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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了,在他的周围是一圈端坐马上的黑骑,其中那名他曾经在年初时在祥符王身边见过的黑骑兵统领黑月正冷冷的看着他,并说道:“王爷说你是一名良将,让我留你一命。”
话音一落,七余条套马索就齐齐飞上半空,向他头顶罩来。
……
……
“真他娘的,好多粮食……哇哈哈哈……好多箭矢……”
另一边,五千党项骑兵正在兴冲冲地检查着一辆辆大车,顺手一刀刺开一袋粮食,白花花的米面流淌出来,顺手接了一把,在阳光下,那一粒粒米就像珍珠一般晶莹剔透。再掀开一辆车子上的油毡布,只见里面是一匣匣的利箭,箭羽雪白,箭簇锋寒。垫在下边的却又是一件件的冬衣……
“有钱啊,宋人真他娘的有钱啊。不过,如今我们替祥符王卖命,好像也很有钱。”一名党项头领口水直流,立即吩咐道:“快,快快,每个人都尽量往马上装,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全都烧了,快一点!”
这样的雪原,本就是骑兵的天下,以己所短,迎敌所长,疲困之师,又有粮草辎重这个最大的破绽,这场仗的结局其实早已没有悬念。
……
……
西北边军中军大营中,将领分坐两旁,上首坐着面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的高怀德。
厢都指挥使唐鹏和陆龙互视一眼,前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平原雪地做战,我们步卒本就屈居劣势,又兼有粮草辎重需要照料,只能被动挨打,叶尘一方多时骑兵,游弋在草原上,不断对我运粮队伍进行疲劳战术,等到时机成熟,就迅速集结大批兵力,他们的集结速度非常快,在骚扰进攻中不但使得我军筋疲力尽,而且试探出了我军虚实,集结时总能保持优势兵力,行致命一击,所以几乎是不打则已,一击必成。我们没有好办法应付他们这种战术。”
高怀德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众将,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敌军,而是天威和粮食。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没有足够的冬衣送上来,冻伤生病的士卒会越来越多,我们四万大军,没有粮食送上来,我们不要说打仗,就算只是守在这军营里,也绝不会撑过三天。最主要的是,六寨中的儿郎始终不见出现,甚至一个信使都看不见。”
说到这里,高怀德一脸颓败,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此战我们败了,如今只能退兵!”
众将闻言,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高怀德目光变得凝重肃然无比,又喃喃低语:“只是本帅担心,叶尘狗贼……会不会允许我们走呢?”
……
……
天寒地冻京兆府,虽然是大宋西北政治、经济、文化忠心,也是西北最为繁庶繁华的大城,但是在这寒冬天气,街头巷尾也是一片萧条。
尽管室外滴水成冰,城东景员外的花厅中却是温暖如春,流香四溢。四个青铜火盆,燃着质地最好的无烟木炭,房中热流涌动。景员外名叫景志钱。
在这个时代,有一处店铺、一所宅院,都可以被人恭维一声员外,但景员外却是真正的员外,京兆府的豪商巨贾,长安三条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多半店铺都是他的。
在长安城漫说寻常百姓、商贾富绅见了他要毕恭毕敬,就算是转运使那儿,他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本该是跺一脚长安城都乱颤的大人物,此刻就在自己的家中,他却正恭恭敬敬地站在花厅一角,就算是在转运使大人面前都没这么温驯有礼,垂头耷脑的好象正在受着他老爹的教训。
可是那老爹看起来比他的岁数还小了许多。
圣堂大长老玉枫穿着一身士子常服,竟然充满斯文儒雅之气,若非他眸间闪动的光芒精明如电,很容易就会被人把他当成一名中年文人士子。
玉枫正在大发雷霆,他坐在景志钱员外的家中后宅,大发雷霆的对象也不是景员外,可景员外却象扫到了风尾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在景志钱面前,正躬身立着一个女人,头前一个玉立修长,穿着一件玄狐皮裘,柔顺光鲜的裘衣闪耀着紫中透黑的毫光,裘衣外又罩一件灰鼠皮的披风,延颈秀项间围着一截雪白的狐尾,足下一双鹿皮小蛮靴,若有行家去看,便知道这一身名贵打扮,俱都出自名家。
裘衣女子眉如远山,眸若秋水,秀媚靓丽,不可方物,再穿着这一身贵气逼人的衣服,真如天上仙子,只是这仙子穿着裘衣,站在这温暖如春甚至如同初夏的花厅中,眉际间已隐隐沁出汗来,所以显得有些狼狈。她一进花厅,还未宽去外衣,就被盛怒的玉枫给吓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一久,自然难耐房中温度。
在她后面,靠近门框处,还有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都是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各穿一件兔绒袄儿,衬得她们粉光脂艳,美丽动人。
“这两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本座的好事。若非他们从中作梗,四长老已经说动土蕃丝麻大部和黄头回纥各派五万大军在高怀德发兵之时,出兵兰州和横山草原。三面夹击,定会一举重创甚至击垮叶尘手中的势力。如今高怀德独木难支,又怎能斗得过叶尘。大宋西北边军必然大败,从而给叶尘创造出了建国登基最后时机。”
那美人儿忙俯首道:“启禀大长老,四长老也是这样说的,四长老说若非二长老和三长老暗中派人给土蕃丝麻大部和黄头回纥送了秘信,他必然能够说动两家出动大军。奴婢负责盯着二长老和三长老……所以是奴婢的失误,请大长老处罚。”
第692章 追战(上)
那美人儿说着,一提裘裾,便跪了下去,身后两个俏丽的小婢见状,连忙慌慌张张的也跪了下去。
这美人儿是玉枫的头号心腹助手——圣堂四长老王诸同的亲外甥女,名叫高语嫣,玉枫看在王诸同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将其怎么样。
玉枫沉着脸一挥手,说道:“本座再交给你五名黑乌鸦和二十名精英探子,你给本座严密的监视那两个老不死的一举一动,所有的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统统都要及时禀报于本座。”
高语嫣连忙应了声是,玉枫沉思片刻,目光闪动,渐渐露出一丝杀气,冷笑道:“看来想要做成大事,还得先安内,以往是本座为了顾全大局太纵容他们了。”
高语嫣闻言,不由心中凛然,但还是提醒道:“大长老,那崔熙实力恐怖。”
玉枫睨了她一眼,说道:“崔熙与我那小师妹大战数场,受了轻伤,正在秘穴闭关。这正是本座动手的大好时机。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座还要和你舅舅好好筹划一下。你刚刚赶来,天寒地冻的行路不便,暂且留下吧,去换了衣裳,沐浴歇息一下。”
高语嫣闻言便知大长老已冷静下来,连忙答应一声,似喜还嗔地瞟了玉枫一眼,妩媚自生,姗姗起身,便带着两个小侍女退了下去。
高语嫣一走,景员外便凑了上来,玉枫摆摆手,吩咐道:“你下去准备一下,给本座安排一个身份,本座想要见见那大宋永兴军路转运使周宏成。”
“卑职这就去安排。”景员外如释重负,在这位不常见到的大长老面前,他的心里总有种无形的沉重压力,因为对方是动动小指就能够让他灰飞烟灭的大人物,他只想有多远,便躲多远。
眼见景员外如履薄冰地退了出去,玉枫吁了口气,有些头疼地坐了下来。自从叶尘崛起以来,便事事与他做对,而且他大多都处于下风,一次次对叶尘万无一失的刺杀,竟然都被其躲过或者大难不死。如今叶尘一统河西,眼看着便要建国登基为帝,甚至与宋、辽两大国鼎足而立也不是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要想对付叶尘就更加难了。
特别是如今西北、西域之地比当年五代十国时期王侯将相纷纷登场的局面不遑稍让,以叶尘的本事和实力,在这种环境下正是如鱼得水,若是放任其发展,很可能会在短短数年时间,便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麾下大军铁骑只会越来越多,而他圣堂势力这几年却在叶尘手上缩水的厉害。此消彼长之下,他只会越来越不是叶尘的对手。而他与叶尘已经结下死仇,不将叶尘杀死,以后者的实力和势力,即使是他也寝食难安。
……
……
杨继业的帅帐之中,身在夏州的叶尘、胡三光和马文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来,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杨继业、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以及刚刚向叶尘宣布效忠的原西北边军厢都指挥使黄东秋也小心翼翼的陪坐一边。
众人围坐着一个大火盆儿,正在谈论当前战事。
杨继业紧挨着坐在叶尘旁边,这五日他可不轻松,此战是他来到西北加入叶尘阵营之后,统领大军打的第一场仗,对手又是大宋有名的老宿将高怀德,他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所以事无巨细的操碎了心,人都清瘦了些,但是神情气质却是极为饱满凝练,更是胸有成竹。
在场众人神色也十分的振奋,断敌粮道已经成功,这场对叶尘建国有着重要意义的战争已在掌控之中,众人已经看见了光明的前途,心中自然放松欣喜许多。
六个军寨大事已定,有韩熙载和李君浩坐镇夏州,另有一万新兵守城,叶尘一点都不担心后方,所以便带着剩余的两千五百黑骑亲自来到了前线。不是他怀疑杨继业的能力,而是担心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进行如此惨烈战争,会让三万党项铁骑进行反弹。所以,才来亲自坐镇前线。
拓跋格鲁恭敬道:“王爷放心,比这还要寒冷艰苦的条件,我们的族人都经常打仗,而且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给他们发放如此优厚的佣金,又能够跟着黑月统领每次出兵袭击宋军粮队皆有斩获,以往草原部落间的争战,就算打了胜仗,顶多捞到一些牛羊,哪有这么多军需供给可以掳获,呵呵,下面那些狼崽子们倒是尝到了甜头,都抢着要去绕后劫掠粮草。所以将士们士气很高。”
李光顺也连连称是。
叶尘这才微微颔首,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他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让整个党项八氏彻底归心,到时候就算是拓跋格鲁和李光顺死了,都不用担心失去对党项八氏的控制。只是这个过程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够完成,至少也要等张泊将汉渠和秦渠修复好,然后再将那数十万亩良田开垦出才能够展开。
杨继业一直很好奇拓跋格鲁和李光顺为什么会对叶尘惟命是从,而且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服从。他有一次私下偷偷向胡三光询问起这事,结果后者当场脸色微变,并言明这是祥符王最大的禁忌,不可妄言。从那之后杨继业便不敢再打听此事,只是心中越加感觉叶尘的高深莫测。这些琐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杨继业说道:“高怀德所属大多都是步兵,大雪寒冬,步卒行进更加困难,如今高怀德没有足够的兵力运送粮草,又无法把这段广袤的雪原完全掌握在手中,我们的骑兵来去自如,纯以摧毁为目的地话,高怀德如果不能大量增兵,就无法解决这个粮草运输的难题。”
叶尘微微一笑:“高怀德此次是还未等到大宋皇帝的旨意和枢密院命令便私自出兵,辎重补给只是庆州一地支持,本来粮草供给就极为紧张,如今本就不多的粮草又被我们或抢或烧,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