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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路灯坏了。瓜达卢佩·维克多里亚居民区北部没有电力供应。这个工业园区的出口处,除去诺加莱斯公路的一处,其他出口没有路灯,没有柏油路,也没有下水道;结果,园区内的全部废料都丢进玫瑰花小区的泥坑里,太阳一照,泥坑发白。这样说来,玛卡里达·洛佩兹下班的时间是清晨五点半。这是可以确定的。后来,她走在园区黑暗的道路上。也许她看见了一辆小型卡车,每天晚上都停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广场上,旁边是WS…Inc。 加工厂的停车场,小卡车出售牛奶、咖啡、冷饮和各种玉米饼给上下班的工人。多数工人是妇女。但是,她不饿,或者她知道家里有饭吃,所以没有停下脚步。她离工业园区越来越远,离开加工厂的灯光越来越远。穿过通往诺加莱斯的公路,随后进入瓜达卢佩·维克多里亚小区的第一条街道。走过这样的街道用不了她半小时。然后,就可以出现在她居住的圣巴尔托罗梅区了。走路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五十多分钟。但在途中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出了永久性偏差。后来,有人告诉她母亲:你女儿可能跟什么男人跑了。母亲说:她才十六岁,是个好闺女。四十天后,几个孩子在玛依多雷纳区的一间破屋附近看到了她女儿的尸体。她的左手下面有瓜柯叶。由于尸体腐烂,法医无法确认死因。有个参加运送尸体的警察却辨认出她手下的瓜柯叶。那警察弯腰捡起几片尖矛状的绿叶。
7月没有女尸。8月也没有。
那几天,首都《消息报》派遣塞尔西奥·贡萨莱斯去报道关于“忏悔者”的消息。塞尔西奥·贡萨莱斯三十五岁,刚刚离婚,急需挣钱。按照正常情况,他是不会接受这个任务的,因为他不是警务方面报道的记者,而是文化版面的编辑。他撰写哲学类图书评论文章。不仅这类文章没人看,就是这类书籍也没人读。他时不时地也写关于音乐和画展的文章。四年前他就是《消息报》的在编人员了,他的经济状况不算拮据,过得去;但是一离婚,可就处处缺钱了。由于他所在的部门(有时他用化名写文章,免得让读者发现整个文化版面都是他一人的手笔),已经不能让他有所作为了,于是去其他三个部门给主任们施加压力,请他们派点外差,这样可以让他平衡入不敷出的状况。于是才有了这个让他去圣特莱莎的建议,请他撰写完关于“忏悔者”的报道再回来。给他提供这份差事的是报纸周刊的主编,因为他看好塞尔西奥·贡萨莱斯,认为贡萨莱斯有了这份差事可以一箭双雕:一是可以赚外快;二是可以去北方玩三四天,那里有美味佳肴和新鲜空气,可以忘记前妻。于是,1993年7月,塞尔西奥·贡萨莱斯乘坐飞机到了埃莫西约,然后登上了开往圣特莱莎的公交车。说真话,换空气让他感到美妙无比,心旷神怡。埃莫西约的天空清澈湛蓝,几乎有金属的闪光,从下到上熠熠生辉。这让他立刻情绪振奋起来了。无论机场的人们,还是城里街道的行人,都让他感觉和蔼可亲,无忧无虑,好像身在外国,只看到了居民好的一面。在圣特莱莎,他的印象中这是个工业城市,失业人口很少。他下榻在市中心一家便宜的旅馆,名字叫“绿洲”,地点在一条还是改革时期留下的石板路上。不久,他访问了《北方使者报》和《索诺拉之声》编辑部。他跟经手“忏悔者”案子的几个记者进行了长谈。他们告诉他如何去那四座被亵渎的教堂。他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看了四座教堂。陪同的只有出租车司机,每次在教堂外面等着他。他跟圣塔德奥和圣卡塔里娜两座教堂的神甫谈了话,他们提供的材料对他的调查帮助不大;但是,圣卡塔里娜教堂的神甫建议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因为按照他的看法,亵渎教堂的那人和凶手并非圣特莱莎最坏的恶疮。警方为他提供了口述画像的复印件。他跟办理这个案子的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约好了谈话的时间和地点。下午,他与市政委员会主席谈了话。主席邀请他在机构大楼旁边的餐厅吃饭。餐厅是石料建筑,试图模仿殖民时期的风格,但模仿不成功。不过,饭菜很好。主席和另外两名下属努力让他进餐愉快,讲了一些地方笑话和黄色新闻。第二天,他很想见见警察局长。但是,出面的是一名警官,大概是警察局的新闻发言人吧,是个刚刚法律系毕业不久的小伙子。他拿给塞尔西奥关于“忏悔者”案件的全部资料卷宗,足够新闻记者写报道用了。小伙子名叫撒穆迪奥,那天夜里他的头等大事就是陪记者说话。二人共进晚餐。然后,去了歌舞厅。塞尔西奥想起自十六岁以后就没有踏进过歌舞厅的门。他把这话说给撒穆迪奥。小伙子听了哈哈大笑。他俩邀请几个姑娘喝酒。她们来自锡那罗亚州。从她们的衣着打扮看,可以立刻发现她们是女工。塞尔西奥问陪伴他的姑娘喜欢不喜欢跳舞。姑娘回答说跳舞是她生活里最喜欢的事情。不知为什么这个回答让他感觉愉快,可是又感到难过。姑娘则问他一个墨西哥城人跑到圣特莱莎做什么,他回答说自己是记者,正在写关于“忏悔者”的报道。这番话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她从来不看《消息报》,这让塞尔西奥难以相信。撒穆迪奥悄悄对他说可以带她们上床去。频闪仪摇曳的光线扭曲了小伙子的面部表情,姑娘说,她觉得这小子像疯子。塞尔西奥听了耸耸肩。
第二天,塞尔西奥醒来时一人在旅馆里,感觉看见了,或者听见了什么禁区里的东西。不管怎么说吧,是不合适、不相宜的东西。他打算采访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到了检察员办公室,只看到有两人在玩掷色子,第三个人在旁观。这三人都是检察员。塞尔西奥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坐下来等候,因为他们告诉他胡安很快会来。检察员们身穿羊皮上衣,脚上是运动鞋。两个玩者手边有个装菜豆的杯子,每掷一次色子就从杯子里掏出几个菜豆,放到桌子中央。让塞尔西奥奇怪的是如此堂堂正正的汉子居然拿菜豆赌博,但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放到中央的菜豆竟然会跳起来!他注意观看。果然,时不时地有三两个菜豆在跳跃,跳得不高,两三公分,但真的在跳啊!两个玩家并不在意跳跃的菜豆。他俩把五个色子放入一个色子筒,摇一摇,再摇一摇,突然倾倒在桌子上。每倒一次,无论自己还是对方,都说上一句话。塞尔西奥听不懂。他俩说的是:打住!打住!或者说:碾住!秃秃!或者说:疯疯!或者说:斜斜!或者说:玉米甜球!或者说:叉叉叉!或者说:别费!别费!好像念念有词,在召唤神仙,或者什么神秘的脚步,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人人都敬重的话语。那个旁观的检察员时不时地点点头。塞尔西奥问旁观的检察员那些菜豆是不是喜欢蹦蹦跳跳的蹦豆。那检察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塞尔西奥说: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蹦豆啊。说实话,一个也没见过。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来了。那两人继续游戏。胡安身穿灰色上衣,有皱褶,领带是深绿色的。他和记者在自己的写字台(整个办公室里最整齐的,这是塞尔西奥观察的结果)前坐下来。二人说起了“忏悔者”。根据这位检察员的说法(他要求记者不要发表这句话),“忏悔者”是个病人。记者一发现检察员不愿意他的同事们听见,就压低声音问:他有什么病啊?胡安说:恐圣症。记者问:这是什么病啊?胡安说:害怕和厌恶圣物。他解释说:“忏悔者”亵渎教堂,没有预谋杀人的动机。那些死亡事件是偶然性质的。“忏悔者”惟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圣像上释放自己的怒火。
“忏悔者”亵渎的几座教堂没过多久就先粉饰一新,接着永久性地修复了毁坏部分,只有圣卡塔里娜教堂除外,它在好长时间里保留原样,那个“忏悔者”留下的样子。新城区那位神甫说:我们缺钱的地方太多。他每天去牛背山小区一次:做弥撒,打扫教堂,以此说明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比修复圣像的急事多着呢。多亏了这位神甫,塞尔西奥在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教堂见到神甫时,正如他在圣特莱莎得知的那样,除去著名的“忏悔者”亵渎教堂案,还有杀害妇女的命案,大部分没有破案。神甫一边扫地一边说话,他说到圣特莱莎这座城市,说到来自中美洲各国的移民,说到成千上万的墨西哥人每天来加工厂园区寻找工作或者越境去美国,说到买卖人口的走私贩子,说到工厂里支付的饥饿工资,以及就是如此微薄的薪水,还被来自克雷塔罗州、萨卡特卡斯州、瓦哈卡州绝望的人们所垂涎。神甫说:那是些绝望的基督徒啊!真是奇怪的说法,而这样的说法恰恰出自一位神甫之口。这些绝望的人们迁徙的方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或者单身,或者拉家带口,一直来到边境线上,只是到了这时方才或休息或哭泣或祈祷或酗酒或吸毒或跳舞到筋疲力尽。神甫的声音里有应答祈祷的口气。有一阵工夫,塞尔西奥在倾听的同时,闭上了眼睛,几乎就要入睡了。过了一会儿,神甫和记者来到外面,在教堂的台阶上坐下来。神甫邀请记者抽骆驼牌香烟。二人望着地平线吸着美国香烟。神甫问记者:你在首都除去当记者,还干点别的什么事情?塞尔西奥一面吸烟一面想如何回答问题。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答案。他说:我刚刚离婚。另外常常看书。神甫问:你看些什么书呢?塞尔西奥答:哲学书,特别爱看哲学书。他问神甫:你也喜欢看书吗?这时有两个女孩跑过去,脚步没停,说了一声“神父,你好”。塞尔西奥望着她们穿过一片开满大红鲜花的空地,然后过了马路消失了。神甫回答:当然看书。记者追问:看什么书?神甫说:关于解放神学的书。我喜欢看莱昂纳多·博夫[3]和巴西人的著作。但是,也看侦探小说。记者起身,踩灭了烟头,说了一声:幸会。神甫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塞尔西奥·贡萨莱斯乘坐公交车前往埃莫西约,在那里等了四个小时,然后坐飞机去首都。两天后,他交给周刊主编一份关于“忏悔者”的新闻报道。随后,很快忘掉了那件事的全部内容。
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问精神病院女院长:什么是恐圣症?请您指点一下吧。女院长说她叫爱尔维拉·甘波斯。她要了一杯威士忌。胡安要了一杯啤酒,看看周围环境。露天茶座上,有个手风琴手,身后跟着一个女小提琴手,二人极力但徒劳地要引起一个乡下人的注意。胡安估计,这人像个毒品贩子,虽然这家伙露出的是后背,他无法确认。女院长爱尔维拉解释说:恐圣症就是害怕或者厌恶圣物,尤其是他自己宗教的神圣器物。他想举吸血鬼为例,这东西总是能逃脱惩罚;可是估计女院长会笑话他。那您认为“忏悔者”得了恐圣症?女院长:我一直在这样考虑,现在认为是这样的。胡安说:两天前,他捅死了一个神甫和另外一个人。那个拉手风琴的人很年轻,超不过二十岁,圆圆的像个苹果。但他的表情属于二十五岁以上的样子,微笑时除外,偶然一笑的时候会让人突然发现他很年轻,初出茅庐。女院长说:“忏悔者”随身携带的刀子不是要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