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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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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小梳子的肩膀儿活该沾你的靴底泥?”小梳子眼一瞪,“有你这么狠心的吗?”小刀子连忙把靴子脱了,搁一边,再往小梳子的肩上爬去。
“别尿了我脖子!”小梳子说着,猛发一声喊,托着小刀子站了起来。小刀子顺势爬上了瓦面。“小梳子!你好大的劲!”小刀子在瓦面上取回帽子,拍去尘土,给自己恭敬地戴上,“你站好,我下了!”他探出脚,差点踩空跌下。“小梳子!
我下了!“他喊。屋檐下没有一点动静。小刀子纳闷起来,探头一看,那屋下哪里还有小梳子的影子!再找那靴子,也已是不翼而飞了!他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小梳子的当,在瓦背上跳着脚大骂:”小梳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24.桥洞里。
小梳子哈哈笑着,道:“我才不要好死哩!好活就行了!”
她试穿着刚刚施计得来的靴子,站起身走了几步。靴子太大,她差点跌倒。
“喂,蝉儿!”她对着坐在河边石头上的蝉儿喊,“你的脚比我大,这靴子,送给你了!”蝉儿没有回头:“哪儿得来的,就送哪儿去。”小梳子:“要是我捡来的呢?”蝉儿:“天下没有白捡的东西!”小梳子:“怎么没有?米少爷不就是白捡了我,你卢蝉儿不就是白捡了米少爷?”蝉儿:“把靴子给小刀子送去!”
小梳子:“凭什么?”
蝉儿:“你总不忍心让他光着脚去见他母亲吧?”
25.香烛铺子外。日。
小刀子赤着脚走来。
店铺里挂满了纸箱纸人,柜上也满是线香和红白蜡烛。一位老妇人在忙着折元宝,猛见一双赤脚站在面前,抬起了脸,失声:“刀儿?”
小刀子怯怯的:“妈!是我!”母亲打量着儿子,惊愕:“我儿怎么了,就这么打着赤脚,从京里一直走回来的?”
儿子看看四周,急忙奔进门,稀里哗啦地上起了店板:“妈,别看儿子的脚了!
儿子的脚没出息,可儿子的嘴巴有出息了!儿子有好多话要问妈哩!问的事,句句都是皇上等着的大事!“
上店板的声音震得满铺子挂着的纸人晃晃荡荡。
26.店铺内屋。
小刀子扒着饭,问母亲:“妈,闹阴兵的前几天,还记得有人来铺里买阴钱么?”
母亲坐着,膝间夹着个竹篮,手中不停地折着金银元宝,道:“这话,不是有人来问过妈了么?”小刀子:“谁来问过了?”母亲:“是个秀才。”小刀子:“妈怎么对他说的?”母亲:“妈照实说了。”小刀子:“妈是说用p几天来买阴钱的,只有县衙门里的差役?”
母亲:“你已经知道了?”
儿子:“儿子的东家从秀才口里知道了这事,告诉儿子了。”
母亲:“可还有件事,妈没有对那秀才说。”
儿子急声:“妈,这是什么事,快说!”
母亲:“那差役买去的阴钱,催得急,妈来不及剪圆,看上去不像是铜钱!”
儿子泄了气:“儿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哩!不就是你老人家没把那阴钱剪得像个铜钱么!”
27.客栈。夜。
几张阴钱在灯下对比着。阴钱的边缘留着不整齐的剪刀痕迹,也不圆整。
高斌放下纸钱,拍了下小刀子的后脑勺:“跟了我这么多天,说了这么多废话,就这一句话值钱。”
小刀子:“高大人,这么说,那天晚上,河上漂着的,狗脸上糊着的,醉汉脑门上粘着的阴钱,都是我母亲剪的纸片儿?”
高斌:“你母亲可帮上阴兵的大忙了!”
他在小屋里踱起步来:“往河里撒阴钱的是县衙门的差役;为了把戏演得更吓人,将那几条狗剁去尾巴的,也是县衙门的差役!可想而知,趁着大雾天把那五船粮食偷运走的,也不会是别的人,一定也是县衙门的差役!看来,这阴兵借粮的奇案,其实就如一张纸,一捅就破!”
小刀子:“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吧?”
高斌:“哦?说来听听!”
小刀子:“这两天,那米少爷不见了人影儿。不知为什么,我觉着这米少爷要是不见了人影儿,还会有事儿没完。”
高斌笑了一声,沉下脸:“于本官来说,没办完的事,只有一桩:打开官仓,收缴赃粮!”
28.清河县官仓。日。
仓门轰然打开。满满一仓粮食!身着一身官服的高斌神色冷峻,在一群官员。
的簇拥下,凛然步入仓门。县衙门的大小官员跪伏一地。一袋接一袋的米袋打开。
倒出的全是朽米!跪伏着的官员汗如雨下。一属员捧起米:“请高大人过目!满仓存粮全是从五条浙江槽船上盗得!那五条漕船的贡米早在启运前就已被杭州知府孙敬山掉包,故此全是陈年朽米!”
跪着的官员惊得纷纷抬起了头。
高斌冷声:“何人是清河县令李忠?”
一顶花翎顶戴被一双老手轻轻地摘下,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和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下官便是李忠!”
高斌打量了一眼跪着的李忠,突然大喝一声:“将这妖头押人死牢!”即有几名亲兵上来,给李忠挂上重镣。
“且慢!”李忠从容地从地上爬起,“高大人!罪臣有一事请求,可否恩准?”
“说!”高斌冷冷道。
李忠:“罪臣自知必死,可在死之前,有几句话要对高大人说。”
高斌:“下了牢,你想不说也来不及了!”
李忠:“不!我那几句话,不能在牢里说!”
高斌冷笑:“莫非你想高坐在茶馆酒楼之上,再娓娓道来?”
李忠眼里露出失望之色,摇了摇头:“莫非高大人忘了自己烧的那束草了!”
高斌一怔:“此事你怎么知道?”
李忠:“此事,清河县百姓已是人人皆知!”
高斌似乎明白了李忠的意思,沉默片刻,突然一挥手:“囚笼押送李忠去黄河故道!”
李忠撩链跪下:“罪臣叩谢高大人!”抬起脸来时,他已泪流满面。
29.黄河故道旁小土庙外。
劲风低走,黄沙迷眼。高斌坐在一张旧椅L,身旁环列着随员和亲兵。清河县的百姓也默默地围在远处,人丛中,有米河、卢蝉儿和小梳子。蝉儿:“囚车来了。”
米河张望:“我怎么没看见?”
蝉儿:“可你看到了马蹄扬起的尘土。”
米河再看,只见一道黄尘像浓烟似的平贴着黄河故道的低岸滚滚卷来。
30·低岸上。
两匹马拉着囚车奔驰在烟尘中。
囚笼里,李忠披散着的长辫在黄尘中像扬卷着一束白绫。
定格。
第18集
1.土庙外。日。
囚车停下。押车的亲兵下马,奔到高斌面前跪报:“禀高大人!罪犯李忠解到!”
高斌的肩上已落了一层黄土,轻轻掸了掸,突然对着宠里的李忠发出一声极冷的寒笑:“李大人,你如愿了!”
李忠双手抓着笼栅,举目四望了一会,目光落在土庙的瓦顶上,长叹一声:“我李忠,本想扫一扫庙顶上的积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斌:“扫土的事,本官会替你办了!”
李忠于裂的嘴唇动了动:“谢大人!”
高斌:“李忠,你不是有话要对本官说么?本官此时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能回答本官么?”
李忠:“请大人开问!”
高斌不无嘲讽地一笑:“敢问李大人,你那阴曹地府,是怎般模样的,能讲给本官听听么?”
李忠一脸从容:“高大人想知道阴曹地府是何般模样,这容易。不过,罪臣先得问一问高大人,您来清河县已有多日,可知清河县有多少人口?”
高斌:“七万三千口!”
李忠:“高大人可知清河县有多少个坟头?”
高斌哼了声:“荒野之中,坟冢累累,莫非你要本官替你去数上一遍?”
李忠:“罪臣不必烦劳高大人,罪臣这里有图!”
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张折纸来,哗的一声展开,图上的山川之间密密麻麻点着墨点。“高大人请看!”李忠把图高高举起。“这是本县辖区之图,是片大好锦绣之地!可就在这片皇土之上,布落着整整三万六千七百四十九座坟茔!”
2·人丛中。
米河身子一震,踮望着李忠手里的图。
他的一只手不知不觉抓紧了小梳子的胳膊。
3·土庙外。
高斌看了图一眼,哼然一笑:“说得好!你是想告诉本官,你身为一县县令,正是带着这三万之众的阴兵,来征借大清的皇粮?”
李忠举图的手因铁镣之重而垂下了,目光冷冷地射向高斌:“高大人!你可以将我李忠千刀万剐,你却不可以有半点污言亵读这三万六千七百四十九位土中之人!”
“大胆妖头!”高斌怒声,“本官不仅要拿你问罪,还要将你这三万阴兵一同问罪!”
李忠重声:“他们不是阴兵!他们是阴魂!他们死不瞑目!他们死了还未满周年!他们都是……都是活活饿死的!!”
高斌一怔:“你是说,这图上点着的,都是新坟?”
李忠涌出泪来:“这三万余口生灵,都是皇上的子民!去年一场百年未遇的涝灾,洪水滔天,大水围困清河县八十八天!可是,有一粒赈灾之粮从天而降么?没有啊!那时,朝廷只要有一船赈粮运来,小小的清河县,岂会有那么多座新坟隆起于这青天白日之下!”
高斌:“胡说!去年清河县大水,惊动朝廷,雍正帝急拨赈粮十万石赶运灾地!
你岂能把饿毙三万余众的罪名枉加在朝廷的头上!“
李忠:“高大人,清河县的百姓都在此地,你可差人去问一问,去年重灾之时,可曾见到过一粒皇粮!”
高斌:“那我问你那十万石赈粮哪去了?莫非也被阴兵征借而去?”
李忠:“正是被阴兵征借而去!”
高斌:“那阴兵不就是你李忠么?”
李忠:“高大人难道没看见,去年十月的一份邸报上,说是两艘运赈粮的大船倾覆于黄河的事么?”
高斌:“见到过!”李忠:“罪臣后来才知道,这两条船,正是赶赴清河县的赈灾粮船!”
高斌:“粮船沉于黄河,这也怪朝廷么?”
李忠:“可高大人万万不会知道,这沉没之船,竟然是空船!”
高斌猛地站了起来:“一派胡言!难道你下水看过?”
李忠:“罪臣年迈,下不得黄河,可罪臣亲自带着三十名深熟水性之人来到沉船之地,亲眼看着他们潜入水中!”
高斌:“黄河向来水流湍急,舱中之粮,定是被水冲走!”
李忠:“十万石粮食都在麻包之中,舱内必是叠放规整,就如堵决之垒土,层层叠叠,岂能被冲得一袋不剩?”
高斌:“依你这么说,这船中之粮,是被人盗了后,再沉船毁迹的?”
李忠:“正是如此!”
高斌:“朝廷的赈灾之粮不可动,私动者必死,这是皇章国宪铁定了的!既然你已发现赈粮被盗,为何不奏报朝廷?”
李忠:“如此天大之事,罪臣岂敢不奏?”
高斌:“既然奏了,朝廷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
李忠:“这正是罪臣的疑问!”
高斌默想了会,厉声:“此事与你犯下的阴兵借粮案无关,本督自有另议!… …李忠,你现在如实招来,为何要托借阴兵之名,将五船漕粮偷盗一空?”
李忠沉默了,两眼望向那土庙。庙前那香炉里,残烟缕缕。
4.人丛中。
小梳子推推米河:“米少爷,他们说了这半天,我可听明白了!这县令李忠,想扯上黄河沉船的事,把自己犯下的罪给抵了!”
米河不做声。小梳子:“你脸色这么难看,在想什么哪?”
米河脸色沉重:“我在想,要是李忠把话都说出来,这案子,就不会是高大人想象的那样了。”
小梳子:“你怎么知道?”米河:“要是去年那两船赈粮及时运抵清河县,也就不会再有清河县的阴兵借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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