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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恭喜你有此佳子女!”
赛刁婵略向铁笔书生表示一下谦逊之意,脸容一整,对雪儿道:“孩子,娘也是知音律的人,你之所学,来自何人?难道不知。娘岂不明以宫商角羽治心性狂丧的人之道理,不过此事实非寻常,若弄不好,嗯……”
陡地双眸一张,棱光闪闪,续道:“也罢,就让你去试一试,若有不测,也是天意!”
当前四人,已三人同意救治花妖,只有耿鹤翔心中不平,他遭这魔头两度毒手,幸未死去,心中余恨未消,但要他赞成救活敌人,却非心愿。三人既如此表示,他也不好意思去阻拦,默默无语走开。
陡然间,花妖醒转过来,身子一翻,手中大毛笔已然抖出,竟是朝雪儿站处掷来,花妖醒转,疼痛难禁,心中怒火陡起,又站不起身来,一怒之下,耳听人声发处,随手一掷wωw奇書网,便待伤毙发声的人泄忿!
那管大毛笔势如奔云惊电,瞬已向雪儿前心刺到,雪儿惊叫一声,急切间,身形蓦地一矮,滚地闪过,只缘她手里还抱着那具破筝,触地声发,铿锵大鸣,但听花妖长叹一声,口中鲜血直如泉涌,展眼之际又是晕死过去。
雪儿才矮身,大毛笔已自她顶上掠过,只差不够半寸,雪儿顶上青丝,已然给大毛笔削去一绺,头上一凉,登时惊得冷汗浃背。那大毛笔去势未衰,一砸便砸在背后一虬苍松,那大可合抱之老松树,竟然应声而折,大毛笔也没入松树之中,洞穿透过。
看得众人咋舌不已,那魔头虽在垂危之际,功力尚如许骇人,若非为乐音所克,众人必无取胜之理!
耿鹤翔大叫道:“雪儿姑娘,对不对,我说此人救不得,你好心要救她,他却先来害你!”
雪儿淡淡一笑道:“耿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病尚未医治,怎能叫他不狂性大发,况在疼痛难当之际,委实难怪!”
花妖经过这一掷击,真元已经涣散,本来他伤的已经不轻,加以方才急怒攻心,拚着最后一口气,此刻已是软绵绵了,动弹不得!虽是如此,诸人还是不敢走近。
雪儿仁心善念激发,却不惧此,走到花妖身畔,半跪落地,也不避嫌疑,双手便在花妖身上推按,做起推血过宫功夫来,口里频呼道:“花伯伯,快醒来!”
推按三周天,雪儿用的是小天星阴力推拿,功夫娴熟,歇得一盏茶光景,花妖已然神志略醒,一醒转闻得有个年轻女人在耳畔唠唠叨叨,心中烦燥,低低喝道:“小害人精,你害老子来了!”
雪儿柔声应道:“不,我在给你推血过宫,是救你不是害你!”
花妖那微弱的声音回道:“什么?你会救我!我不信,你们女人都只会害人,不会救人的!”
雪儿那银铃似的声音又响道:“花伯伯,你错了,世上女人有多种,有好女人也有坏女人,你没分别得清楚!”
乍闻那清脆悦耳的嗓音,花妖心上一颤,奇道:“女人有好,也有坏的,有多种?”似自语,又似问雪儿。又道:“你当真是来救我,嗯,这么说来,你算是好女人了。”
雪儿道:“花伯伯,你会武功的,难道不知我在你身上推推按按,是什么意思!”
花妖冷冷道:“谁不知道,嗯,我明白了,你们想把我治好了,再折磨我,就像猫对付耗子二般!”
雪儿苦笑一下,摇摇头道:“花伯伯,我们和你没有过节,害你怎地?将来你自知道!”
忽地里,花妖低低喘喝道:“小害人精,你骗我,女人害男人是天赋歹毒禀性,何用什么过节?喂,你如想救我,这般推推按按有屁用,先给猫鹰血我喝,再推血过宫……”
说到这里,花妖已然熬忍不住,语音模糊,两眼一瞪,又晕过去!雪儿蹙颦轻轻叹了一下,仰首低呼:“尤前辈,帮我弄点扁毛畜牲鲜血,救救花伯伯!”
这其间,顶上猫鹰大噪,杰杰怪叫,响遏行云,宛如轰雷行空,震耳欲聋。那群扁毛畜牲已然越来越多,布满半边天,黑压压的也数不清多少,似乎预知凶兆,在寻觅它们的主人,有些低飞哀鸣,有些盘旋高翔,久久不去。
幸而群雄大斗花妖之所,乃在陡坡尽处,这儿峭壁高遮,林荫茂深,仰首上望,只得一线天空,猫鹰毕竟还是畜牲,无法知道它们的主人已为人所伤,奄奄当地。
铁笔书生微微叹息一声,道:“还好,要是在空旷地方交手,咱们此刻都要同归于尽,莫说要救那魔头!”
雪儿拭涕道:“似如此之奈何,焉得那扁毛畜牲之血!”雪儿顾虑不无理由,要知猫鹰之性极之团结,杀其同伴,哪肯干休,那魔头取血杀鹰,也要偷偷摸摸,何况别人。
诸人束手无策,耿鹤翔不平道:“像这般歹毒魔头,不救也罢,何苦为他苦费心机!”
雪儿手携破筝,缓缓地坐在地上,纤纤素手一拨,登时如珠走玉盘,发出一阵悦耳乐音,这女娃子深通律音,即破筝残琴,抚来也能悦人心耳。
忽地里,花妖眼睛一睁,又醒转过来,骤闻琴声,颜色一变,展眼看了雪儿一下,伸出一只右手来,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怪啊!那魔头的声音忽地变得多和蔼可亲,诸人同时一楞,雪儿本已不惧花妖狂性,抱着一片仁心,此刻益发放胆,正待走近前去。
“把那筝琴一并带起,立刻过来!”声调一转,又变得冷酷难耐,狂人之性,要一旦剔除,委实不易。
雪儿不恼,妩媚一笑,抱筝已到当前,花妖怪眼一翻,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你会抚琴?”
那语音冷得很,雪儿心下不由一颤,低呼道:“花伯伯,小女子粗知皮毛,伯伯不要见笑!”
花妖一笑,有如隆冬里阴霾的天气见到太阳,这是极罕见的事,谁知那魔头会笑?
雪儿低声道:“花伯伯,我抚一回筝琴给你听如何?”
花妖点点头。雪儿把膝一盘,团坐地上,那具破筝稳放在膝上,略略调整断弦一下,十三道弦索这时只剩下六条,弦索不全,如何调弄?幸亏雪儿造诣不凡,已登堂入室,即独弦孤索,抚来也一般动听。
但见她纤纤素手伸出,十指往筝琴上一拨,珠走玉盘之音顿发,宛似鸾鸣凤和,争鸣不已。
才一调弄,那魔头当真是个知音,击节叹道:“孩子,这阕曲儿太妙了,是两个青年人,嗯,一男一女,一对情侣,在月白风清之夜,对着湖光山色,谈情说爱,互发爱慕之音,对不对?这是凤和鸾鸣!”
雪儿不答,又是妩媚一笑,继续弹了下去,这时琴音忽高,飞扬震耳,铿锵如同金石交击。
花妖忽皱眉道:“咦,他们在争吵,唉,好好的一对情人,为什么要绊嘴?”
当然也猜得对,雪儿再展颜一望花妖,有如春花向日,饶是那恨绝女人的魔头,心中也禁不住一颤。雪儿的琴声此时变得低低,如慕如怨,加泣如诉,忽地里,韵儿一扬,势如狂风卷石,呼呼不绝,那高响,那低调,交织一起,间歇相杂。
花妖那对可怕的怪眼,陡然掉下两滴泪珠来,叹道:“那对情侣绊嘴倒也罢了,却要翻脸,现在那男的在哭,女的也在哭;男的又发雷霆啦,咦,女的不让,也在生气,唉,罢了,他们这回闹翻了!”
雪儿这回却不笑,秀眉紧攒,满脸哀愁颜色,她已然给音律紧抓了自己的情绪。
陡然间,琴声低得如同没有声息,只剩下一阵余响低回。像有人在轻叹,在顿足,陷于彷徨无计之中。
花妖紧崩着脸道:“不好,女的走了,男的寻她不着,恐怕要自杀哩!听琴声里,那男的已然陷于怆然欲绝之境!”
筝琴之声续响,从低低的喟叹,渐渐地嘹亮起来,那铿锵之音复见。花妖不住地点头道:“这才对,死了岂不可惜,那男的片刻已动了走遍天涯海角,寻觅失去爱侣之志!”
蓦然间,筝鸣转壮,初时杂然交迫,继而如万马奔腾,夹杂干戈大动之音。
花妖眉头一皱,叫道:“什么?他们竟打起来,咦,对了,是遇到了三言两语不和便打起来,这怎么好!”
那万马奔腾,金铁交鸣之琴音一低,变为呼呼喘息之声。花妖连连叹道:“那男的给打伤了,伤得很重,你们没有听到他的呻吟声吗?”
过了一阵,琴音忽高忽低,花妖一旁解释,续道:“男的伤愈了,去找女的报仇,又遇到啦,唉,女的给男的杀了。
多残忍可怕的事!”
说到这儿,忽地里目暴恐惧之光,掩面哼道:“那男的当真残忍,往后见女人便杀,你们没听到,琴音里许多女人哀叫的声音吗?唉,多可怕,婉转悲啼不绝,那男的当真不对,怕是个疯子啊!”
琴音到此一歇,忽地里,花妖怪眼瞪得大大地,失声叫道:“孩子,你你你……不是在说我吗?”
一幕幕尘封的往事,倏地涌上脑际,花妖痛苦的表情,暴露无遗,似在深悔前非,手脚不断抽搐着,他本已是个伤得很重的人,片刻给七情一冲击,哪受得了呢!
雪儿低低呼道:“花伯伯,你伤得很重,别太冲动,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花伯伯,你保重自己则个!”
花妖哀然道:“孩子,伯伯知错了!”话才歇,已支撑不住,怪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群雄也自沉迷在雪儿那美妙的琴音里,惘惘无觉,琴音一歇,花妖哀声怪叫,才如大梦初觉,蓦然惊醒过来。目睹这幕惨景,也是各自凄然!
千手如来耿鹤翔最先开腔,翘起了大拇指,冲着雪儿说话:“雪儿姑娘,真有你的,在下佩服了!”
耿鹤翔为人最是豪迈,义气干云,惟疾恶如仇,性子既躁急又耿直,方才眼见雪儿苦苦要相救这魔头,心中甚不以为然,此刻已经明白过来,不由地敌意全消,反而大赞雪儿聪明机伶,救人于魔鬼之域!
铁笔书生叹息道:“耿老弟,闲话少说,咱商量怎样救一救花老儿之命!”
耿鹤翔答道:“还用商量么?花孝儿不是早已吩咐救治之法?”
赛刁婵搭腔道:“话倒不是这样说,花老儿要咱们捕鹰取血,才得救了他,这倒是一个难题!”
言语之间,这数人对花妖的观感已然一变,不再以“魔头”一词相称了。铁笔书生沉吟道:“要捕猫鹰不难,杀它倒不容易,要知杀它一头,咱几条命儿全得赔上!”
这种经验,在初来之时已有,不待细表而知。雪儿这时已走近了诸人之前,满脸焦急颜色,叠声向铁笔书生道:“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话声未落,陡闻有低低的呼叫说:“孩子,你扶我出去,我自会弄一头扁毛畜牲给你!”
众人一喜,花妖晕而复醒,已历三次,他的功力本高,伤虽重仍能强自支持下去。
雪儿掉头一顾,莞尔一笑道:“花伯伯,你不记恨咱们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花妖沉思半晌,摇了一下头,淡淡道:“打得好,谁教我给你们作对!”
忽地双眸放出异彩来,呻吟道:“孩子,真亏你的,冒了性命之险,操琴救我,复了我的本性,你当真是老夫的大恩、恩人,待老夫伤愈了,授你绝艺!”
雪儿笑道:“你不发脾气打人已经很好了,我不要你什么酬报!”
花妖叹道:“别说孩子话,来,搀扶我出去!”
当下,雪儿把花妖的残躯扶起,一颠一拐地步出陡坡峭壁缝处,这儿是临海背山,风光佳绝,那大群的扁毛畜牲,正盘集顶上,啾啾哀鸣,一见主人出来,仿佛如得异宝,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