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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天晴云正在旁边劝着,恨不得把她拖回床上去。
“小姐,你这病还没好呢,起身做什么?”
“一会公主和驸马不是要回门么?我总不好躲在床上不见人吧。方才睡得久,我正精神着呢,估计撑一个半个时辰没问题。”千雪并不理会小紫的话。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颓然放下眉笔,叹了口气:“不止脸色差了,连眉毛也变淡……这样好像真的不能见人呢。”一起身,头上传来一阵眩晕,身体软而无力地朝一旁歪去。晴天眼疾手快扶住她:“娘娘,您还是躺着吧。”
“不知道什么缘故,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任晴天扶她回了床上,千雪低喃了一句。
“娘娘是病后体虚,自个儿胡思乱想罢了。”晴云照看着床边的炭火。
“小姐无论怎样了都是翰日国最美的人,这两日病中不方便戴贵重首饰,前些日子您收的那枚木簪倒是适合,简单大方,肯定很清雅。您等着,一会奴婢给您梳头。”小紫以为千雪是因为方才见了自己的病容而不悦。说着就很兴奋地跑去翻首饰箱,未曾留意到晴云瞬间惨白的脸色。千雪想着那木簪是旭飞所赠,景飞若是问起也不晓得怎么说。
小紫翻找了一会,并没有发现记忆中的香木簪。
“怎么了?”千雪见她迟迟不过来,不禁扬声问道。
“找不着啊,小姐,奴婢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可怎么不见了?”小紫记得还是她亲自放的。
“什么?我一直没动过,你可找仔细了!”
小紫索性唤晴天过来,两人一起将首饰箱抬到千雪面前。真的不见了!连匣子都不在。
“小姐,这……”
千雪的眼神扫过眼前三人,复又落回首饰箱中,半晌才抬眼道:“把箱子收起来吧。”再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我想静静,留小紫一个人候着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千雪终是没有出听风阁,林菊若和燕烈来了几乎只跟景飞打了个照面就走,补品倒是送了一大堆。看来,她应该庆幸自己可以称病躲在房里,他们几个人……乱七八糟的关系,谁见了谁都不会很舒服,当初就奇怪燕烈怎么偏认准了林菊若。
“小姐,之前还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见您的,可不巧那时你刚好睡下了。”
“谁?”
“露华公主和……四皇子。”小紫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即使太子吩咐过不准拿这些无谓的消息打扰小姐的休养,但是她觉得小姐肯定是希望自己知道的。
“四皇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
“今天宫里最大的事儿就是四皇子回宫了。”
也合该回来了,再这样下去孙贵妃还指不定怎么对付露华呢。
“小紫,不是叫你别乱说话么?”景飞蓦地掀帘进了里屋,吓了小紫一跳,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在那里。
“你能瞒得了多久,别因为我病着就拿我当死人看。”千雪替小紫说话,却暗含讥讽。
景飞没料到她说话这么不客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千雪为何不悦,方才晴云已将屋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别气了,以后你要多少簪子我都弄给你。”景飞坐在千雪身边,轻轻拍了下她扭开的脸,并把她扳回来,两人直直对视着。
“你怎么可以随便拿人家的东西?”
“因为我不想看到它!千雪,你不会明白,那天……我多害怕你真的跟他一去不返。”
“我不会……”千雪欲开口澄清,不料景飞却兀自说了下去。
“你们在江湖间的逍遥是我没有体会过的,为了生存,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无论江湖还是皇宫,都须步步为营。如果没有这桩婚约的话,你选择他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对旭飞……我实在没有办法喜欢,他的母亲曾经为了他而数次欲置我于死地。”
千雪惊呆了,好像是第一次……景飞跟她说了那么多的心里话。她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白地看清他的心结。忽然想起孙贵妃当日要她保旭飞一条性命的话,真的不是空穴来风,若有必要,景飞真会……
“所以。千雪,你心里必须有个选择。要我……还是要他?”景飞望进她的眼里,看不到答案。
“要你还是要他……只能是一个吗?”
“是!只能是一个。”
千雪觉得自己在景飞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她转过身去,闭上眼:“我累了,想睡会儿。”景飞僵坐在床沿,他那没说完的话……是不是无需再说了?本想告诉千雪,若她选了他,从此……万里江山亦抵不过她一朵微笑。他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上官景飞,你自以为一切可以无往不利,万事俱在胸壑。你可以算到孙贵妃的行动,算到旭飞的行动,唯独在云千雪身上……你总是失算。算不到她会卷入其中,算不到她为了救露华会不顾性命,甚至算不到她的心……
半个月后,西夷王派了世子萨豪进京,全权代表他与上官鸿商议露华的事情。萨豪正是露华的亲哥哥,自幼对这个小妹异常疼爱。他也很干脆,基本没有多余的话,一见到上官鸿就弯膝跪下:“皇上,父王只有一个请求:请恩准我带西夷最可爱的公主回家。”铁铮铮的汉子跪在上官鸿面前,一脸动容地向他说出最卑微的愿望,只是要他的妹妹回家。露华当下就抑止不住,哭得希哩哗啦,扑过去抱着兄长的脖子:“哥哥——”
萨豪安慰着妹妹:“傻妹子,哥哥这不是在这么?别哭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宫里对露华的传言也多,闲秋苑发生的事情始终是个隐患。这种让人操心的媳妇……有千雪一个就让他头大了。算是为旭飞着想,解除婚约吧……可是和西夷的交情不知是否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皇上,听闻行凶之人已被重重惩罚,我和父王都相信此事确是意外,与他人无关。可露华打小被我们宠坏了,实在不适合呆嫁到皇宫给皇上添麻烦。父王说了,这桩婚事当他从未提起过,翰日国与西夷国之间就算没有这桩婚姻一样不会再有干戈,两国永修言好,千秋万代!”
这番话无意给上官鸿吃了剂定心丸,萨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这么说就是没问题了,况且先提出解约的是他们,理屈的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上官鸿长叹了口气:“罢!这件事到此为止,婚约解除,但是露华做不了朕的儿媳妇,做朕的女儿总可以吧?”
“皇上的意思……”
“从今日起,露华不仅是西夷的公主,也是我翰日国的公主,朕的义女,日后若是出嫁,可别忘了跟朕说一声,朕定会给你办最丰厚的嫁妆。”
萨豪欣喜谢过:“谢主隆恩。”
露华看了一眼旁边的旭飞,敛下万千愁绪:“谢皇上恩典。”
上官鸿笑道:“以后该叫父皇了。”
“是,父皇。”
此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如意上来,呈在露华面前。
“这个玉如意是朕原本准备给三公主贺她六岁生辰礼物,谁想到……十几年了,今日朕把它赐予你,也算是真送给女儿了。”
露华恭敬地接下,旭飞,我最终竟与你成了兄妹。
“哥哥,走之前,我们还要去谢一个人,若不是她……你恐怕也见不着妹妹我了。”露华凝重地对兄长如是说。听说千雪姐姐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次去太子应该不会拦她了吧。
恰好景飞不在,正是千雪迎他们进宁安宫的。
“姐姐……你全好了吗?”露华小心翼翼地问。
千雪笑笑:“没事了,就是躺了大半个月,快闷出毛病来。”说罢看了看露华身边的萨豪:“这位想必就是西夷的世子吧,是露华的哥哥了?”
萨豪听见千雪在说他,方才回过神来:“正是,让娘娘见笑了。”心里却抽了口凉气,瞟了几眼自家妹子。原来皇宫里的女人得美成这样才行,姑姑和露华在这儿的日子能好过吗,他再次肯定自己带走妹妹的决策是英明而正确的。
“太子殿下把你藏得跟宝贝似的,我来了两次都没见着你。”
“你且放心了,今日他不在宫里。”提起景飞,千雪眉间拢上一抹轻愁。
“我跟四皇子的婚约取消了,哥哥这次……是来接我回去的。这一走,日后恐怕很难再见了,姐姐你在宫里要多多保重。”
纵然明白这个结局对露华来说是最好的,千雪心里还是涌起了无限悲凉之意,有种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伤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在这里多久。
“好妹妹,回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
“我忘什么也不会忘了你的。”露华哽咽着,想起自己初见千雪时的骄蛮任性,听闻她在官道退敌的机智勇敢开始慢慢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再然后就是那个永远不愿回首的夜晚,她的挺身相护……
……
露华走的那天,天气难得的好,虽然不见太阳,但是总算没碰上下雪。千雪跟景飞说了声,坚持要送露华出城。想不到这一去却碰上了旭飞,自他回宫,两人还是第一次见着。想起景飞的逼问,眼前旭飞无声的质问……她不禁有了一股逃跑的冲动,还好场合不允许他们胡来,两人各自敛下情绪,一路无语,把萨豪和露华送到了城外。
“娘娘,四皇子,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城外风大,两位还是赶紧回去吧。”萨豪调转马头,对千雪和旭飞朗声说道。
而另一旁,露华望着旭飞,似有万语千言,萨豪扯扯她的衣角,露华缓过神,对着千雪明亮地笑:“姐姐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些好,别送了。”
那笑容晃得千雪心酸,记得以前听露华说过,西夷的女儿多半爽朗大方,性格刚烈,对爱情也是执着,一旦认定就是一生一世。可她现在还是抛下了自己的一生一世,这一走,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姐姐知不知道,西夷人都能歌善舞,可惜我竟没有表演过一次给你看。要不今天我唱首歌给你听听?”露华见千雪一脸黯然,便故作轻松地提议。萨豪看着妹妹,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好,洗耳恭听了。”
露华清清嗓子,望着自己要走的路,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她的声音在这辽远的天地间听来也十分清幽:
弯弯的藤麻呦爬呀爬在大树上
活泼的鱼儿游呀游呀游在清水塘
美丽的山茶花呦开呀开在高山上
摆夷的姑娘愿呦哎呀愿呀愿嫁汉家郎
白白的脸蛋轻纱装呐
苗条的身段俏模样啊
温柔的时候像呀像月亮
热情的时候像呀像太阳
……
千雪注意到身边的旭飞怔了一下,望着眼前的露华,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
这首歌旭飞是听过的。这是西夷当地的一首民歌,上次出征西夷那会儿,大获全胜后开的篝火庆功宴上露华曾经唱过。不过当时她是用当地的方言唱的,他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原来……翻译成汉语竟是这样。他还记得,上次露华唱歌的时候是多么开心,载歌载舞,一旁还有西夷的姑娘们跟她一起哼着,热闹的不得了。换了情境,这首原本欢快的歌竟可以如此悲凉。远山,愁云……漫漫前路,希望这位西夷姑娘一路走好。今生是他负了她满腔的热恋痴情。
歌未断,人已走。露华兄妹二人拉拉缰绳,领着一对人马绝尘而去……一片浓云裹在天地交接处,那一队人马最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