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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豁口位置上黑烟袅袅,船上水兵一团乱窜,正忙着灭火。他这个炮台打出去的全都是炙热弹,很显然复汉军那艘霆船是挨了一炮。
“打中了!”
炮垒中一片欢唿声,炮手们的士气猛地高涨起来,虽然两次射击,前后十二发炮弹只命中了一发,那也是极振奋人心的。
一个个动作更快更见麻利,这是陈连生的感觉,就感觉着一炮打中了,手下炮手的动作变得更快了。他们的耳朵还可以听到周围别处炮台上的火炮也在朝复汉军船队咆哮着怒火。
“轰隆……”炮台顶部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仿佛猛地摇晃起来,促不及防下陈连生惊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炮台中弹了,还是中在‘头顶’上。
炮台内光线昏暗下来,刺鼻的烟雾夹着灰尘从外面滚滚涌了进来。
扶着墙壁顶了下心神,陈连生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心中不停的叫喊着万幸。
“万幸,万幸!”万幸炮垒是封闭式的,顶部用黏土、枕木、石块加固过,如果是敞开的炮垒,这一发炮弹落下,落下的炮弹万一再碰上个火药桶,他这里的所有人可是要见阎王了。
虽然炮垒中没有人因为敌人炮弹直接命中而牺牲,可对于炮手来说这创伤更多是精神上的,作战效能还是受到极大影响。何况随着复汉军的第一发炮弹落下,越来越多的炮弹命中了炮垒,炮垒内炮手们的装填弹药的速度和动作都给放慢了。
第一次中弹很让陈连生心惊胆战,但第二次、第三次……,炮垒挨炮多了,他反倒对现下这炮垒的防御大有信心起来。还有闲心彻底打量一下外头的船队!
复汉军的船队虽然在火炮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船上装载的火炮最大也只是八斤炮,且数量极少,半个时辰的炮战下来,几百门大小火炮倒是把那些敞开式的炮位洗了个干净,但对于最重要的三个封闭式炮台来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炮战打了半天,都不知道多少铁弹打在了炮台上,炸得外表的石块坑坑洼洼,可里头的清军丝毫没有损伤,火力还是跟开始一样密集。如此再打下去,倒是复汉军的战船一点点的要有损伤了。
“副统领!鲨11号殉爆了。”桅盘上的瞭望兵焦虑地对下面大声喊道。
鲨字号战船就是梭船、鸟船、大赶缯船的统称,鲨11号是一艘大赶缯船,管带本是要战船更加靠近岸边实施炮击的,结果从岸上飞来一群炮弹,其中一枚准确的落在其左船舷炮位上,引爆了炮位上的火药,如同晴天一声惊雷,比刚炮弹爆炸更响的声音从海上传了过来。滚滚黑烟从鲨11号上迅速升起,笼罩住整个战船。
鲨11号战船整个船身都被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左船舷彻底没了。烟团笼罩中结实的桅杆在烟雾中飞起老高,等到烟雾散开,鲨11号战船横放在海面上,主桅杆落在船体不远处,副桅杆半折,船帆染着大火,船上其外还有几处明火。整艘战船虽然没有断裂两半,却跟中间被咬了一口的香蕉船一样,几近丧失了行动能力。也没有了反击能力!
罗大良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么厉害的创伤,可不像是只一个炮位上的火药爆炸,鲨11号太倒霉了。
鲨11号的船头侧舷位置突然激起硕大的水柱,数道红光猛地一闪,周边又多出了几道水柱。
“全部都有了!……瞄准那艘大赶缯船,……给我轰沉它!注意,用纵火弹,用纵火弹。”趁他病要他命,陈连生钢牙紧咬,脸颊在不断的抽动。
这场炮战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了,他不知道还会进行多久,如果复汉军派人登陆,三都这里也有足够的人手的。霞浦【福宁府城】已经丢了,大量的兵勇退到了宁德。只要不是复汉军的大部队赶来,仅是他们的水兵,陈连生对今日保住三都还是有信心的。
至于复汉军的大部队赶过来了怎么办?那就逃呗。啥时候福州也完蛋了,他要还能留下一条命,那就逃去外地,剪了辫子乖乖的给复汉军当顺民吧。反正那战俘营当苦力陈连生是绝对不会干的。
陈连生虽然是汉军镶黄旗人,老祖宗在辽东时候就跟了还是后金的满清,但局势败坏到那个份上,他也拼过命了,也不欠大清朝的了。
鲸4号战船上,管带正在劝着罗大良,船队现在打不动外皮牢固的石质封闭式炮台,那就退走的好。鲨11号完蛋是很可惜,但现在不走还会有更多的战船遭损。
清军将仅有的几门好炮都搬入了封闭式炮台中,外头露天布置的大炮,不管是射程还是数量都比不得三座封闭式炮台中的大炮,再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副都统,我们还是撤吧?要拿下这三座炮台,必须要有陆战队。咱们现在回去,等到后续的运船到了,咱们晚上突进来,人一登岸,再坚固的炮台也是手到擒来的。”
等了半天,管带发觉罗大良仿佛还在堵着气,也知道他现在气闷。徐友若刚刚拿下了一支清军的船队,引着陆军,近乎兵不血刃的夺得了福宁府城,结果轮到他带队南下了,就一头撞在三都这个硬石头上。
再次重复了一遍:“副统领,鲁公殿下说过,不要让船队在没有陆战队的时候,去跟有准备的岸上炮台对轰。我建议咱们马上后撤!副统领?……副统领?”
罗大良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充满了无奈,苦涩的说道:“你说得对,没有陆战队,船队确实没必要跟有准备的炮台对轰,撤吧!”
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六月初三,复汉军走海路,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福宁府城。初四,复汉军水师一部攻取三都不克,但水师奈何不了三都炮台,陆军却从陆路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宁德。然后不等卷土重来的复汉军水师驶入三都,三都港的清军就全部退往了罗源。
过了罗源就是连江,接着就能看到福州城了。
于此同时,进入建宁府的守备二师也跟据守建宁府城建阳的天地会义军彻底碰面了。
对于天地会义军,陈鸣不想动武,否则福建多山地,一个八闽之地不知道能绊住他多少手脚和兵力呢,更浪费宝贵的时间。
“殿下,台湾的上书。”
熊炳章一脸振奋的大步走进来,行走间都带着一股风,他手中捧着一本折子。陈鸣接过来看,内容不出半点意外,就是一个献土纳降,举台湾全土投效。
再看落款和署名,除了严烟这个天地会南北两路总首领外,还有泉州、漳州多个大宗族首领人物的姓名。陈鸣当然高兴,但“漳泉械斗!”台湾历史上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弯弯,也以一种很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心,绝对叵测!
台湾义军确切数字有多少?
“殿下,严烟报上来的在台各路义军数字,总共只有两万出头。”刘武手中拿着厚厚的一个文件夹,这是跟台湾的归顺折子一块递到的东西。
里头十分相近的记录了各路义军的规模,大小首领的来历、年岁、出身以及功勋,再有各路义军的准确数字,而且还有年龄的统计。
“两万两千人不到,还有一万三四千人是三十五岁以上者。”刘武嘴角挂着的全是嫌弃。那群笨蛋家伙,难道以为暗营在福建的布置真就完全依靠着天地会,就再没有旁的人手了吗?台湾义军究竟有多少人,复汉军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也有大致估算的数字。
更知道这些人在占据台湾一年多的时间里,究竟干了什么事!那些当初带头造反的天地会大小头领,现在可一个个吃的肥肠满肚,看看哪一个人名下没有几百几千亩田地啊?
大的大搂,小的小搂,加上各自的亲戚和手下的军士,整个台湾西海岸现有的一二百万亩‘五组’熟田是被他们上下瓜分的干干净净。人人都吃的一肚子油水,还有谁愿意再站出来当兵啊?
最初时候漳州人是台湾起义的主导力量,泉州人先是帮着满清官府,但很快又反戈一击;潮州人是坐山观虎斗,所以这次好处是潮州人得的最少,漳州吃的最多,泉州人也粘到了不少的荤腥。
哭的只有那些站到满清一方的土豪大户了。
整个台湾,地方宗族势力是来了个大洗牌。“但这不是彻底的打到了台湾的地方宗族势力,而是新的一批人代替了旧的一批人。就跟改朝换代一样!”只是这些新的家族暂时还没有站稳脚跟。
在刘武、熊炳章面前,陈鸣不必太多的遮掩,他就是看宗族势力不顺眼。
家族他还可以忍受下,宗族算什么?
宗族再进一步就是门阀!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门阀,无数的宗族,九成九的宗族的影响力只限于当地——准确的说是一个‘县’境内,稍微强大的宗族——供养出几个有功名有名望的读书人出来,他们就改头换面成为书香门第了。
从书香门第到官宦世家,另一种用意上,他们就是门阀的变种。
打唐朝以后,历朝历代都能够容忍这种‘世家’,那就是因为他们拿起‘笔’的同时,已经丢下了‘刀’。
陈鸣也可以容忍这种‘世家’,但唯独对于宗族,对于黄泉之下一直俯首称臣的宗族势力,对于未曾转变为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宗族,他无法容忍。因为这种宗族最直接的控制着百姓,这就是‘刀’!
人在拿起‘笔’的时候就等于进入了现有的体系体制之中,再怎么你欺我压,你倾我轧,那都是在现有体制下的一种竞争。可握‘刀’的就不一样了。手中握着刀把子,那就可以破坏、掀翻规则。
陈鸣的想法可能是‘左’了一些。
但为了解决宗族势力,他跟自己的老爹都是绞尽脑汁。陈家可不也是宗族之力起家的?
陈惠心中也存在一个‘警戒’的意思,天底下能出一个陈家,就能出第二个‘张家’,第三个‘赵家’。这事儿他比陈鸣都要用心呢。而且也真正拿出来一个确切的法子来,阶梯征税!
——以家资田亩为本,按阶征税。
一百亩以下的,一亩田只征收五厘【5%】的话;超过一百亩的就要征收一成;超过五百亩的就要征收一成五厘……,等等而上。当然这就是一个比方。
这种法子是陈鸣之前准备用在商税上的想法,最后还搁浅了,再小的麻雀也是肉,陈汉现在还没有到给小商户免税的地步。陈惠则把这个法子转嫁到了田亩上来,认为此法如果施行,绝对可以逼的乡野宗族零散。
整个陈汉同意此法的也数不胜数。老的有七公、九公还有老舅爷,少的高彦明、陈季卿,都十分之赞同。他们心里想的跟陈惠的忌讳大同小异。只是这个法子想要全面铺展开,细节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眼下还在‘研究’之中。
陈鸣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但也能肯定这个法子绝对会让乡绅地主更加排斥陈汉的统治。
就看他那老爹要什么时候拿出来一套完整的阶梯收税法吧。
陈鸣只想着他爹能够晚两年,最好是等到陈汉大军打进北京城了,确立了绝对优势,再行知天下。不然北方的地主乡绅可就有的是劲头了。
这事儿,就跟高新工业调整一样,用高新工业带动老旧的密集型工业,一得一失,长远看有大利,近的来有损失极大。但这是政事,且陈鸣自己也想不出啥两全法来,他手下的这波人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这就像‘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为之头疼的大难题,千百年来不也一样束手无策么?
陈鸣就看着自己老爹怎么来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