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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勤学苦练,始终不懈文艺创作也和别种工作一样,是要全力以赴,干一辈子的,活到老学到老的。不过,致力于别种工作的也许学到了一定年限,就能掌握技术,成为专家;从事文艺创作的可不一定能够这样顺利。文艺创作并没有一成不变的方法。作家的生活又各有不同。这就使《小说作法》和《话剧入门》等等往往不起作用,使阅读它们的人大失所望。它们也许精辟地说明了何谓结构,什么叫风格,但是它们无法使人明白什么叫创造,怎么创造,和认识人生。作家必须自己去深入生活,去认识人们的精神面貌,从而创造出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物来。作家必须读书,但是他还必须苦读那本未曾编辑过的活书——人生。他所要描绘的对象是人,他所要教育的对象也是人,所以他一旦成功,才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样的工程师的学习过程与创作过程一定非常艰苦是可想而知的。那么,假若有人以写作为敲门砖,以期轻而易举,名利双收,那就只是实践资产阶级的思想,与人民的文艺创作事业必然风马牛不相及。
在文学史中,一本书的作家的例子并不难找到。他们之中有的只写了那么一本著作,有的写了并不少,可是好的只有一本。而且,这本好书也许是那本处女作,他们后来所写的那些,没有一本能够超过最初的水平的。这原因何在呢?
我想谈谈这一点,因为我知道,在青年文艺作者之中已经有这样的事实:第一篇写得很不错,可是第二篇第三篇就每况愈下了。也有的人在发表了一两篇作品以后,就停笔不再写。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想想看,一个青年在语言文字上,在生活上,都有了足以写成一篇作品的基础,为什么不继续努力前进,而甘于越写越不好,或竟自退伍了呢?
在这里,我们必须强调:从事文艺创作必须勤学苦练,始终不懈。同时,我们也必须尖锐地指出:骄傲自满就是勤学苦练、始终不懈的死敌。一本书(或即使只是一篇短文)的作者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开端,为什么把开端变作结束呢?当然,一本真正优秀的作品的确是个有价值的贡献,尽管一生只写过这么一本,功绩也无可抹杀。但是,作家自己却不该因此而抱定“一本书主义”,沾沾自喜。古今许多伟大的作家是著作等身,死而后已的。他们不止喜爱文艺,而是拿创作当作一种神圣的使命,终身的事业。所以我们也该向他们看齐,写了一篇好作品,就该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再写,写得更好;不该适可而止,在已得到的荣誉里隐藏起自己来。
况且,一本书的作家的那一本书未必是优秀的作品呢。这就更不该引以自满,堵住自己前进的路径。我的确知道,青年们看见自己的作品在报纸或刊物上发表出来是多么兴奋的事。可是,这应该是投入文艺创作事业的开始,而不该是骄傲自满的开端。骄傲自满是作家们、特别是青年作家们,最容易犯的毛病。这个毛病不加克服,任其发展,会是文艺事业的致命伤。
骄傲自满若任其发展,便会产生狂妄无知。这就成了道德品质的问题了。“文人无行”这句相传已久的谴责,到今天还没被我们洗刷干净,而文人之所以无行,或者主要地发端于骄傲自满,因为骄傲自满会发展到目空一切,无所不为的。在历史上,在目前,我们都能找出这样的实例来。这是多么可怕呢!这不但可能结束了一个作家的文艺生活,而且可能毁灭了作家自己的生命。同志们,骄傲自满是我们的一座可怕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我们自己亲手挖掘的。
后写的作品比不上第一篇的原因,我的确知道,并不都因为骄傲自满。我知道:第一篇是集中所有的精力与生活经验写出来的,所以值得发表而被发表了。第一篇作品发表以后,约稿者闻名而至,纷纷邀请撰稿。于是,作者的准备时间既不充足,生活经验也欠充实,而勉强成篇,无暇多改,所以第二篇就不如第一篇好。即使勇于改正,屡屡加工,怎奈内容原欠充实,先天不足,改来改去也终无大用。我自己就犯过,而且还在犯这个毛病。我们必须更加严肃,不要以为第一篇既已成功,第二篇就可以一挥而就,于是对约稿者有求必应,来者不拒。不,不该这样。我们必须更严肃认真,不轻易答应约稿者的要求。我们须看清楚,一篇作品的成功并不能保证第二篇也照样美好。顺便地说,约稿者也该更严肃些,不要为夸示拉稿的能力而把新作家搞垮。为鼓舞青年们创作,我们应当以量求质,不宜要求太严。但是由青年作家自己来说,文艺的增产似乎不应包括“降低成本”。不,我们应该要求自己每篇作品都不惜工本,保证质量。一般地来说,老作家或者比青年作家更容易犯有求必应、随便发表作品的毛病,犯这个毛病最多的就是我自己。我指出这个毛病,为是我们互相批评劝勉,一齐提高质量。
那么,是不是写了一篇就矜持起来,不再写了呢?也不是。我们的笔是我们的武器。武器永远不该离手。我们必须经常练习。练习与发表是两回事。什么体裁都该练习,但不必篇篇发表。保持这个态度,我们就会避免粗制滥造,又足以养成良好的劳动纪律。我们的劳动纪律既要严格,发表作品的态度又要严肃。我想,这是我们每个作家应有的修养。这样坚持多少年,以至终生,我们是会有很好的成绩的:即使我们还不能成为伟大的作家,至少我们会作个勤劳端正的、具有社会主义道德品质的文艺战士。
我们必须勤学苦练,坚持不懈。我们必须戒骄戒躁,克服自满。我们的修养不仅在有渊博的文艺知识,它也包括端好的道德品质。我们坚决反对“文人无行”!
二多学多练,逐步提高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学过写旧体诗。在那时期,我写过许多首五言诗和七言诗。可是,至今我还没有成为诗人。那些功夫岂不是白费了么?不是!我虽然到如今还没写好旧诗,可是那些平仄、韵律的练习却使我写散文的时候得到好处,使我写通俗韵文的时候得到好处。它使我的散文写得相当紧炼。我每每把旧诗的逐字推敲和平仄相衬的方法运用到散文里去。通俗韵文是与旧体诗有血统关系的,因而我写的通俗韵文在文字上还大致合乎格律。
上边举的例子说明一个事实:在写作技巧上,我们应当孳孳不息地学习。掌握的技巧越多种多样,我们的笔才越得心应手。我们不一定每个人都成为全能的作家,作到“文武昆乱不挡”。但是各种体裁的练习是对我们很有益处的。诗的语言比散文的更精炼,更有创造性。那么,练习写诗必能有利于写散文。戏剧需要最精密的结构和精彩的对话;那么,练习编剧必有利于写小说。就是练习旧体诗词,也不无好处。习作不一定能成为作品,但为习作所花费的时间并非浪费。多学多练不会叫我们吃亏。
这可并不是说我们应当见异思迁,看哪门发财就换到哪门去。我们长于写小说就写小说,不要看戏剧发财就改写剧本。发财致富与投机取巧的思想与我们的事业实在无法结合在一起,也不该结合在一起。我们要学的多,写的专。学的多了,十八般武艺件件都通了,我们的确可以既写小说,也写剧本;既写诗歌,也写童话。多才多艺是我们应有的愿望。这个望愿的实现仗着多学多练,下苦工夫。以名利观点去决定体裁的选择,结果是名不必成,利不必至,反会遭受失败。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文艺事业是商业化了的。作品介绍所和书店编辑会告诉作家,什么题材与形式最有市场。于是,刊物上的文艺作品在一个时期内都写同一事物。假若《我与鸡蛋》这本小说有了很大的销路,接踵而起的便是《我与鸭蛋》、《我与鹅蛋》……。这种辗转摹仿,目的完全在营利。这就葬送了文艺。
根据调查,我们的青年文艺爱好者也往往把别人的一篇好作品当作蓝本,照猫画虎地进行写作。这是摹仿。用彩纸剪成的花朵,不管色彩怎样鲜艳,总不会有生命。摹仿的作品也是这样。在开始学习写作的时候,摹仿或者是不可免的,而且是不无好处的。可是,这只是习作的一个过程,正像我们幼年练习写字先描红模子那样。我们不该把这种习作看成作品。作品必须是个人自己的创作。因为青年们的写作经验还欠丰富,我们对他们的作品不应求全责备,但是我们也看得出,越敢大胆创造的青年作家才越有出息。一个青年作家的出现须带来一些清新的气息。创作必须含有突破陈规、出奇制胜的企图。在我面前的青年朋友们,在不同的程度上,的确都给文坛带来一些清新的气息,都多少写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新人新事,我祝贺你们的成功!和你们在一起,使我感到骄傲!朋友们,保持住这清新的气息,继续不断地加强创造精神,你们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那么,一鸣惊人理当是我们每个人应有的愿望喽。不过,一鸣惊人并不只仗着有此愿望,而是仗着勤学苦练,多学多练。我们下多少工夫,便得多少成绩。没练习过游泳的而忽然成为全国选手,只能是作梦。我们若是一开始就想写出一部《神曲》或《战争与和平》,一定会使自己失望。《神曲》差不多写了一辈子!多少成名的作家,到了老年还修改他最初写的作品,或把最初的作品从全集中删去。我们多活一天,便多积累一些知识、技巧、思想和生活经验。它们不能忽然一齐自天而降,使我们忽然豁然贯通,忽然一鸣惊人。“业精于勤”,始终不懈,逐步提高,才是可靠的办法。创作是极其艰苦的工作。一鸣惊人的幻想是来自不要付出多少代价,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享了大名的虚荣心。
作品的价值并不决定于字数的多少。世界上有不少和《红楼梦》一般长,或更长的作品,可是有几部的价值和《红楼梦》的相等呢?很少!显然地,字数多只在计算稿费的时候占些便宜,而并不一定真有什么艺术价值。杜甫和李白的短诗,字数很少,却传诵至今,公认为民族的珍宝。
我们首先应当考虑的不是字数的多少与篇幅的短长,而是怎样把一篇作品写好,不管它是一首短诗,还是一段相声。一首短诗和一段相声都是非常难以写得好的。我们要求的是生活的和艺术的深度,不是面积。万顷荒沙还不如良田五亩。我们的生活经验也许不够支持一部长篇小说的,但是就着我们所有的那一点生活经验,我们的确能够写出具有深度的短诗或短篇小说。这在出席这次大会代表们的作品中已经证实了。生活经验须慢慢积累,我们须按照各人的经验限度量力而为,不该勉强铺张,随便敷衍。艺术提炼生活,而不是冗长地琐碎地散漫地叙述生活。
我们要求写出自己的风格来。这必须多写、多读。个人的风格,正如个人的生命,是逐渐成长起来的。在经常不断的劳动中,我们才有希望创出自己的风格来。一曝十寒,必不会作到得心应手。文艺作品不是泛泛的、人云亦云的叙述,而是以作家自己的特殊风格去歌颂或批评。没有个人的独特风格,便没有文艺作品所应有的光彩与力量。我们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