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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笑着答道:“刚开始确实会经常困惑。”
“帮助我,让我别这么困惑。”雅列说。
“我会的,”居里说,“但我没法陪你太久。雅列,你没有按照时间表出生,你的队友两天前就开始训练了。你必须尽快融入集体,否则就有可能永远滞后。我带你去见队友,路上尽量给你说说,剩下的交给他们解释。好了,从容槽里出来吧。既然已经能思考,看看你走路怎么样。”
“走路”的概念自我解压,容槽里捆住雅列的束具松开,雅列稳住身子,坐起来,跳出容槽,一只脚站上地面。
“人类的一小步。”居里说。雅列惊讶地发现这句话解压出的内涵异常丰富。
“首先第一点,”居里领着雅列穿过凤凰星空间站,“你认为是你在思考,其实并不是。”
雅列的第一反应是说我不懂,但他忍住了,直觉第一次起作用,告诉他这恐怕是他近期对大部分事情的反应。他改口道:“请解释。”
“你刚出生,”居里说,“你的大脑——真正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没有知识和经验。代替大脑工作的是一台名叫‘脑伴’的脑内电脑,正在向你传递知识和信息。你认为你明白了的所有事情实际上都通过了脑伴的处理,以你能领会的方式反送给你。建议你如何回应各种事情的也是脑伴。注意人群。”居里左右躲闪,避开聚在通道中央的一群防卫军士兵。
雅列跟着她躲闪。“但我感觉这些我都知道,”雅列说,“就仿佛我曾经知道,但现在不知道了。”
“在你出生前,脑伴调整过你的大脑,”居里说,“帮你铺设所有人类都具备的神经通道,让大脑为快速学习和处理信息做好准备。你的大脑已经做好了学习的准备,所以你会感觉你早就知道了。在你生命中的第一个月,看什么都会觉得似曾相识。等你学会了,知识储存进真正的大脑,就不需要把脑伴当成拐杖了。我们天生如此,搜集信息、处理并理解信息的速度比真生人快好几倍。”
雅列停下脚步,一方面是让意识解压居里刚才说的那些内容,但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居里觉察到他停下了脚步,也跟着站住,说:“怎么了?”
“这是你第二次使用‘真生人’这个词,我找不到它的定义。”
“上头不会把这种词语放进脑伴。”居里说。她继续向前走,指着通道里的其他士兵说:“他们就是‘真生人’——生下来是婴儿,发育时间很久,需要好些年。你出生才十六分钟,而他们活十六年知道的也许还不如你多。这么发育非常没效率,但符合自然规律,他们因此认为这就是正确的。”
“你不认为?”雅列问。
“我认为这无关正确错误,只是缺乏效率而已。”居里答道,“我和他们一样活着,‘真生人’这个字眼并不恰当,因为我们也是生出来的。出生,生活,死去。没有区别。”
“所以我们和他们一样。”雅列说。
居里扭头看了他一眼,答道:“不,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被设计得在肉体和精神方面都强于他们。我们行动更敏捷,思考更迅速,连交谈都比他们快。第一次和真生人交谈,感觉就像他们在以半速行动。呐,看着。”居里停下脚步,做出困惑的表情,拍拍恰好路过的一名士兵的肩膀。
“抱歉,”她说——用嘴巴说,“据说这一层有个餐厅,汉堡好吃得不得了,但就是找不着。能帮个忙吗?”居里说话的声音和雅列在脑海里听见的声音差不多,但语速比较慢,刚开始雅列都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没问题,”士兵答道,“你说的那地方离这儿有几百码,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走就能看见,遇到的第一个餐厅就是。”
“太好了,谢谢,”居里重新迈步,对雅列说,“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就好像他们是弱智什么的。”
雅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大脑已经解压了“汉堡”的概念,继而解压了“食物”,导致他意识到了与谈话内容完全无关的一件事。他对居里说:“我认为我饿了。”
“不急,”居里说,“你应该和训练队友一起吃饭。这是团队体验的一部分。以后你做大部分事情都要和训练队友一起做。”
“你的训练队友在哪里?”雅列说。
“这个问题有意思,”居里说,“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们了。训练结束后你很难再见到训练队友。训练结束后,你将被分配到需要你的岗位上,然后融入所在的班和排。现在我融入的特种部队排负责在士兵出生时灌输意识。”
雅列在脑海里解压“融入”的概念,但发现很难理解。正要再次尝试,居里打断了他的思路,她还在继续说话。“很抱歉,你在队友中将处于不利位置,”她对雅列说,“他们醒来时就已融入集体,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们要花几天时间适应你。你应该和他们同时出槽和融合的。”
“我为什么没有呢?”雅列问。
“到了。”居里说着在一扇门前停下。
“这是什么?”雅列问。
“交通艇机师的待命室,”居里说,“带你飞一段。来吧。”她为雅列开门,然后跟着雅列进去。
房间里有三位正在打扑克的机师。居里说:“我找克劳德中尉。”
“他啊,正被操得死去活来呢,”一名机师说着把一枚筹码丢进底池,“加十点。”
“欲仙欲死,”另一名机师说着也扔了一枚,“跟十点。”
“我们要是真在赌钱,二位的嘲笑或许还稍微有点杀伤力,”第三个人说,根据排除法,他就是克劳德中尉。他扔下三枚筹码,“十点跟了,再加二十。”
“费用全免的地狱观光就属这一点最不好,”第一名机师说,“费用既然全免,就没理由发钱给大家了。跟。”
“要是早知道我的老板是社会主义者,保准不会申请加入,”第二名机师说,“跟。”
“嘿嘿,看来你们俩除了没脑子之外,现在就连老命也快没了,”克劳德说,“别说什么被劳动异化,你们早就异化得连渣都不剩了。另外,见到这手牌还得破费几百块钱。”他摊开手上的扑克,“一对A,三个8。相对垂泪吧二位。”
“唉,妈的!”第一名机师说。
“谢谢你,卡尔·马克思。”第二名赞颂道。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在牌桌上这么说,”克劳德说,“你该感到自豪。”
“哦,我自豪得很,”那名机师答道,“就是千万别告诉我老妈。她那颗德州老心脏会碎成几瓣的。”
“一定帮你保守秘密。”克劳德说。
“克劳德中尉,”居里说,“您能在本世纪内回答我一句吗?”
“抱歉啊,中尉,”克劳德说,“我只是必须先完成仪式性的口头羞辱。你肯定能理解的。”
“不怎么理解,”居里说着朝雅列点点头,“这就是要送往卡森营地的那个新兵。命令和许可你应该已经拿到了。”
“应该吧,”克劳德停下半分钟,访问脑伴,“对,拿到了。我的交通艇也已经整修完毕,加满燃料。我提交一下飞行计划,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他望着雅列,“就你一个人,没别的?”
雅列望向居里,居里摇摇头。“没有,”他说,“就我一个人。”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声音,第一次明白形成语言是多么缓慢,他有点惊讶。他还觉察到了舌头的存在和舌头在嘴里的蠕动过程,这让他稍微有点恶心。
克劳德注意到雅列和居里之间的交流,没有评论,朝椅子打个手势说:“那好,哥们儿,请坐。我马上就带你出发。”
雅列坐下,抬头看着居里,问:“我现在该做什么?”
“克劳德中尉用交通艇带你去凤凰星的卡森营地,你和训练队友会合,”居里说,“他们比你提前几天进入训练,但最初一两天主要是融入集体和稳定人格。你不一定错过了真正的训练。”
“你会在哪儿?”雅列问。
“我就在这儿,”居里说,“你觉得还会是哪儿?”
“不知道,”雅列说,“我害怕,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冷静。”居里说,雅列感觉到她传递来了一种情绪,脑伴处理后为他解压了“移情”的概念。“几小时后,你就会融入训练队友中了,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你会更理解这个世界的。”
“好的。”雅列说,但并不完全相信。
“再见了,雅列·狄拉克。”居里说着微笑一下,转身离开。雅列感觉到居里在他的意识里继续逗留了几秒钟,直到她忽然想起忘了关闭链接通道,这才突然消失。雅列不由回顾起了两人共处的这段短暂时光,脑伴为他解压了“回忆”的概念。回忆的概念触发了一种情绪,脑伴解压“动人”的概念。
“哎,我能问个问题吗?”克劳德问雅列,他们开始降向凤凰星的地表。
雅列思考着这个问题,其语义结构的二义性允许多种诠释。一方面,克劳德已经通过提问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另一方面,他明显有向雅列提问的能力。雅列的脑伴提示(雅列也赞同)这并不是问题的正确诠释。可以推测,克劳德知道他从程序上来说有能力向雅列提问,假如在此之前他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雅列的脑伴还在解压并分类补充其他诠释,雅列不由希望有朝一日他不需要无休无止地解压概念,就能直接领悟语句的正确诠释。他诞生和觉醒不过一个钟头,已经觉得这么做很烦人了。
雅列思考着可用的选项,过了一段时间——对他而言颇为漫长但对机师而言几乎不存在——他壮着胆子扔出了似乎最符合语境的答案。
“好。”雅列答道。
“你是特种部队的对吧?”克劳德问。
“对。”雅列答道。
“你多大年纪了?”克劳德问。
“现在?”雅列问。
“对。”克劳德答道。
雅列的脑伴提醒雅列,他有个内置的天文钟,他读取时间,答道:“七十一。”
克劳德上下打量他:“七十一岁?按照大家的说法,你在特种部队算是非常老的了。”
“不,不是七十一岁,”雅列说,“七十一分钟。”
“不是扯淡吧?”克劳德说。
他又花了一小段时间选择诠释,最后答道:“不是扯淡。”
“妈的,太古怪了。”克劳德说。
“怎么说?”雅列问。
克劳德张开嘴又闭上,瞪了雅列一眼,说:“呃,你大概不知道,但对于大部分人类,和一个才出生一个多钟头的家伙聊天就很古怪。妈的,牌局刚开始的时候,你都还没出世呢。大部分人类在你这个年纪都还不一定学会了呼吸和拉屎呢。”
雅列查询脑伴后答道:“此刻我正在做两件事中的一件。”
这话逗得克劳德吃吃发笑,说:“破天荒第一次听你们说笑话。”
雅列思考片刻,答道:“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正在做其中之一。”
“那我只能衷心希望是呼吸了。”克劳德说。
“确实是。”雅列答道。
“那就好,”克劳德又吃吃暗笑,“我有一瞬间还以为我总算遇到了有幽默感的特种部队士兵呢。”
“抱歉。”雅列说。
“天,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克劳德说,“你出生才一个多钟头,有些人活了一百年也培养不出幽默感。我有至少一个前妻从结婚到离婚连微笑都没笑过一次。你好歹有刚出生当借口,她可没有借口呀。”
雅列思考片刻,答道:“也许你这人不好玩。”
“看,”克劳德说,“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