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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竟然如此阔绰,顿时老板娘笑颜如花,「大师说的哪里话,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老许,快给几位大师安排上房。」
小达子凑上前道:「老板娘,您不是说……」
「说你娘个腿,」万人迷抬腿就在小达子屁股上踹了一脚,「财神爷也往外推,老娘造了什么孽,捡回你这么个不长心的东西。」
委屈的摸摸屁股,小达子又利索的上前帮着几个和尚搬行李,当他伸手去接一个和尚怀中的包袱时,那和尚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一下将他推倒在地。
全店肃静,众人都惊看着这一幕,领头的和尚快步上前将小达子扶起,帮他拍拍身上灰尘,满怀歉意道:「施主勿怪。」 随即向那推人的和尚喝道:「还不向施主赔罪。」
那和尚抱着包袱深深鞠了一躬,却也不再开口。
小达子双手连摇,「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大师,自找的。」
万人迷却俏脸一板,「有钱了不起么,开店的伙计也是爹生娘养的,老娘还不伺候了呢,拿着你们的银子,滚蛋!」话虽如此,手中却紧攥着那袋银子。
深深叹口气,又向老板娘行了一礼,领头那和尚道:「贫僧等实有难言之隐,家师不久前坐化,我等师兄弟想带他老人家佛骨回寺安葬,这位师弟怀中的就是先师遗骨,怕贵店忌讳,方才未能明言,请施主恕罪。」
万人迷面露难色,「这事虽有情可原,可咱们开店的讲究个大吉大利,您这带了……」
年轻和尚很懂眼色,又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双手奉上,「请店东担待。」
「大师说的真是见外,什么担待不担待,这也是积阴德修来世的福缘到了,您几位楼上请,奴家这就着人给您安排素斋。」接过银子,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已经可以把冰山给融了。
眼见着几个和尚进了房间,老许凑了上来,盯着那两袋碎银眼中放光,道:「老板娘,没想到这几个和尚这么阔绰,看样子起码得有三十两吧。」
呵呵一笑,万人迷将银子往柜上一扔,「秤一秤入账。」
「好嘞。」老许从柜上取出一个银戥子,将这些散碎银子一一称量,不一会儿就乐道:「三十四两,咱们这次可赚了。」
「恐怕未必,」哪儿都有他的罗胖子不知何时凑到柜台边,拿起一块碎银看了看,随手丢下,「这银子色泽发暗,品相不高,估计到倾销店里熔了就不值这个价了。」
看到有人拿自己银子,万人迷本要破口大骂,听了罗胖子的话心顿时揪起来了,「怎么,银子是假的?」
摇了摇头,罗胖子道:「杂糅不净,算不得假,不过提炼的手艺差了点,不过这些银子估计也有二十两以上的足色。」
听着银子少了一小半,万人迷登时怒了,看着端着饭菜上楼的小达子怒斥:「小达子,你干什么去?」
小达子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说给几位师父送斋菜……」
「什么斋菜,随便给几个冷馒头就算了,」万人迷冷着脸道,随即又低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世道,连和尚都有骗子。」
丁寿坐在那里哑然失笑,这老板娘真是掉到钱眼儿里,一两银子足够大明朝三口之家一月衣食,即便二十两银子此番她也是大赚特赚,却还犹嫌不足。
长今悄声说道:「师父,这个姐姐好凶,连出家人都骂。」
丁寿低声笑道:「这帮和尚也来路不正,瞧着个个步履轻盈,身手矫捷,想来也是江湖中人。」
「江湖,江湖是哪里?」小长今好奇地问道。
「这个江湖嘛,是红尘众生劳碌之地的泛称。庄子曾经在大宗师里说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丁寿搜肠刮肚的解释,维持自己的师道尊严,「也就是说,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及时离开,受困于陆地的小洼,两条鱼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使对方保持湿润。此时此境,却不如各自在江河湖水里自由自在,彼此不相识的生活。」
「师父,那鱼儿好可怜,但若是真的忘了彼此,岂不是更孤单,长今就不会忘了师父的。」小长今语气坚定,自小父死母丧,难得有人如此疼她,虽说这师父有时没个正行,不如那个王伯伯让人尊敬,但却更让她感到亲近。
「长今真懂事,」丁寿轻抚着小丫头的双丫髻,高声道:「店家,与我开一间上房。」
*** *** *** ***
夜阑人静。
看着已经熟睡的长今,丁寿微微一笑,打开后窗,翻身而出。
冯梦雄的出现是意外之喜,顺手擒下他还可以抽抽刑部的脸,不过此时丁寿更感兴趣的是那几个来路不明的和尚。
潜行匿踪来到几个和尚的窗外,侧耳聆听只有几人的平稳呼吸,悄悄点破窗纸,丁寿凑上眼,向内瞧去。
领头那个年轻僧人闭目盘膝而坐,两个僧人卧床休息,另有两个僧人却是醒着,一个紧抱着蓝皮包袱,另一个在床前看顾着那个「生病」的僧人。
那僧人约莫四十来岁,未曾蓄须,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倒真像得了病,忽然间丁寿发现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
一直看顾他的那个胖僧人自然也发现了,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扶起那个僧人,捏开他的嘴将里面的药粉用水全都倒了进去,躺着的僧人又一声不响的睡了过去。
丁寿侧眼看去,一起一躺间那僧人僧袍翻起,两只手赫然被一条牛筋紧紧绑在一起,莫非这几个僧人是绑票的歹人,心中存疑,还要细看,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夜空——
「是长今!」丁寿心中一紧,立刻匆匆返回,见屋内长今缩在床上一角,瑟瑟发抖,一见丁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丁寿上前揽住长今问道。
「有妖怪,」长今指着门旁的窗户哭道:「刚刚有妖怪在那里偷看长今。」
见那窗纸果然破了一个洞,丁寿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扫视四周。
各屋房门都已打开,对面的罗胖子穿着中衣满面困倦迷蒙之色,斜对面冯梦雄衣帽整齐冷冷看了这边一眼,就「当」的一声关了房门,那年轻僧人也站在门前,看丁寿望向自己,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丁寿点头回礼,这伙人虽来路不明,却是最清白的,至于那胖子的疑惑鬼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老许托着一盏油灯磨磨蹭蹭的从楼下走出,身后跟着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小达子,万人迷从楼下钻了出来,斜着头掐腰嚷道:「大晚上不睡觉,嚎什么丧?」
「小徒一时梦魇,惊了诸位,还请多多包涵。」丁寿拱手四周。
「三更半夜瞎折腾,活该撞见鬼。」万人迷冷笑道。
丁寿眼光一凝,这娘们意有所指还是随口言之,万人迷却不再搭话,对着老许道:「没事还不睡觉,点灯熬油不花钱么。」转身进了后厨。
小达子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道:「老许,刚刚醒来没见你,去哪儿了?」
昏暗的灯火照的老许脸色忽明忽暗,随口道:「上了趟茅厕。」呼的一口气将油灯吹灭,市侩的老脸没入黑暗之中。
*** *** *** ***
后厨内还是杂乱不堪,厨子老姜挽着裤腿,箕踞在地上,端着一个大海碗,剩饭剩菜搅和在一起,用竹筷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着。
「一个个贼眉鼠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人迷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将粗木案子上的杂物一一整理齐整,也不看他自顾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娘的家当早晚让你们吃干净了,吃完了麻利地干活。」
老姜扒饭的动作不停,随着咀嚼沾满了饭粒的胡须抖了抖,嘴角莫名其妙的泛起了诡异笑容。
*** *** *** ***
关上房门,面上一直带笑的罗胖子脸色冷了下来,转回身来到床榻前,掀开铺盖,里面藏着一件黑色夜行衣,手腕一翻,一柄巴掌大的弯刀已然拿在手里。
弯刀形如新月,薄如蝉翼,罗胖子伸出中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抹,一滴鲜血从刀身滴落。
将割破的中指含在嘴里,淡淡的咸腥味道使得罗胖子面上满是陶醉之色……
第49章 螳螂捕蝉
翌日,草尖丛叶的晨露还在滚滑溜动,林木间倏地窜起一群姿态轻盈的海鸟,向着海上现出的一丝鱼肚白远逸而去,寂静了一夜的蓬莱客栈顿时又恢复了生气喧嚣。
「丁兄早啊,昨夜休憩的可好?」罗胖子起得倒早,据了一张桌子,见到下楼的丁寿和长今打招呼。
「托福,还算不错。」丁寿拱手笑着回应,心中却暗骂,跟你们这一帮子牛鬼蛇神住在一起,睡觉都睁了一只眼睛,休息好才怪了。
小达子麻利地用干布抹净一张桌子,请丁寿入座,笑着问道:「客官,早饭用点什么?」
丁寿转目四顾,疑惑道:「怎么那几位都没起么?」
「几位大师在房里用餐,老许已经给送过去了。」小达子又用眼神向冯梦雄的房间瞥了一眼,低声道:「那位凶神恶煞的客官不让人打搅。」
轻哦了一声,丁寿暗道这只大水牛倒是警醒。
丁寿待再打听几句,忽听店外一阵马嘶,随后两个头戴黑毡帽,身穿红袄的军汉大步走了进来,一个络腮胡喊道:「店家!有活人没有,过来支应着。」
小达子忙舍了丁寿,小跑着迎了上去,堆着笑脸道:「二位军爷,打尖还是住店?」
「大清早的住你娘的店,把外面的马喂了,给爷们沏壶热茶,店里有什么吃的都准备好,一会儿还有兄弟过来。」
络腮胡说话好似吃了炮仗,冲得很,小达子忙不迭的应声准备,请他二人入座。
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络腮胡抱怨道:「老钱,你说那个姓丁的什么钦差是不是诚心跟咱们爷们过不去,为了迎接他咱们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长时间,咱们大人连去淮安上任都耽搁了,他却来个身体抱恙连面都不露,如今害得咱们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赶,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呃,一边桌子上的丁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人这么当面说坏话真是不太习惯。
那个老钱显然更持重些,开言劝解道:「老吴,说话悠着点,登州大小官员盛礼迎接是宫里传出的意思,再想想那位钦差的身份,厂卫耳目遍及天下,就算你不要脑袋,也别给大人找麻烦。」
这话说的老吴直觉脖子上飕飕冒冷风,转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下,道:「怕个鸟,你就是胆子太小,这里一个死胖子,一个小白脸,还有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他们要是厂卫的探子,老子就是漕运总督了。」话说得硬气,声音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老钱也知晓这兄弟死鸭子嘴硬的脾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四个与老吴等同样打扮的军汉涌了进来,分列两旁,另四个军汉手扶腰刀簇拥着一个头戴四明盔,身穿素罗袍的军官随后而入。
那人进店后眼神淡淡一扫,已将店中人物看个大概,老吴二人上前军礼参见,军官点了点头,见众人还是看着他,微笑道:「诸位随意,戚某稍停即走,打搅之处请海涵。」
「唷——,将军说的哪里话,蒙您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