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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们绑架谁?”丹尼尔·哈维问。
“维尤特·瑟尔,”简·萨根说,“艾尼沙皇权的继承人。”
丹尼尔·哈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提醒雅列想起特种部队士兵尽管有意识融合,为什么还非得面对面开简报会。说到底,什么都代替不了肢体语言。
萨根把任务情报和任务内容转发给大家,但哈维在信息解压完毕前就又说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也开始搞绑架了?”哈维问,“这可是条新路子。”
“我们以前也绑架过,”萨根说,“没什么新鲜的。”
“我们绑架过成年人,”哈维说,“通常来说,都是意图伤害人类的家伙。这次要绑架的是个孩子。”
“说是幼虫更合适。”阿历克斯·伦琴已经解压完任务剪报,开始阅读。
“随你怎么说,”哈维说,“幼虫,崽子,小孩。重点在于,我们要用无辜幼体充当谈判筹码。没说错吧?这恐怕确实是第一次。很下作。”
“这话居然是你说出来的?每天都有人叫你别满嘴喷粪呐。”伦琴说。
哈维望向伦琴,说:“没错,你经常叫我别满嘴喷粪。但我必须要说,这个任务臭不可闻。你们这帮人,脑子都有病了不是?”
“哈维,敌人可没你那么高尚。”朱莉·爱因斯坦说着转发了一张葛底斯堡星上的孩童尸堆照片。雅列又打个哆嗦。
“所以我们就必须和他们一样卑鄙?”哈维说。
“听着,”萨根说,“这事不是投票表决。我们的情报人员说勒雷伊、艾尼沙和奥宾很快就要大规模进军人类空域。我们一直在边缘地带骚扰勒雷伊和奥宾,但始终无法对艾尼沙采取行动,因为我们还得接受一个彬彬有礼的幻象——他们是人类的盟友。这给了他们时间备战,尽管我们喂给艾尼沙人很多假情报,但他们对人类的弱点还是过于了解了。我们有可靠的情报说艾尼沙完全参与了所有袭击计划。如果公开对抗艾尼沙,他们三方就会一起扑上来,而我们的资源不足以和他们同时开战。哈维说得对,这次任务把我们带进了新领域,但其他计划都不如这个有震慑力。我们无法从军事上战胜艾尼沙,但能从心理上打垮他们。”
这时雅列已经读完了整个报告,他对萨根说:“还不止是绑架。”
“对,”萨根说,“单独绑架不足以迫使权首接受我方条件。”
“天哪,”哈维也看完了所有材料,“比屎都他妈臭。”
“比其他的计划强,”萨根说,“除非你真的认为殖民联盟能同时拿下三个敌人。”
“允许我提个问题吗?”哈维问,“我们为什么总摊上这种烂事?”
“我们是特种部队,”萨根说,“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狗屁,”哈维说,“你要去自己去。我们不去。谁都做不出这种事。不能因为其他人不想去就逼着我们去。”
哈维环顾简报室,说:“来吧,我们至少可以说给自己听。军事情报部门的真生人混球想出这个计划,然后一帮真生人将军签字通过,但殖民防卫军的真生人司令官完全不想牵涉进去。于是就交给我们,大家认为我们不会介意,因为我们是一帮两岁大的无道德刽子手。妈的,我有道德,我知道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有。面对面作战老子寸步不退。你们都清楚这一点。但这不是面对面的战斗。这是他妈的狗屁。一等一的臭狗屁。”
“好吧,确实是狗屁,”萨根说,“但同时也是我们的任务。”
“别派我去抢那东西,”哈维说,“我愿意给去的人打掩护,但这杯毒酒我本人就不碰了。”
“我不会派你去的,”萨根说,“有的是其他任务可以交给你。”
“倒霉事到底交给谁呢?”阿历克斯·伦琴说。
“我自己去,”萨根说,“还要两个志愿者。”
“我已经说过了,我负责掩护。”哈维说。
“万一我的脑袋挨了枪子,哈维,要有其他人负责绑架。”萨根说。
“我去,”萨拉·鲍林说,“不过哈维说得对,这坨屎臭气熏天。”
“谢谢,鲍林。”哈维说。
“别客气,”鲍林答道,“别太得意。”
“有一个了,”萨根说,“还有谁?”
简报室里的所有人都望向雅列。
“什么?”雅列忽然不自在起来。
“没什么,”朱莉·爱因斯坦说,“只是你和鲍林总出双入对的。”
“不完全是这样,”雅列说,“我们在排里已经七个月了,掩护过你们每一个人。”
“别激动,”爱因斯坦说,“又没人说你俩结婚了,而且我们每一个人都掩护过你,但每个人都更愿意和某个特定的人一起执行任务。我的搭档是伦琴。萨根是哈维,因为除了她谁也不肯收他。你和鲍林是搭档。没别的意思。”
“别取笑雅列了,”鲍林笑着说,“他这人很实诚,跟你们这群下流胚不一样。”
“我们是实诚的下流胚。”伦琴说。
“或者说下流得很实诚也行。”爱因斯坦说。
“玩笑开够了吧,”萨根说,“我还缺一个志愿者。”
“狄拉克。”哈维替他报名。
“够了。”萨根说。
“不,”雅列说,“我去。”
萨根似乎想反对,但一转念又算了。“好的。”她说,然后继续简述情况。
“又来了,”雅列一边听简报,一边在私人频道上向鲍林发送道,“你也看见了吧?她其实想说‘不行’的。”
“看见了,”鲍林说,“但她并没有说啊。而且上了战场,她对你和对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这我明白,”雅列说,“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似乎不太喜欢我。”
“她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太喜欢,”鲍林说,“别疑神疑鬼了。总而言之,我很喜欢你,除了你疑神疑鬼的时候。”
“我努力。”雅列说。
“好好努力,”鲍林说,“谢谢你志愿加入。”
“呃,这个嘛,”雅列说,“民心所向而已。”
鲍林笑出了声。萨根瞪了她一眼。“抱歉。”鲍林在公共频道上说。
过了几分钟,雅列在私人频道上呼叫鲍林:“你真觉得这次的任务很糟糕吗?”
“妈的迎风臭十里。”鲍林答道。
粒子束消失,雅列和二排战友弹开降落包。纳米机器人充电,从背包里以藤蔓形式展开,组成一个个单人滑翔翼。雅列不再自由坠落,向宫殿调整方向,飞往第三道粒子束留下的冒烟窟窿,这个洞口通往继承人所在的育儿室。
权首宫殿和圣彼得大教堂差不多宏伟,可不是个小地方,正厅外是权首的王庭和现已崩塌的行政区域,非艾尼沙人不得出入。公共记录中没有宫殿的建筑结构图,而宫殿本身遵循的是天然艾尼沙建筑风格,以流动和混沌为主旨,与连绵不断的白蚁窝群落颇为相似,从中寻找重要的区域或房间谈何容易。在实施绑架艾尼沙继承人的计划之前,首先必须找到继承人所在的私人房间。军事研究局认为这个难题很有分量,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多。
解决方案是往小处想;没错,往单细胞生物的方向想——比方说,C。xavierii,这是一种艾尼沙原核生物,以演化论的观点看,和细菌是一码事。正如各种细菌与人类构成了愉快的共生关系,C。xavierii和艾尼沙人也是一样,它主要存在于体内,但体表也有。和许多人类一样,并非每个艾尼沙人都能坚持洗手间里的好习惯。
殖民联盟军事研究局破译了C。xavierii的遗传密码,重组后创建出新亚种C。xavierii movere,其DNA能构造出线粒体尺寸的无线电收发器。这些微小的有机机器通过测量与收发范围内其他艾尼沙人身上C。xavierii的相对位置,记录下宿主的一举一动。显微装置的记录能力有限,只能记下不到一个小时的宿主活动,但每次细胞分裂都会产生一部新的记录机器,继续跟踪宿主的活动。
军事研究局把接受过基因改造的微生物放进洗手液,由一位不知内情的殖民联盟使节传入权首宫殿,这名使节与艾尼沙外交官经常有身体接触。接下来,通过日常接触,艾尼沙外交官又把细菌传给宫殿内的工作人员。那位殖民联盟使节(及使节团全体人员)的脑伴都经过了秘密修改,能记录即将从宫殿工作人员和居住者——包括权首和她的继承人——身上发射出的微电波。不到一个月,军事研究局就通过人员活动情况绘制出了权首宫殿完整的内部结构图。
军事研究局没有告诉殖民联盟使节团说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间谍。不仅因为这样能保障他们的安全,还因为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被如此利用,肯定会暴跳如雷。
雅列飞近宫殿屋顶上,收起滑翔翼,在远离洞口的地方降落,以防意外崩塌。二排战友不是正在着陆就是已经着陆,忙着在洞口系速降索准备滑降。雅列看见了萨拉·鲍林,她已经走到了洞口,透过烟雾和尘土向下张望。
“别往下看。”雅列对她说。
“说晚了。”她答道,顺便把视角中令人头晕目眩的画面发送给雅列。雅列在融合中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期待;他自己的心情也差不多。
速降索已经绑好。“鲍林,狄拉克,”简·萨根说,“行动。”粒子束从天而降到现在还不足五分钟,每耽搁一秒都会增加猎物被转移的风险。他们还必须想办法应付迟早要赶到的军队和紧急响应人员。炸掉行政区域能帮二排暂时引开注意力,但不可能持久。
三个人扣上速降索,滑降四层,径直冲进权首的居住区。育儿室就在前方,他们先前决定不把粒子束径直打向育儿室上方,以免意外引发坍塌。雅列在滑降时明白了这个决定有多明智,虽然说起来是“外科手术”般精确,但粒子束还是将权首住处上方的三层楼破坏得一团糟,大量瓦砾直接砸了下去。
“打开红外线装置,”萨根在速降时说,“灯光已切断,下面灰尘很厉害。”雅列和鲍林执行命令。粒子束的余能和下方闷烧的建筑物散发着热量,红外线视野内亮堂堂的。
三个人刚进入权首住处,负责保安的警卫就撞开大门,冲进房间,扑向入侵者。雅列、萨根和鲍林解下降锁,重重落进底下的瓦砾堆里——艾尼沙的重力比地球更强。雅列掉在瓦砾堆上,险些被断桩刺个对穿,防护服立刻硬化,帮他躲过厄运。三个人用肉眼和红外视力扫视房间,确定警卫的位置,把情报送给上方。几秒钟后,屋顶上传来噼啪几声脆响,警卫应声而倒。
“安全了,”阿历克斯·伦琴说,“这个区域已被封锁,我们没看见其他警卫。其他人正在下来。”话音未落,朱莉·爱因斯坦和另外两名二排战友就顺着速降索滑下来了。
育儿室紧邻权首的私人房间,出于安全考虑,两个房间都是可封闭的独立单元,绝大多数暴力手段都无法突入(来自外太空的超强粒子束除外)。两个房间外面总是戒备森严,因此两者之间的安保手段很简单。权首卧室和育儿室只隔着一扇雕琢华丽的门,门上只有一道门闩。雅列开枪敲掉门闩,在鲍林和萨根掩护下走进房间。
雅列正要检查左右死角,有什么东西猛扑上来。他蹲下就地一滚,抬起头,发现一个艾尼沙人挥舞着临时抓起的棍子,企图砸烂他的脑袋。雅列用胳膊挡开那一击,飞起一脚,正中艾尼沙人两条前下肢之间的位置,踢碎了他的甲壳,艾尼沙人惨叫起来。雅列从眼角余光瞥见房间里还有一个艾尼沙人,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