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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挨着厨房的是石桌,环桌摆了四张石凳,正对着每张石凳,皆辟出窄窄的蹊径,供认进出,如此布置,怕是这雅致之前主人家,用餐之所在。
之所以生此判断,乃是因为紧邻的另一个园圃中央,置着的是座主桌,只相对着摆了两把竹椅。
有此对比,便易判断了,主桌清雅,以供饮茶,而对饮者,必是知音,知音有一则足矣,且竹桌素雅,与茶韵相合。
而石桌稳重,适合置上四菜一汤,一家四口围坐而食。
总之,不管是饮茶而是就餐,能有惊人巧思,设计出如此局面,实在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
薛老三越看越是爱煞,真恨不能立时就搬了进来。
他都想好了,逢夏,必宿竹间凉床,就餐饮茶,必居花阴。唯有如此,才不辜负前主人之巧思。
咿呀一声,堂屋打开了,薛向这才想起来,没见着房东,这从堂间步出之人必是,送目瞧去,立时呆住了,忍不住揉了揉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挺鼻子,大眼睛,外配着湿发堆积覆盖头型,不是那讨人厌的傲娇下属慕雪妃慕处长,还有何人?
“你是房东?”
“你是租客?”
薛向,慕雪妃齐声问出。
矮胖子又惊又喜,道,“你们俩认识啊,那就好了,房子租给熟人,那才是放心加放心,慕老板,人我带来了,签合同吧?”
慕雪妃冷笑一声,鼻孔朝天,哼道,“签什么合同,吴英雄,你没搞错吧,你说租房子的是他?那我非常抱歉,只能退还你定金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夹,点出三张大团结,拍在矮胖子手中。
薛向没来及惊讶矮胖子这违和感十足的名姓,冷道,“慕雪妃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公是公,私是私,你不会连公私都分不清吧。”
早知道是慕雪妃的房子,说什么他也不来看,可如今转了这一圈,他对这座独门小院满意到了骨头渣滓里,换句话说,是志在必得。
慕雪妃冷笑道,“领导,不瞒您说,这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没人教我,我还真分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我的房子,我乐意租给谁,不乐意租给谁,是我的自由,您不会打算强租吧,这样可不好,大家熟人熟事的,我若是忍不住在单位里胡言乱语几句,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忽然,她发现撞上薛向来租房,也没那么惹人生气了,反倒有些畅快。
今天,她可是被这姓薛的怄得不轻,可偏偏人家是领导,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她要找回场子,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哪成想,老天爷眷顾,六月债,还得快,大仇没隔夜,便要报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争房
矮胖子完全没想到这认识的两人,竟是冤家,且才说了一句话,局面便崩溃了,听这妖精房东的意思,这单生意要黄。
立时,他不干了,瞪着眼道,“房东,您可不能不地道,早先,咱价钱谈好了,定金我也缴了,只等着待人过来,看得满意,就租你房子,看得不满意,定金我分文不要,从这点上说,可着风险都是我一人的,这够仗义了吧。眼下倒好,我带来的人看满意了,您这儿变卦了,且连个不租的理由,你都说不出来,这不是耍人么?就没您这么办事儿的,您要是实在不讲道理,我可叫警察了。”在京城混得久了,满嘴的京城腔却是练得溜熟。
吴英雄实在是气坏了,作了这许久中介,也不是单单都成的,可就没遇到这样的,房东和租客见了一面,连最关键的价格都谈下来了,生意却崩了。
他真不相信,这两人是如此没有眼缘。
慕雪妃道,“报警?好啊,我等着,我就不信这世上没说理的地方了,我的房子我得意租谁就租税,还犯法不成,你说你下定金了,可我这不是还你了么,又没立契约,官司打到哪儿,我也不怕。”说着,竟作可爱状,冲薛向扮出个笑脸。
薛向怒极,却也不能真拿慕雪妃如何,难不成真要用特殊手段,强租了人家房子?
“罢了,慕雪妃同志,既然你不愿意出租,我也不勉强,散了。”
说着,薛向便朝外行去。
吴英雄大急,扯着薛向道,“领导,咱占着理,还能怕了她去,说到底,今儿这房子非租不可。”
薛向开出的价码极是优厚,他给慕雪妃还完价,全年还有近百来块的利润空间,再算上薛向许给他的一月房租,那又是五六十块,是合计起来,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至少,平素要摸爬滚打半拉月,才能挣得这些钱。
如此一个大大水蜜桃眼见着就要入口了,却在嘴边上出了变故,吴英雄如何甘心?
薛向轻轻一振,将他手弹开,“算了,找别家吧,这份钱保管你挣上就是。”说着,径直朝外行去。
青衫落拓,坚毅果决,望着薛向的背影,慕雪妃生出莫名的情愫,只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般,细细一想,确实,这般作为有些不对,可脑海里立时又跳出薛向训斥自己时那嚣张的嘴脸,一点愧疚就此灰飞烟灭。
眼见着薛向已然行到了门边,变故陡生,一个青瘦中年汉子,引着三个壮硕男子闯进门来。
光看打扮便知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皆是花格子衬衣,牛仔裤,肩头皮鞋,流氓的标配。
为首的汉子,梳着中分,一双老鼠眼睛咕噜噜放光,脖子里挂着小指粗细的黄铜链子,如此造型,定是只恨额头太窄,刻不下“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
青瘦中年汉子似对这独院极熟,指着屋子便道,“那是堂屋,里面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背靠燕尾湖,左边是月坛公园,右边是胡同街,前面是大街,闹而素净,又不显山露水,选这里开张,保管您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他话音未落,慕雪妃冷喝道,“什么开张,开什么张,这里我家,慕春波,请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黄铜链子讶道,“姓慕的,消遣老子是吧,不是你的房子,你带老子来这儿作甚,扯卵子蛋!”
立时,他身后的两名汉子,一左一右便将暮春波双手背剪擒了起来。
霎时,暮春波便疼得脸色岔白,急急喊着,“是我的,是我的,我有土地证,在我怀里。”
黄铜链子劈手进他怀里,扯出一张红壳纸来,反手重重在他头上抽了一记,“草,慕发春,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改了女名儿,叫慕晴雪啦,给我打!”
“别打别打,狼哥,慕晴雪是我妹妹,几年前去了,我是他亲哥哥,这房子她就留给我了。”
暮春波疾风暴雨一般,赶在拳头上身前,将前因后果掰扯了一通。
黄铜链子挥手止住两名手下,眼放精光,喜道,“算你狗入的识相,这地儿老子租了,租期三十年,正好抵你在老子那里的欠账。罢了,看在你小子老实的份儿上,改天赏了二十注。”
他不是不想讲房子搞到自己名下,而是深知过户的麻烦,各个单位一审三查的,没事儿也得查出事儿来,更何况,他自家事自家知,真是一屁股屎。
暮春波大喜,连连应承。
慕雪妃疾走几步,伸手便来抢黄铜链子手里的土地证,黄铜链子轻轻一晃,便避了开去,淫笑道,“小妞儿,恁主动?不过自打三年前,大爷就不好这口了,算你运气,再伸手,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黄铜链子哪里是不好这口,而是三年前的严打,吓破了他的苦胆,好容易捡了条命,趁着风投过了,犯科的事儿,没少偷摸干,可作奸的事儿,却是碰也不敢碰。
慕雪妃抢不到土地证,反手便来打慕春波,却被他狠狠推了一掌,险些跌倒。
“好哇,反了反了,慕雪妃,你真是长出息了,敢跟长辈动手,外甥打舅,不怕天上打雷么?”
慕春波怒眼圆睁。
慕雪妃怒道,“天上打雷,首先就该劈死你,你配作慕家人么,要么是你好吃懒做,拖累我小姨,我小姨会生生累死,人死了,留下房子给我了,你还要打主意,抢土地证,你还是不是人!”
她有段人间惨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暮春波满面通红,强道,“少胡说八道,我看你跟你妈一个样儿,都是贱货,我说你死活不肯让呢,原来是抄着这房子好养小白脸儿啊。”伸手指向薛向。
薛向本无意搀和慕家的事,可实在爱煞这座小院,实在不愿其沦于草莽之手,便立着没走。
不成想,战火却烧了过来。
薛老三道,“不管你们谁是东家,这房子我看中了,先租下了,这位是保人,慕雪妃是房东,你们亲戚之间怎么扯,是你们的事儿,房子我已经租下了,现在就是我的地盘,无关人等,都出去吧。”
第一百零九章 还大领导呢
暮春波大怒,冷笑道,“狼哥,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您说怎么办?”
“好办啊,碾死就是!”狼哥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两条汉子便冲薛向奔去。
吴英雄抄起竹林边上的一柄短锄,横在薛向身前,“要动领导,先过我这一关。”
他哪里是见义勇为的家伙,分明就是料准了薛向是官面上的,眼前这几位不过是捞偏门的,这年月,捞偏门的对上官面上的,能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他话音方落,两名青皮立时就住了脚,黄铜链子也面现迟疑,却不肯就此堕了威风,抱拳道,“不知道朋友是哪个门里的,说不定我那里有朋友,和你认识。”
薛向冷喝道,“滚!再不滚,就送你去吃牢饭!”
一声喝出,威风凛凛,气势自生。
黄铜链子满面通红,却不敢跟薛向争锋,心中暗自计较一番,冷道,“那好朋友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带着两名社会青年,径自去了。
一言退敌,吴英雄何曾有过此等威风,兴奋满怀,跳脚骂道,“什么人啊,敢跟老子叫板,活腻歪了,有什么本事当面使出来就是,就他妈会练嘴?”
慕春波却不畏惧,指着慕雪妃骂道,“小贱人,你就贱吧,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狼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走着瞧!”
啪的一声脆响,吴英雄重重一巴掌拍在暮春波脸上,“瞧你奶奶个嘴儿,老狼都夹着尾巴逃了,你这小狼崽子还蹦跶个球!”
吴英雄战斗力不高,好歹混过这些年的街面,泼皮无赖本色不改,折腾暮春波这种老无赖,却是正当其用。
果然,对付暮春波这种老无赖,好声好气敌不过好伸手,大嘴巴一抽,两脚一踹,屁滚尿流地跑了。
慕雪妃拍手道,“老吴打得好,这种人就是欠抽,下次,接着替我抽,姑奶奶有赏。”
吴英雄惯会顺杆爬,恬脸道,“别下次啊,这次一并赏了就是,我看这架势,这房子你租别人,定是租不出去了,利利索索把合同办了吧。”
慕雪妃思忖片刻,说道,“得了,领导,别绷着了,就租给你吧,不过租金得加三成,你还甭觉得我是坐地起价,我看出来了,领导你是看出我这座院子的妙处了,有道是,货卖识家,这个价钱公不公道,你心里有数。”
虽然薛向帮着赶走了黄铜链子那帮杂碎,慕雪妃对他仍旧好感欠奉,此刻,思量一番,觉得吴英雄说得有道理,有慕春波和黄铜链子搅合,寻常人还真租不成。
偏生,这又不是笔小钱,如此一个地段优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