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孙思邈叹口气:“当然是去张家。”
“去张家做什么?”慕容晚晴又问,贝齿咬着下唇。
这个问题似乎让孙思邈很难作答。他想了很久,才道:“我不知张丽华现在如何,总要去看看。”
“她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张季龄的女婿,用得着这么关心吗?”慕容晚晴终于按捺不住,埋怨道,“怎不见你去看看冉刻求,他现在比谁都要危险。”
孙思邈立在阳光下,影子看起来都有些孤独:“你不懂的。”他心中在想,眼下很多事情我不明究竟,但有些事情我根本无法解释。
“我不懂,才要问你。”慕容晚晴执著道,“孙思邈,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你到建康,当然不是为了她,你应该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去做,怎么一直在她身上浪费工夫?”
孙思邈未答。
慕容晚晴心中突然有了分恐惧,试探道:“你到建康,难道就是为了她?”
这不可能的。孙思邈和张丽华认识没有多久,他们之间,甚至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他们之间难道会有别人想不到的关系?
孙思邈还是沉默,只是脸上又现出沧桑之意。
“你不必知道太多的。有时候知道的多,不见得是好事。”孙思邈终于开口,只说了一句,就向山下走去。这一次,他并没有征询慕容晚晴的意思。
无论慕容晚晴走不走,这条路他总是要走下去的。
十三年前,他是如此,十三年后,他也没有改变。
这世上总有要改的,也总有不变的。
慕容晚晴未走。不知为何,她心中满是惊恐之意。可她害怕什么,自己又说不出来。
她其实不但害怕,还有丝气愤,她不想孙思邈再见张丽华。
她不知道义父斛律明月的计划。但她知道,张丽华肯定是义父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孙思邈在张丽华的身边,必定会比在她身边要危险得多。
她一直奉命行事,却对孙思邈没有恶感,并不想孙思邈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慕容晚晴心中暗想:他既然不在乎我,我何必关心他呢?更何况,我和他本不应该有什么关系!虽是这么想,她终于跺了下脚,准备向山下冲去。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听从斛律明月的安排。
可她一直跟着孙思邈,除了因为斛律明月的命令,难道也没有别的原因?
她才要举步,突然顿住,扭头向身侧望去。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分悸动。
她身边不远处的大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慕容晚晴,仿佛石头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已坐在了上面,亘古不变。
可慕容晚晴却知道,方才她和孙思邈来这里时,石头上绝对没有人。
那人怎么来的?为何来此?他究竟要做什么?
问题没有答案。慕容晚晴却蓦地发现这人有些眼熟,只一回忆,立即发觉,她曾见过这人一面——擦肩的一面。
那是在永乐楼前。
当初,她和那人擦肩而过,发现那人有着和孙思邈极为相似的一双眼。只是不等她去追,那人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事后她想想,感觉这种人绝非寻常人物,却怅然不知这人究竟是谁。她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此人,却不想他又在她面前出现。
是偶然,还是必然?
慕容晚晴心中错愕,却终于能认真地观察这人。
那人身上的青衫,洗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竟缀着补丁,显得颇为寒酸,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无半分窘迫之意。
因为他不是那种需要华丽衣衫才能拥有自信的人,他几乎不萦于身外之物。
他的鼻子很直,他的额头很高,他的嘴也有些宽,他的面容看起来和俊朗潇洒无缘。他闭着眼的时候,让人感觉他更像个苦行僧人。
可他睁开眼的时候,谁都不觉得他是个僧人。僧人没有大志逸飞的那双眼!
慕容晚晴观察着那人的时候,那人也在看着慕容晚晴。
许久,慕容晚晴才回过神来,暗自诧异,不解自己究竟想要从这人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她记起了孙思邈,转身就要离去。
她和这人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也没什么好谈的。
不想那人突然道:“你认识孙思邈有段日子了,但并不了解他。”
慕容晚晴心中一阵不舒服,霍然转头道:“总比你要了解!”她这时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人似乎对她和孙思邈之间的关系颇为熟悉。
那人笑了,如烟中带分轻淡的讥诮:“哦?你了解他?你了解他什么?”
慕容晚晴怔了下,脑海中瞬间闪过孙思邈的所有资料。
孙思邈年幼患病,久病自医,成为神医,更是个神童。他自小精研黄老、诸子百家之言,正当巅峰时却前往昆仑学天师张陵封藏之道,一学就是十三年。他出昆仑后,到邺城,经响水集,至建康。暗中有传言说他见过如意;斛律明月怀疑他会对齐国不利;李八百拉他入伙反对齐国,逼他交出如意。可他还是他,一直没有对付齐国的打算,好像也一直没有和李八百在一起。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如果真不放在心上,如斯奔波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慕容晚晴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慕容晚晴还是不知道。她以为跟了孙思邈一路,了解太多太多事情。回首时却蓦地发现,对于孙思邈这人,她根本还是不了解。
一路漫长却又短暂。有些人就是相伴一生,彼此都还不了解的。
要了解一个人,绝不是要知道他的名姓,他的一生,更要知道他的心。
慕容晚晴茫然立在那里,干涩道:“不错,我对他根本不了解。那你呢……你了解他吗?”
那人淡淡道:“虽也不多,但我敢说,若我都不了解他,这天底下只怕再没人能够了解他了。”
“为什么?”慕容晚晴不由道。
“因为我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将来……”那人目光中带分难以捉摸,说的更是难以琢磨。
知道过去还可让人明白,知道将来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能知道一人的将来?
慕容晚晴有丝恍惚,错过了些事情,找最关心的问:“他有什么过去?”
“别人都知道他有辉煌的过去,却不知道他过去一直有副枷锁——很难卸下的枷锁。”那人缓缓道。
慕容晚晴有些不信:“他这种人会有什么枷锁?”
“每个人都有枷锁……那是一种痛苦难解的情结,寂寞的时候撕咬着你的伤口;那是一面你不想去面对的镜子,空虚的时候照出你的软弱。”那人目光射来,似看穿慕容晚晴内心深处,“你我都有这种枷锁,他自然也不例外。”
慕容晚晴本想反驳,却触动心事,咬了咬红唇,终于明白这人说的枷锁是什么。
良久,慕容晚晴弱弱道:“他有什么枷锁?”
她本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女子,可自从遇到孙思邈后,就开始变得软弱。
这刻她心神激荡,竟不知不觉被这人的言语吸引,只想听个究竟。
“不如我先给你讲个故事。”那人静静道。
有日照,日照天地,却照不到多年前的流沙和风华,也照不去那人脸上现出的阴影。
“十三年前,孙思邈还很年轻。”
慕容晚晴想说,他现在也很年轻。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她心中推算,十三年前,不正是孙思邈意气风发的时候?那也是他入昆仑之前。
“年轻人就有冲动,他自然也不例外。”那人继续道,“在别人眼中,他虽有神医之名,但终究不是神。”
“谁都不是神。”慕容晚晴忍不住辩解道,“他不是神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神,就要遵循世俗的规矩。有时候,世俗规矩比神的旨意还可怕。”那人淡淡道。
慕容晚晴怔了下,不知这和孙思邈的枷锁有什么关系?
听那人又道:“那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说到这里,神色悠悠,望着西北的天空。
慕容晚晴神色有些异样,只是道:“那倒从未听别人说过。后来……他们如何了?”
那人自顾自道:“那女人未嫁到夫家时,丈夫就死了。那女子正是如花年华,却不得不到夫家守寡,这么一来,难免抑郁成病。那夫家本是……关陇门阀,在关中一直都是势力滔天,而孙思邈又是当年声誉最隆的圣手,因此,那夫家重金礼聘孙思邈去医那女子的病。”
他顿了下来,眼中不知是什么感情。像不屑,又像是有分羡慕。但所有的情绪很快地泯灭,只有那日光静静地照,静静地西斜。
慕容晚晴不闻他说下文,终于问道:“然后呢……”她想问的是,难道孙思邈爱上了那女子?
“孙思邈那时候就是无双妙手,他轻易地治好了那女子的病,也爱上了她。”
那人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个女子,无论是谁都是难以抗拒……孙思邈也不能。”
他少有地现出分惆怅。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他如果是个局外人的话,为何会有这种惆怅?
难道说,他当年也见过那个女子?
慕容晚晴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咬唇半晌:“然后他就娶了她?”
“他是想娶那女子,但那夫家不许。想那夫家本是极有权势之人,认定那女子嫁入家门,就是他家的人,当然不想那女子改嫁。”那人轻轻叹口气。
慕容晚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同时又有些奇怪,这些流年秘辛,义父斛律明月都没有对她提及,这人为何会知道?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和孙思邈有何关系?
但她显然更关心故事的下文,问道:“然后呢?”
“孙思邈那时年轻气盛,竟第一次请人去那夫家求婚。”那人顿了下,突问道,“你知道他请的人是谁吗?”
知道慕容晚晴不能答,那人说出了答案:“他请的人是独孤信。”
慕容晚晴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独孤信是谁,也知道那时候独孤信和周国太祖宇文泰是八拜之交,更对孙思邈极为器重。由独孤信出面,想必事情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后呢?事成了吧?”
那人缓缓摇头:“没有。独孤信虽登门前往,但那夫家仍旧不许。”
慕容晚晴忍不住地惊诧:“那夫家连独孤信的面子都不给,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那人不答,只是道:“独孤信无奈,劝孙思邈放弃打算。独孤信爱才心切,甚至想将女儿嫁给孙思邈。”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苦行僧般的脸上有分异样。
慕容晚晴却没留意,只是在想,孙思邈当年倒是抢手货。独孤信身列西魏八大柱国,又是当时的美男子,听说他的女儿个个都是美若天仙。他这么欣赏孙思邈,难道孙思邈娶了他的女儿?可没有听说呀。
果不其然,那人道:“孙思邈没有同意。他不爱则已,一爱如火,执意要娶那女子为妻。独孤信见其意志坚定,表面不悦,实则暗中去找宇文泰,试着玉成这件婚事。”
慕容晚晴又是一惊,错愕道:“那时宇文泰已是西魏第一人,由他出面,关中只怕没有人敢不听从吧。那夫家同意了吗?”
“我不知道。”那人回道。
慕容晚晴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宇文泰还未来得及亲开金口,孙思邈已等不及,竟胆大包天,带着那女子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