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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卫兰,这个她愧疚多多的女子,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引燃了这把火,大火焚天,烧掉的不只是孔凡高的美梦,还有卫兰的仕途。
第二十一章 毛书记
薛老三全力施为,一路疾驰,饶是如此,他赶到德江人民礼堂的时候,人代会已然结束了。
他甚至顾不得询问情况,就被无数人围住了,团团向他恭喜,还是江方平眼明手快,先瞧见他,扯着他挣脱了人群。
“方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卫兰……主任怎样了?”
先是江方平扯着薛向出了人群,后是薛向提着江方平到了一处僻静的转角,方到地头,薛老三便将江方平抵在墙上,急赤白脸问道。
“听说投票前,卫主任抓住机会,站到二楼的电视机顶上,发表了讲话,号召全体人大代表给您投票,后来,您便几乎满票当选了!”
江方平眉眼飞扬,喜不自胜。
他跟卫兰没有什么交集,自不会担心她的前程,他关心的是自家首长竟然死中得活,再次逃出生天。
“我问你,卫主任到底怎样了?”
薛老三眉间拧出个死疙瘩,语作冰冷。
江方平觉出异样,不敢怠慢,说道,“选举还没结束,卫主任便被带走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薛老三正烦闷欲狂,忽然警笛声大作,紧接着,一条由桑塔纳,吉普组成的长长车队,从不远处的主干道上驰过。
“省委三号牌,省人大二号牌,省纪委一号牌……天呐,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死死盯着从眼前过去的一辆辆小车,江方平喃喃自语。
……
江方平说的不错,德江真得出了天大的事儿!
其实,早在卫兰登上高台的霎那,这一切,便是注定的了。
果然,没几日,惊天消息一个接一个的爆出。
卫兰破坏选举,但其此次行为,背后并无利益牵扯,纯是出自公心,免于刑事责任,由其造成了恶劣影响,严重违反党章党纪,被开除党籍,公职!
孔凡高,黄有龙,左椒,邱庆春,宋祖贵,魏启亮等人,违反组织程序,破坏选举纪律,开除党籍,公职。
除此外,零零散散受到处分的干部,不计其数,最后,竟然惊动了中央纪委。
人代会结束后的半个多月后,一直没有被专案组征询的薛向,终于接到了专案组的电话,要他赶赴德江,接受谈话。
出乎预料,谈话的地方不在地委,甚至不在市区,而是在市郊的一座小院。
推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入眼的是个古朴、清雅的小院,高大的梧桐树下,摆着把紫色的太师椅,造型华丽,入眼便吸引了薛老三的注意力,迫而察之,木质脉管纹极细,呈绞丝状如牛毛,分明就是紫檀木制成的太师椅。
早些年,薛老三也干过掏老宅子,倒卖古董的营生,对这路也算有些见地,这紫檀木,他更是熟悉,彼时兴起掏老宅子的主意,便是因为偶然间踢翻了家里一个吃饭用的条案,窥破那条案属紫檀材质,他才得出的灵感。
如今,改开深化,一部分人快富起来,收藏界也隐隐升温,紫檀这珍贵木料,也快速走红,据薛老三所知,如今一把紫檀玉如意,就能卖到数千元,如此一把器形宏伟,用料奢华,若放置于古玩市场,必定引发哄抢,售出数万元也不过是等闲事尔。
缘何这城郊小院,有这等奢华木器?
一惊之下,薛老三放眼扫去,晚清的青花鱼缸,明代的宣德香炉,大理的玉制狮子,等等奇珍,不显山,不露水,错落有致地摆放在院落里。
薛老三正瞧得入神,几乎忘了自己此来是为何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久闻薛向博学多才,今日一见,貌似名不虚传。”
循声看去,却是一枯瘦老头儿,带着瓶底厚的眼镜儿,身着干净老旧的中山装,样貌古朴,一口普通话,夹着浓重的川音,手里托着方砚台,含笑走来。
“毛书记!”
薛向吃了一惊,叫出声来,来人他认识,正是中军委第一副书记毛鹰!
众所周知,中军委素来权重,第一副书记乃是实授正部级,与组部常务副并称最有权势的正部级高干,如今掌舵中军委的正是季老,毛鹰能担当中军委第一副,足见其能。
而德江之案,说大极大,但说要惊动中军委第一副亲自下来走上一遭,那是远远不够格的。
此间见着毛书记,薛老三一惊之后,脑子转得飞快。
毛书记笑道,“你小子倒是不客气,我说你博学多才,你连客气话都没一句,那想必是真有些份量,那我考考你,评评我手里这方砚台,说的有三分靠谱,我就把名不虚传前的貌似二字去掉,算你小子真是名不虚传。”
和中军委这个严肃的机关完全不同的是,这位毛书记虽然纪律严明,却性格诙谐,在纪委内部,那是出了名的,此点,不知受多少大佬诟病,唯独老首长玩笑道,中军委本就是个冷飕飕的铁衙门,多个有温度的,岂不正好。
却说,毛书记话音方落,便把那砚台朝薛老三递来。
薛老三笑着接过,仔细打量起来,砚台色作紫黑,状成椭盘,两掌大小,美如碧玉,腻如肌肤,暗含锋芒,砚台左侧部分,绘着一座奇峰,缭绕的云雾,烘托出作为砚池的一轮圆鱼儿,使这奇峰更披上一层迷人朦胧的色彩。
细细摩挲下砚台的纹理,薛老三笑道,“这是歙砚,砚名,黄山胜境砚,如我所料不差,这是绩溪胡子良的作品,胡子良工漆雕,这砚台上用写意的笔调,在这方寸之地,将黄山的险、奇、绝、美的特色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此好砚台相伴,想必毛书记定能诗成惊风雨,笔落泣鬼神。”
“哈哈,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毛书记发出爽朗的笑声,“安远大哥,后继有人,不对,该是青出于蓝了。”
说来,薛老三的古玩本事,也非到登窥堂奥的地步,不过是早先掏老宅子,加上前世本就对古董有兴趣,跟着李老爷子和瘸老三讨教,得来相当程度的古玩本事。
再加上,这歙砚本是与端砚齐名的名砚,并不冷僻,薛老三便收藏过几方,其中一方正是胡子良的作品。
此刻,毛书记拿这砚台考校与他,与送菜无异。
“不过,你小子也有说错的地儿,什么叫如此好砚台相伴,我老头子就能诗成惊风雨,笔落泣鬼神,你当这砚台是我老头子的,哼,我一辈子工资能换得了这方砚台么,糊涂小子!”
毛书记转喜为怒,哼道,“你道这座院子是谁的,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们那位新当选的孔市长的,耻辱啊,蜀中的耻辱啊,自己当着德江的官儿,儿子做着德江的生意,父子两代,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弄出来的数字,简直要破了纪委拿下的巨贪的记录。瞧瞧这一屋子的东西,哪个是执政党人该用和用得起的,触目惊心呐!”
毛书记话音方落,薛老三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选举,竟弄出了案中之案,孔凡高不止是绝了仕途,竟然还成了阶下之囚。
“既然如此,对卫兰同志的处罚是不是太重?”
薛老三道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卫兰,一株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自从那日湖边一别,半月没有再见,甚至也失去了她的消息。
而今,薛老三反复回想当初湖边约见的场景,这才知晓卫兰那句莫名其妙的“你好好保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恐怕,那时,卫兰就做好了要在人代会上自我燃烧的打算。
每念至此,薛老三心中便被浓浓的感动,和化不开的惭愧充满。
是以,今次,毛书记召见,他不问自己的情况,却得先替卫兰求情。
不成想,薛老三话音方落,毛书记骤然变了脸色,老头子原本那张还挂着和煦笑容的橘皮老脸,顿时电闪雷鸣,波涛汹涌。
“你还好意思替卫兰说话,破坏选举,我视组织纪律,就这两条,都够得上判刑了,你怎么敢张口替他求情?”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卫兰是冤枉的,既然查明孔凡高操作选举,卫兰反击,就是合理合法的?荒谬!只开除党籍,公职,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卫兰的前程,这对她不公平!”
“公平,你薛向现在还敢提公平,就为你这点破事儿,闹得整个德江不安,对谁公平?希望你搞清楚,今次找你来,不是跟你论古叙旧的,是要你交代问题的,说,你和卫兰除了同事关系以外,还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毛书记石破天惊,震得薛老三差点儿没站稳,坐倒在地。
这真是诛心之问!
薛老三也意识到毛书记缘何震怒,卫兰抛家舍业,放弃锦绣前程,就为了替他薛向鸣冤,这说得过去么?
即便说得过去,他薛向现在的苦苦求情,又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要上演“女下属有情,男上司有义”的狗血戏码?
第二十二章 道贺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薛老三没有尴尬,反倒从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悲伤。
是呵,以薛家人如今的权势,在共和国内,办不成的事儿,只怕屈指可数。
可偏偏连挽救卫兰的仕途也不能,只因,她与他近!
薛老三没有直面毛书记的问话,他不想说自己与卫兰没关系,因为那是对卫兰的侮辱,而身在宦途,他又绝不能亲口承认那段朦胧的情愫。
可毛书记何等人物,薛向的表情入眼,他就猜到了关节,叹口气道,“薛向,你是有大前途的人,不要玩火自焚,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你道我这次是为孔凡高下来的?那个蠹虫还不值得,我为的是你,你和卫兰的事儿,有人往上捅了,不过是查无实据罢了。”
说话儿,毛书记重重拍了下薛向的肩膀,“党内英俊,国士无双,薛向,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两个评语!”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薛老三能说什么呢。
的确,人家是没他和卫兰勾搭的证据,可他和卫兰真就没事儿么?
今次,卫兰如此舍身相救,即便没事儿,也是有事儿了,要不然,那举报也不可能引动毛书记下来,单听毛书记那句“不过是查无实据罢了”,就知道老头子心里有谱儿了。
“毛书记,这次选举出了乱子,德江方面如何调度?”
薛老三强压住情绪,转换了话题。
毛书记道,“没什么不好办的,有罪的罚罪,无罪的放行,这次德江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有一点是必须强调的,那就是人代会的选举结果,必须尊重!”
毛书记这是在告诉他,他薛书记的副市长位子稳了!
其实,薛向知道,自己的副市长位子稳了,因为人大选举的结果,无论如何,也需要维持的,除了有问题的孔凡高等人,当选的,必定会获得任命,否则,那就是对人代会制度的挑战。
至于薛老三自己,作为这次风暴的核心,他站稳了,立住了,没有做任何手脚,这点光看所有被调查的人大代表,均力证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便可证明。
说来,这也是他薛老三一心为民,应得的报酬,什么叫众望所归,薛老三当选副市长就叫众望所归。
要不然,怎么会因为卫兰振臂一呼,孔凡高等团体防守得如铁桶一般的阵势,立时就崩溃了呢。
“毛书记,省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