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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赌坊!”潘俊不禁笑了笑,这些军统特务最青睐藏人的去处无外乎赌场与妓院,刘衎这样说根本不出潘俊意料。
“潘俊,咱们现在怎么办?”冯万春见潘俊似乎早已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于是便问道。
“咱们在这里稍作休息,待天黑后再去这德胜赌坊!”说完潘俊吩咐刘衎找两间屋子让段二娥与冯万春稍作休息,当刘衎将一切安排妥当回来的时候见潘俊始终站在窗前望着窗外。
潘俊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这刘衎虽未见过潘俊几次,但给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年纪轻轻的青年给人的感觉是他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而今天这忧伤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衎在潘俊身后站了很久,潘俊丝毫没有察觉,他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了。其实那件事他早已经注意到了,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或者说他尽量回避不去想,每每想起那件事的时候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甚至在进入安阳城的时候他还尚存少许的希望,而安阳城里的一切却让他仅存的那一点儿希望也完全破灭了。
“少爷!”刘衎在潘俊身后轻轻呼唤了一声,潘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眼角上的泪水拭去,招呼刘衎坐下说道:“刘衎叔,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帮忙照料甲骨堂!”
“少爷何出此言,全都是刘衎应当应分的,如果说谢,只能是我谢谢少爷和老主人!”刘衎虽然和别人说话颇有架子,但在潘俊面前却十分谦卑。
“刘衎,甲骨堂现在还有多少学徒、伙计?”潘俊坐在椅子上问道。
“从大扎柜以下总共有二十七个人!”刘衎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好!”潘俊沉吟片刻说道,“你的家眷呢?”
“哦,我接到少爷上一封来信的时候就按照少爷所说将家眷全部送往浙江嘉兴老家了,此间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刘衎在一周之前曾接到潘俊的亲笔书信,信中潘俊让刘衎将家眷秘密转移。
“那就好,那就好!”潘俊站起身拍了拍刘衎的肩膀重复道。
“少爷,您究竟要在安阳做什么事啊?”刘衎也站起身望着潘俊说道,凭着他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他已经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自从他将家眷迁走之后他便发现在他家的宅院外面时常出现可疑的人。
“哎,刘衎,今天晚上甲骨堂关门之后你将所有的学徒、伙计遣散了吧,你也尽量早些离开甲骨堂!”潘俊拧紧眉头说道,这个决定对于潘俊来说是如此之难,甲骨堂是潘家最早的医馆,此前无论战乱、祸患从未关闭过,而此时潘俊却不得不做这个他最难做的决定。
“好!”刘衎回答得痛快,接着说道,“我晚上便给学徒和伙计发些盘缠将其遣散,不过就让我留下来吧!少爷对这安阳城还不甚了解,有我在少爷做什么事情也会方便些!”
潘俊扭过头望着刘衎,见他脸色刚毅,目光炯炯有神,便抓住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只是甲骨堂就这么关了真是有点儿可惜啊!”刘衎惋惜地说道,这几十年他早已觉得甲骨堂这百年老号已然是自己的家了。
“我又何尝不心疼呢!”潘俊扶住刘衎的肩膀说道,“国破山河在……”
“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潘俊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嗯,少爷放心吧,那些草药咱们这里本来便有,少爷交代之后我便将其全部准备好了!”刘衎为人虽然世故圆滑,但做事却极其谨慎,这也便是几十年来潘俊父亲能如此放心地将甲骨堂交给他的原因。
“好,多谢刘衎叔了!”潘俊目光如炬地望着窗外,鼻子里依旧缭绕着那浓郁的药香。
“不过不知少爷要那些药草做什么?”刘衎疑惑重重地说道。
潘俊淡淡地笑了笑,他抬起头看看天空,约莫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吧。
吴尊在潘俊一行人走后便回到时淼淼和燕云两人的房间中守候着,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两个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吴尊向潘璞要来一些糖水,拿起一块棉套蘸了少许的水轻轻在时淼淼的嘴唇上沾了沾,潘璞不禁被吴尊所感动,说道:“没想到吴当家对时姑娘竟如此关怀备至!”
“哎,不管她认不认我这个徒弟,但在我心里她始终是我师傅啊!”吴尊说着忽然停下了,脸上露出一些狡黠的笑容道,“老管家,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傅是个女子,应该是终生为母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逗得潘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觉得眼前这个矮个子吴尊着实可爱。此时燕鹰拉着金龙也走了进来,自从段二娥走后金龙一直沉默不语,燕鹰花了半天工夫才将这小子哄得露出了点儿笑容。
“那个,欧阳大侠,你来喂喂你姐姐吧!”吴尊将手中的碗递给燕鹰,燕鹰盯着那碗看了看,又瞥了一眼躺在姐姐一旁的时淼淼,猛地一挥手将那碗打到地上,那装着糖水的碗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瓣,然后他将金龙留在原地,自己跑进厨房中弄了一杯糖水回来,坐在燕云身边轻轻地将燕云的嘴唇润湿。
“我说欧阳大侠,您这是对我还是对我师傅啊?”吴尊有些恼怒地望着燕鹰说道。
“一个土匪,一个冷血!”燕鹰狠狠地咬着牙说道,自从金龙爷爷被害之后燕鹰便对土匪有种莫名的恨意,再加上吴尊张口闭口叫时淼淼师傅,这恨意便更加深了一层。
“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欧阳燕鹰,你说我可以,但不准你诋毁我师傅!”吴尊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抢到燕鹰面前大喊道。
“怎么着,想试试?”燕鹰将碗放在一旁站起来,足比吴尊高了一头。
这时潘璞连忙走到两人之间来打圆场,将燕鹰按在椅子上,然后拉着吴尊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道:“吴当家的,你和这小孩子生气又何苦呢?”
“哎,我吴尊是土匪没错,但不能在我面前诋毁我师傅。”吴尊骂骂咧咧地道。
“他可能也是这一路上被土匪祸害的,你别和他生气了。”潘璞笑着拍着吴尊的肩膀说道,“一会儿我做两个拿手小菜,咱们两个喝上几杯如何?”
吴尊听完这话眉开眼笑道:“好哇,听老管家的。”
“呵呵,算是你吴当家有口福,我知道这潘家旧宅还藏着一坛好酒。”潘璞神秘兮兮地说道,吴尊听到好酒更是口水直流,他这人平日里有三大爱好:好枪、好酒、好女人。
午后两人在潘家旧宅前院的那棵老树前面摆上一张桌子,潘璞果然做了四五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只是轻轻一闻吴尊便立刻觉得饥肠辘辘了。正在此时潘璞左手拿着两个碗,右手拿着一坛子酒走了过来。
“吴当家,你闻闻这是什么酒?”潘璞将那酒递给吴尊,吴尊将鼻子凑到酒坛子前面只觉此酒香味浓重厚实,只知是好酒却不知究竟为何酒,不禁摇了摇头道:“这倒闻不出,此酒可有什么来历?”
“哈哈,这酒是贡品御酒。”潘璞将酒坛子打开给吴尊倒上一碗,自己也倒上一碗说道,“吴当家可能不知,相传康熙十年,康熙的五公主得了怪病,连烧十五天,只能喝水,无法进食,半个月下来,人憔悴不堪,宫内御医绝招使尽,病情仍不得好转,弄得康熙上朝都没好脾气。众大臣推荐了不少地方名医,但也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公主的病一日甚于一日,头发一缕一缕地掉,牙齿也开始松动了。一日得知太行山边有一陆家老翁用自酿粮食酒配制的药酒特别灵验,能‘杀百毒、通血脉、厚肠胃、调阴阳’,方圆百里闻名,于是快马急驰四百余里,当天取回陆家药酒。说也奇怪,公主喝下这药酒,当天即开始进食,三日后即能下地走动,一个月便病好如初。于是,龙颜大悦,降旨宣诏太行陆老翁进宫,任职太医馆金牌御医,专事皇室酒道养生,这酒因故得名啊!”
吴尊不及潘璞说完已然自饮了一杯,果然这酒一入口口中绵远甘润,如琼浆玉液一般,一股暖流流入腹中,遍及全身。
“没想到老子这辈子还能享受一次康熙老头儿的御酒,死了也值了!”吴尊说着将那碗放在桌上,潘璞又给吴尊倒了一杯道:“吴当家何出此言啊,如果吴当家喜欢我这里还存有几坛,临走时都赠予吴当家的!”
“好!”吴尊说完又饮了一杯之后说道,“老管家,你也喝啊!”
两个人边吃边喝,忽然吴尊站起身来说道:“老管家,内急,内急!”说完便急匆匆向后院奔去,潘璞见吴尊一副猴急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回来之后吴尊的脸已然红扑扑的了,宛如那三月桃花一般。他将那坛子酒拿起仰着头喝了几口,然后见潘璞杯中已空便要倒酒,潘璞连忙以手盖杯说道:“吴当家,这酒我实在不能再喝了,这酒虽好但后劲极大。”
“老管家,你看不起我吴尊吗?”吴尊此时已经大醉,直到吴尊说了这话,潘璞才将手从酒碗移开,吴尊指着潘璞笑道:“这才够朋友嘛!”说完又给潘璞倒上一杯,之后举起酒坛子说道:“来,咱们干了!”说完吴尊便咕咚咕咚地将那剩下的酒全部喝了下去,潘璞也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喝光。
果如潘璞所说,这酒虽然好喝,但是后劲却着实很足。吴尊喝完酒之后便被潘璞搀到了房间之中,他躺在床上鼾声如雷。潘璞看了吴尊一会儿,只见他眼角不知何时淌出泪来,醉梦中不停地喊着:“月红,月红,我吴尊对不住你。来生,来生你做爷们儿,我做你的女人。”然后又像是哄着小情人般色迷迷地笑道:“你说好不好啊?”
潘璞微微笑了笑,这吴尊虽然是个粗野汉子,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至真至纯之人啊!潘璞看了一会儿他,然后轻轻将房门关上,看看外面的天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天边晚霞飞舞,他长叹了一口气走到房间中拿出一包解酒药喝下,虽然这酒他只喝了三四碗却也感到脑袋阵阵的疼痛。喝下解酒药之后潘璞便躺在床上,他望着房顶,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淌出滴在床上。
醒酒药确实有些效力,半个时辰不到潘璞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脑袋也不再那么痛了。这才站起身来将穿着的衣服脱下,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黑色的外套换上,推开门缓缓向时淼淼和燕云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见燕鹰始终坐在姐姐前面的椅子上,桌子上的饭菜他一口未动,而金龙则早已经躺在他一旁睡着了。燕鹰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望着进来的潘璞,他身上的装束让燕鹰一愣,只见潘璞将门缓缓关上之后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而在安阳城内的甲骨堂中潘俊等人已经准备停当,刘衎去前堂将所有学徒、杂役聚集到一起宣布从今日起甲骨堂歇业三个月,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纷纷用猜测和不解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掌柜的。
“掌柜的,我们这里大多都是世世代代在甲骨堂做事的人,甲骨堂自从建立以来只在几代皇帝驾崩之时歇业过一两日,其他不管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战乱灾变从未歇业过,今天忽然歇业究竟为了何事啊?”上了岁数的账房先生不解地问道。
“先生,一言难尽,大家也知道日本人进入安阳之后这甲骨堂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我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刘衎无奈地说道。
“掌柜的,我们可以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喝就行,咱们大家拧成一股绳总能熬过难关的,这小鬼子的尾巴也长不了了!”一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