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米河:“这可是好事。”
王虎林:“还好事呢!皇上说的是余粮,可杭州府已贴出布告,凡是种田农户,家家必须卖粮一石五斗,合二百二十五斤白米,你想想,收漕粮时,农家的活命口粮已经所剩不多,眼下正逢大旱之年,田里绝收,哪有二百多斤粮食可卖?这不分明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米河:“农家要是卖不出这一石五斗,那又怎么样?”
王虎林:“还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坐牢!”
米河一拍破船:“粮食何时开收?”
王虎林:“就在这两天。对了,等收粮的衙役一到,你就能明白什么叫秤大、斗大、脚大了!”
米河把酒碗一放:“这事,我管了!”
7.破庙里。夜。
小梳子躺在供桌底下,身子蜷曲着,望着从窗外透人的月光,满脸忧伤。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小梳子一喜,一跃而起,额头磕在供桌上,痛得叫起来。抬头一看,进庙来的果然是米河。小梳子钻出桌,沉着脸:“米少爷!我让你像泥菩萨一样坐在这里别动,可你,一走就是两天!”
米河满脸霜色:“小梳子,有句话问你!敢跟我赴汤蹈火么?”
小梳子眨着眼:“啥叫赴汤蹈火?”
米河:“就是跳油锅,爬火山!”
小梳子看看四周:“米少爷,我和你,在地狱里了?”
米河:“你就说,敢不敢?”
小梳子:“米少爷敢,我也敢。”
“好!”米河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敢!——来,坐下,把吃的取出来,我们边吃边说!”
小梳子嘴唇得意地一扭,从布袋里取出那块咬过的饼,递上:“给!”米河接过月牙形的饼,连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嘴里。小梳子问:“香不香?”
米河:“香!”
小梳子噗味笑了,点上了一支长长的蜡烛。
8.旷野上。夜。
月光下,牛大灶手里拿着一节竹梆,边敲,边拖着长长的嗓门喊:“少爷——,回来吧!少爷——,回来吧!
几只狗冲着他吠。他撵开狗,一路喊去。
9.破庙里。深夜。
蜡烛已残。
米河和小梳子躺在供桌底下,身上盖着干草。
米河:“小梳子,等我把大事办成了,你就给我做老婆吧?我二十五了,该有老婆了。”
小梳子笑:“我做不了你的老婆。”
米河:“为什么?”
小梳子:“你是米少爷,我是小梳子,我和你,不配做夫妻。”
米河:“这话是谁说的?”
小梳子:“我做梦的时候,梦里有个老神仙对我说的。”
米河:“那是月老吧?”
小梳子:“不是月老!月老手里是拿着红线的,可这老头手里拿着掸子!——米少爷,我想过了,我做不了你老婆,能做你的梳头丫环。我十六了,是大姑娘了。”
米河:“好吧,你就做我的梳头丫环!”
“真的?”小梳子高兴得翻了个身,鼻子几乎碰着米河的脸,“就这么说定了!
往后啊,我小梳子可就跟你寸步不离了!“
米河仰着脸笑:“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
小梳子:“对!”
米河:“我要是……吃饭呢?”
小梳子:“你吃大碗,我吃小碗!”
米河:“我要是……睡觉呢?”
小梳子:“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米河:“我要是……读书呢?”
小梳子:“你捧书,我捧茶!”
米河:“我要是……跟谁打架呢?”
小梳子:“谁打你,我就剪谁的辫子!”
米河:“我要是……做了叫花子讨饭呢?”
小梳子:“你端着碗,我给人家唱曲!”
米河:“我要是……像我父亲一样做上个二品京官呢?”
小梳子想了想,从头上取下碧玉梳,借着月光看着,话音里带着伤心:“那我……
就把碧玉梳扔到运河里,再不给你梳辫了!“
米河:“这又为什么?”
小梳子:“做了二品官,不就得用金梳子梳辫么?”
米河望着小梳子的脸:“小梳子,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到那时,我也许会哭。”
小梳子:“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哭?”
米河:“我也不知道,反正啊,我现在就想哭。”
小梳子:“现在就想哭?莫非我小梳子现在就离开你了?”
米河:“别问了。你离开我,还早着呐。”
小梳子:“要问!偏要问!你说,我和你离开了,你真的会哭?”
米河装出笑脸:“不会,我是说着玩的。”
小梳子沉默了。
米河:“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梳子仍不做声。
米河撑起身,看着小梳子的脸,这才发现女孩的脸上已经挂着了两行泪水。
10.运河边。日。
小梳子和一群小乞丐在朝着河面张望着。
米河走来,问:“收粮的官船还没见到么?”
小梳子:“快了!王庄主不是说,就在这两天了!对了,我刚才听贩丝的丝客在说,一个姓卢的新任巡抚,这两天也要来钱塘县了!”
米河:“姓卢的巡抚?”
11.杭州。卢焯宅客厅。晨。
一具于瘦的身躯伏在地上,他是浙江巡抚卢焯。
大堂正壁上,赫然高挂着卢焯从京狱中带来的刑枷,枷脊上披垂着黄绫,两旁是一副对联:“入狱乃佛许,知耻是圣言”。
一身便袍的卢焯直起腰,往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然后对着木枷又叩了一个头,撮香在手,道:“皇枷在上,天威高悬!臣卢焯,若是有负皇上厚望,此枷复颈,永不超度!”
他对着皇枷深深俯下头去,只听得身后响起女子的笑声。“蝉儿?”卢焯听出是女儿卢蝉儿的声音,直身回头,身后没有女儿的影子。
12.卢宅后园。日。
卢焯一双青筋如蚓的瘦手握着锄,在冰冻的菜畦间翻土。此时又闻一声女子的笑声。卢焯支着锄,笑道:“蝉儿!父亲知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招了!”
“父亲!闭上眼睛!”十八岁的卢蝉儿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周身挟着一股凛凛的剑风。蝉儿高挑身材,面容姣美,穿着一身荷色箭衣,紧袖窄腰,手中那一把长剑,在父亲面前舞得如泼水一般。
父亲把眼睛闭上了。蝉儿的剑花灿烂,猛地一颤,剑骤然收住。父亲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剑尖离自己的咽喉只有半寸之遥!
“好!”父亲面不改色,“此剑要是再进半寸,老父命休矣!”
蝉儿笑着收了剑:“在父亲眼里,生与死,就这么相近?”
父亲:“是啊,这就如做官,如果有了一念之差,也就没有半寸活路了。”女儿:“所以父亲天天早上要在刑枷前跪上片刻?”
父亲:“对,父亲怕的就是违逆了皇纲皇宪。”顺手从园中的橘树上摘了个橘子,往空中一扔,“蝉儿,出剑!”
蝉儿腰肢一拧,反身挥出一剑,剑锋擦着飞起的橘子一掠而过,没有击中。父亲:“看来,我儿的剑法还不甚精进。”
蝉儿不服气:“请父亲再抛出一橘,让蝉儿一试!”
父亲又摘了个橘子,扭臂从身后高高地抛出。
蝉儿跃起,挥剑在空中舞出两道白光,收剑之时,那橘子却仍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卢焯手中。蝉儿沮丧地垂下剑,咬起了嘴唇。
父亲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抚女儿的头:“蝉儿,莫要灰心!你双目失明,能有这般剑技,已是不易。好好练,日后会有长进!”
蝉几点点头,失光的瞳仁浮起泪水:“父亲,我的眼睛,真的不能复明了么?”
父亲:“只要这世上还有治眼的良医,父亲会替你找到的。”
女儿苦笑着摇摇头:“不,蝉儿不指望父亲会为女儿找到治眼的良医。”
父亲:“你是信不过父亲?”
女儿:“父亲忙于公务,从未将女儿的眼疾放在心上。”
父亲:“蝉儿这话就错了,父亲入狱多年,出狱复官才几日,朝廷交办的差事又那么重,父亲实在是抽不出……”
“莫说了,”女儿打断父亲的话,“父亲能从狱中平安回来,已是蝉儿的大幸,蝉儿就是此生再不复明,也不会怨怪父亲的。”
说罢,蝉儿淌着泪急步跑出了月门。
卢焯望着女儿的背影大声道:“蝉儿,等父亲从钱塘县办差回来,就带你找治眼的良医去!”
女儿已经跑远了。卢焯长长叹出一声,对着侍卫重声道:“备马!”
13.杭州郊外旷野。日。
尘头滚起。官袍锦绣的卢焯骑在马上,左右是随从和护卫,马队急驰而来。随员:“卢大人!前面就是钱塘县了!”
卢焯:“进城之后,径直前往官仓验库!”
随员:“是!”马蹄下烟尘滚滚。
14.运河上。日。
十八个纤夫拉着孙敬山的大红官船,沿着运河向米镇进发。
官船后头,拖着一条大空船,船甲板上整齐地放着收粮的大斗和大秤,十来个收粮行役穿着大靴子,衣冠肃然,背着手,赳赳然站在船帮两侧。
孙敬山临窗站着,对着身后的师爷道:“卢抚台大人今日也已离开杭州,前往钱塘县验仓了。我和卢大人,可谓是水陆并进!卢大人一到钱塘验完仓,头件关心的大事,定是这民间余粮何时何日如何补充官仓。记住,等粮食一收上来,要立即进仓,不可迟缓!”
师爷胸有成竹地一笑:“下官明白!”
15.钱塘县官仓外。日。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远远地望着下马的卢焯大人一行。
钱塘知县王干炬郑重其事地撩袍,从裤带上解下一把大钥匙,打开了仓门上的大锁,即有两个库吏推开了沉重的仓门。
王知县躬身:“抚台大人请——!”
卢焯领着随行官员大步进仓。
围观的百姓踮着脚往仓门里张望。
王知县急嚷:“大人都进去了!还不快换上《五谷丰登》!”
唢呐声乱了一阵,怎么也吹不成曲,一片呜里哇啦。
百姓们哄笑起来。
16·仓内。
叠得高高的粮袋巍然如山,到处纤尘不染,井井有条。
卢焯巡视着,面无表情。跟在身后的王知县捧着大册子,一边报着存粮数,一边点着仓存米袋,让卢焯过目。
卢焯示意王知县退开,从怀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白麻绳,绳上点着红漆,绳子两头各系着一个小铁饼,俨然是一把软尺。他手一抛,软尺一端抛上了米包顶上,一端着地,垂得笔直。他数了数红点,默记在心,然后又横着量了量,心算片刻,再要过大册子翻阅起来。
王知县一脸紧张。
许久,卢焯微微一点头,把册子递给王县令:“很好,多了七袋。一袋装白米五斗,合七十五斤,七袋则五百二十五斤。这么说,所存库粮比实账多了五百余斤。
不过,这所多之粮,从何而来?“
王知县本已松了口气,见问,心又一紧,猛一激灵。笑道:“本县粮仓向来重视灭鼠,这五百多斤粮,想必正是从鼠口夺得!”
卢焯面露赞赏之色:“本官记起来了,钱塘县官仓有位大名鼎鼎的鼠爷,想必鼠爷有一手灭鼠的绝活?”
王知县一时语塞,见得墙边一只大筐,便有了主意,将筐取了过来,笑道:“对,对!鼠爷就是这般灭鼠的!卢大人请看——”把筐往自己头上一套,“这筐子就是灭鼠之利器!平日用小棍长绳支在筐中,作张口待捕之状,筐内散布诱饵,那老鼠冒死进筐吃食,将绳一抽,叭!老鼠就自投罗网了!”
说着,王知县作鼠状,身子一缩,被筐罩住,嘴里发出一阵吱吱的鼠叫声。卢焯和随员都笑起来。
卢焯:“好办法!此法要推而广之。你们算算,本省有七十二县,每县一年从鼠口之中就能夺粮五百斤,全省一年能夺粮多少斤!除了鼠口,还有虫口、贼口,若是…一严加防范,所积之粮何止千万斤!”
王县令从筐里钻了出来,浑身得意:“卢大人,本仓已扫出空房三大间,等得从民间收购了余粮,就可及时堆放!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