴偏偏这么觉得。
李八百、张裕竟早早地埋伏在这里,劫走了陈叔宝,谁都不会认为这件事会和张丽华有关,慕容晚晴也找不到半点怀疑她的理由。
张丽华来此许愿,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难道她仅仅是来许愿的?
想到这里,慕容晚晴忍不住上前一步,突然转身,向孙思邈等人离去的方向奔去。不知为何,她虽和张丽华同属斛律明月所派,却一直无话可说。
她甚至不知道斛律明月要张丽华做什么,她也不想去了解。
转身那片刻,她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刺痛,似难舍,但她终究还是离去。
本是喧哗的大殿终于沉寂下来,只有张丽华立在那里,望着慕容晚晴远去,一双凤眸中突然有分异样。
有风过,衣袂飘扬。
李八百拎着一人,鼓气急冲。一时半刻间,孙思邈居然追他不上。
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俩人从紫金山中峰三清观就冲到了北峰之顶。
李八百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微有气喘地转过身来,见到孙思邈也停了下来,就在三丈之外,气定神闲。
“通天殿一别,不想这么快就与孙兄相见,真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李八百开口笑道。他杀气全敛,笑容浮上,看起来和孙思邈不过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孙思邈诧异李八百的神出鬼没,却还能微笑道:“只是若知道阁下来此,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前来的。”
“为什么?”李八百满是错愕的样子,“孙兄方才不是说还想找我叙叙?”
“只因为每次阁下出现,总会搅个鸡犬难宁,地覆天翻。”孙思邈缓缓道。
“这样不好吗?”李八百哈哈大笑道,“兄弟我就喜欢乱!乱了才好玩,乱了你我才有机会,孙兄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