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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一座过街楼前面停了下来,潘俊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让子午和欧阳燕云都下车,然后在车夫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那车夫会意地点了点头,之后赶着车向来时的路奔去。
马车走了之后,潘俊带着两个人走上过街楼,这座过街楼建于明朝,楼身上面是一座高高的佛楼,上面供奉着各路神仙,下面则是一道宽阔的水渠,在过街楼的对面是半壁山岩,山岩上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栈道。
潘俊一面走一面向四周张望,他走过过街楼,栈道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看来应该是鲜有人迹,山前的栈道只有百米,走过那百米的栈道便转到了山后,从山前看整座山一片荒芜。但是转过这山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从栈道上便能遥望到栈道尽头的一座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的一座大宅子。
“真没想到在这后面竟然有这样的景致啊!”子午惊异地笑道,潘俊却不说话,而脚下却加快了步子。
不仅仅是子午,欧阳燕云也早已经看呆了,本来她从小就生活在新疆,直到这次才随着爷爷来到中原,见识本就少,更何况是眼前的奇观呢。
栈道蜿蜒曲折,虽然看着那座宅子就在眼前,但是从栈道到宅前却有三里路之遥,而且栈道越走越窄,再加上湿滑无比,所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谷底。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宅门口,红色大门的左右立着两头巨大的石狮子,门上悬挂着一块红彤彤的匾额,上书:双鸽第。
潘俊走上前去,在门上轻轻叩击了几声,然后退了下来,子午悄悄地在潘俊耳边道:“小世叔,这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啊!”
潘俊笑了笑。子午自言自语道:“名字也好,双鸽第。”子午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望着潘俊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世叔这里是双鸽第?”
潘俊微微点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突然连忙点头,一脸满足地观察着眼前的宅院。欧阳燕云也好奇起来,问道:“哎,你,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子午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哥我不叫哎。”
欧阳燕云自觉理亏,于是小声地说:“子午,这个地方怎么了?看你们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子午听到欧阳燕云改口喊自己的名字了甚是满足,之后煞有介事地凑到欧阳燕云的耳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然后自己嘿嘿地坏笑了起来。欧阳燕云趁机又是一脚。
“君子动口不动手。”此话一出便见欧阳燕云一脸的无所谓,他也自觉自己的话说错了,本来燕云便是个女子。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一个七旬老人弓着腰出现在门口,脸皮像是橡皮泥一般耷拉下来,微闭着眼睛,白花花的月光之下老人的样子更像是一具干枯的尸体,他探出头向四周打量着,潘俊走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您老!”
老头儿眉毛也没有抬,转身朝门里走去。潘俊向子午和欧阳燕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心中顿生疑惑,这个老头儿是谁?潘俊竟然对他如此恭敬,来不及多想两个人便跟着潘俊踏入了大门。
子午随手将门关上,然后快步跟上潘俊,并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小世叔,这个老头儿究竟是谁啊?”
潘俊连忙让他噤声,谁知老头儿耳朵微微颤了颤停住脚步,闷声闷气地说:“我是这双鸽第看门的。”
子午连忙低下头,心想这老小子看起来也有百十来岁了,怎么耳朵竟然这么尖。谁知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那老头子依旧在盯着他,目光冰冷,似乎一下就能将自己看穿一样。
“您老别生气。”潘俊说着走上前去搀扶着老人,老人这才转身随着潘俊走进正房。
这院落的正房较之潘府是小了很多,但是里面的摆设却很古朴,颇有雅趣,老人落座之后,潘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子午皱着眉头四下打量着。
“咳咳……”潘俊一直在给子午使眼色,怎奈子午这家伙却完全没有顾忌到潘俊这碴儿,依旧自顾自地四处打量着。
“小子,看够了没有?”老头儿忽然发话了,这次的声音比刚刚和蔼了许多,子午一愣,然后满脸堆笑地说道:“看好了,看好了!”然后摸着脑袋坐在潘俊旁边的座位上了。
“大伯,我今天来是想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潘俊轻声说道。
“呵呵,随便你吧,你是潘家的主人,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我算什么?只不过是潘家的一个下人而已。”老人仰着头,语气冰冷。
不过刚刚潘俊的那句话倒是让子午和欧阳燕云一惊,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潘俊的大伯吗?但是他为什么又说自己是个看门的呢?
“大伯,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父亲他也早就过世了,您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潘俊劝说道。
“哎,也罢。但是你们为何不住在潘宅却跑到这里来呢?”老人的声音始终是闷声闷气的。
“世叔爷,您不知道,估计现在潘宅已经被日本人抄了!”子午心直口快地说道,此时他正好与老人四目相对,老人目光冰冷地望着他,子午心想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于是连忙将嘴闭上了。
“你小子怎么话说到半截啊,怎么回事?”老人见子午迟迟不说话于是问道,但是老人与生俱来的语气中带着针。
子午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事情的始末复述了一遍,刚说完只见老人“啪”的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准备发作,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地长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侄儿,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我准备去一趟河南,过几日就动身。”潘俊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是准备去那里找金银?”老人问道。
“是啊,我想如果金家全部逃出去了,估计他们会到河南去投奔金银吧!”潘俊实际上一路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也好,一会儿我叫人带你们去客房。”说罢老人站起身来看看天,东方已经略微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了。“你们去休息吧!”
潘俊站起身来忽然说道:“大伯,您知道那个秘密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是潘家的正宗传人,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说完老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健步如飞,毫无龙钟之态,推开门向外走去。
“小世叔,这个人真的是你的大伯?”子午终于憋不住了问道。
潘俊微微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何他要亲自开门,而不让下人开门呢?”子午好奇地说道。
“呵呵,大伯习惯每日这个时辰出去练功,想必正是巧合吧!”潘俊说着站起身子,这时两个仆人走了进来。
客房在二进园中,假山怪石掩映其间,穿过怪石中的一条小路,他们几个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客房前面,潘俊和子午住在一间客房中,而欧阳燕云住在他们隔壁。
经过一夜的波折几个人早已经人疲马乏了,子午一下子扑在床上,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地说道:“小世叔,看起来你大伯和你并不亲热啊!”
潘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潘家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
“噢?”子午一下子来了兴致,顿时睡意全无,坐起来好奇地望着潘俊。
潘俊淡淡地说道:“我大伯叫潘昌远,从小到大不管是身体还是对于驱虫师的技法的掌握上都远远超过我父亲,只是他时运不济,再加上一副火暴脾气,最后被爷爷赶出了家门。”
这火暴脾气子午算是领略到了,绝不亚于欧阳雷火,沾火就着。但是对于他的时运不济却让子午很好奇。
“小世叔,我睡不着了,你就讲讲吧!”子午有的时候让潘俊觉得他就是个孩子,潘俊微微笑了笑,长出一口气,这些旧事如果再不向人提起的话恐怕他也要忘记了。
“潘氏一门被选定的君子一定要经历一个过程,那就是游方。年轻的时候四处行医,当时大伯已经被选定为下一任继承人了,于是便依照祖训四处行医,开始的时候还得心应手,但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也就是我说的时运,经过大伯的手的病人无论得的什么病都会在一夜之间死去。
“渐渐地便再也没有人肯找大伯看病了,大伯空有一副本领却无用武之地,他仔细地将自己行医的方法与祖传的方法对比了一番,结果却发现毫无二致。但是那些病人却都离奇地死去了。
“对于潘氏的家人来说,行医是君子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如果总是将人医死的话,那就肯定不能成为君子。大伯是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那是光绪三年的时候,宫中的一个太监总管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于是差人找到了潘家。本来已经定好爷爷去了,谁知大伯却在前一天晚上在爷爷的饭菜里下了迷药,然后自己去了宫中。
“他想证明自己的医术并未生疏,但是他却不知道宫中的水实在是太深。那太监确实是得了一场大病,不过这病却不应该被太监得,因为他得的是花柳病。
“大伯不明就里,来到宫中,开始为太监医治,当他得知太监得的是花柳病的时候也很惊讶,这太监三岁便进宫了,虽然净身但是却有可能是再生出来的。大伯却没有多想便稀里糊涂地开始医治。
“却说这病一般人得了,医好也就罢了,但是太监得了就是大事情了,如果医好太监,太监必定会找个借口除掉他。大伯每次医人必死无疑,可是偏偏这次就把这个太监给医治好了。
“本来准备得到一场嘉奖,谁知大伯刚刚回到家中之后便有人悄悄地传来口信说大伯在宫中惹了大麻烦,那个太监在皇太后面前告了他一状,这次恐怕是必死无疑。
“爷爷醒来之后本来甚是生气,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却软了下来,毕竟是亲生儿子,于是便将大伯叫到身旁问明缘由之后,不禁仰天长叹。
“爷爷告诉大伯其实并非是他的医术不济,而是因为大伯根本就不适合当这木系的君子。潘家的医术除了中医之外,便是用虫之术,木系的虫术讲究温和,只有驱虫师的心境达到与世无争的境界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虫术的效果,如果脾气火暴的人学会了这种虫术不但不能起到行医救人的目的,反而会杀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小时候都要服用心斋的原因,这种药可以约束我们的心境。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那个太监在太后面前告了大伯一状,这是百口难辩的事情。于是爷爷让大伯服下了一种药,那种药吃了之后气息闭合,七孔流血,状若服毒。
“宫中派人来抓大伯的时候发现潘家大门上挂着白布,当下极为好奇,走进一问才知道大伯已经畏罪自杀了。太监自然不信,于是亲自来到潘府想看个究竟,见到大伯浑身冰冷地躺在棺椁之中才算放心地离开。
“虽然大伯没有死,但是却再也不能露面了,于是爷爷便将他安排在了这双鸽第的老宅子之中,对外谎称大伯早已经过世了。我父亲被重新选定成为了君子,因此大伯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爷爷过世他也不曾露面。”
“噢,原来是这样啊!”子午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你大伯的时运还真是不济。”
“其实大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此清修心境,外面的假山怪石都是他让人从江南运回来的,这园子也是他精心布置的。”潘俊站起身打开窗子,此时东方已经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