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甬道中渐渐传来脚步声,有人喊道:「华阳道长,请速速离开此处,我等要封洞放火了。」
那道士漆黑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剑气大涨,正要挥下,华阳突然伸出右手,使劲握着剑刃,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下。
他面无人色地看着那道士,想了想,又猛地拼命低下头去,连连磕头作揖:「我们本是一人。」
洞外的人又喊了一遍:「道长,请速速了断。那妖怪去了山城,只能撑一时半刻!」
那道士应了一声,用手抖了抖剑柄,见华阳握得死死的,满眼乞求之色,左手突然一抬,食指往华阳胸口一指,一道青光闪过。
华阳「啊」了一声,眼睛忽然睁大了,胸前慢慢地溢出血来,他连忙松了手,掌心被割得几可见骨,又忙着去捂胸口的伤。
道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提着长剑,慢慢走向出口:「如今情况如何?」
外面急急应道:「刚用缚魂索定住,就快被挣开了,众道友有些吃力,只怕撑不到雷劫开始。」
华阳怔怔地反问了一句:「雷劫?」
这道士淡然道:「我这就动身。」
话音未落,华阳不知哪来的力气,陡然抱住那人的脚,几只幼狐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躲到石笋后。
那人皱了眉头,下襬一扬,已一脚踹出,华阳被这非人的力量踹到石壁上,骨头仿佛寸寸断裂,一身大红锦衣饱浸鲜血,只是慌忙又爬了起来,挡在那人身前:「你说清楚,雷劫是什么意思?」
刚刚站稳,嘴里就不停地溢出血沫来。华阳一手狼狈地擦拭嘴角,一手伸得直直的,还想去拦。
只听见洞外喊道:「华阳道长,就快缚不住了!」
那道士再不迟疑,长剑剑气暴涨,身形如电一般向前掠去。
华阳吃了一惊,往后连退几步,可不知为何又站住了,一动不动地堵在过道中,看到剑光闪过,恰好记起在白云观中演练的招数,往右挪了半步,左手一格一带,堪堪避过这一剑。
那人脸上微露愕然,随即手腕一翻,华阳突然仿佛被人从半空中搧了一掌,被击到石壁上,慢慢地又贴着粗糙的甬道滑下来,到处都是血迹,仿佛一腔的血都流尽了。
他努力睁着眼睛,还想爬起来,只是腿骨断了,无论如何也站不起。
那道士大步走向出口,嘴里嘱咐着:「用净天地神咒,十人结印辅助,我这便……」
那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淡然道:「修行千载,必有一劫。观主亲自掐算过,那妖怪的雷劫就在今日,因此才定下计划,全力围剿。你帮得了他几分?」
华阳怔在那里,眼眶慢慢变得通红,突然想起在陆宅时,那妖怪说过的话:
「我家中有一房长辈,许多年前替我卜了一卦。说我一路往西,遇上一位没破过杀戒的道士,那就是我的劫数。」
此刻想来,或许是真的?要是逢劫之日,那家伙真死在「他」手上——
眼看着那人渐行渐远,华阳猛地把内丹吐了出来,丁点大的一粒内丹,在身上绕了两圈,啪的一声爆开,仅剩的一点妖气涌向全身。
华阳面如金纸,回想着在观里所学的阵法,握着铁剑,在过道上勾好阵法,在巽四方位刻上北斗,掐着法诀,浑身鲜血淋漓,都滴在阵心,双袖一摆,地下骤然浮现一个巨大阵式,蝼蚁大小的符文间金光涌动。
道士微微一怔,洞口近在咫尺,双脚却再也跨不出一步,牢牢地被缚在阵中,不怒反笑:「用我的阵法,想困住我?」
华阳修为尚浅,以内丹催动阵法,片刻之后,身形就摇摇欲坠。
那道士森然道:「与妖物沉瀣一气,自甘堕落,你可知罪?」
华阳颤声笑道:「我……不就是你吗?」
来人脸上终于见了些许怒容,袖袍一翻,按住三张雷火神符。
华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脸上似哭似笑,颤声道:「我以前……也想做一名道长。」
那人手上微一迟疑,随即醒悟战况已刻不容缓,手中符咒连连击出,在阵中炸开。
法阵金光一转,勉强化解了此劫,华阳却哇的又吐出几口鲜血,已是强弩之末。他仿佛也猜到自己命在旦夕,原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开口,渐渐地便硬咽起来:「我也想象你一样威风神气,走到哪里……别人都尊称我一声道长,只是一直做不好……」
那人又祭出一张火符,漠然道:「人生一世,便该如皎皎明月。」
见火光被法阵吞噬,长剑陡然化作一道虹光,在身前环绕两圈,便向华阳直刺而去。华阳两只手都挡在面前,直到剑刃逼近的时候,金光才绕着法阵转了一圈,把这一招险险挡下。
待华阳把袖袍挪开,脸上已见了泪痕,颤声笑道:「可你扣心自问,如今的道士,真如皎皎明月吗?口中虽有清规,心中可没廉耻,既要造杀戮,又要求飞黄腾达的前程……」
华阳嘶声道:「像是当初,说什么入道就能救青川,你难道从未想过,他只是为了诓我们上山,那老道士只是想要……我们的血……」
那道士一声清啸,把法阵挡回的宝剑一化为三,分别指向华阳三大罩门,手中同时结印,脚下土地寸寸龟裂:「天道玄微,岂容你信口雌黄!」
甬道中热气蒸腾,电光四起,种种金色符文转了十余圈,才把一切都消受下来。
华阳剧烈地咳了一阵,吃力地笑了起来:「妖怪至少有几分真本性,一草一木,虫鱼走兽,能口出人语的,谁不是前世纯良,今生苦修?而我只见流血漂橹,逆天行道,敢问道长,天道何在?」
来人眼神一凝,轻声问:「你平日里对那些妖怪,也是这样说的?」
说着,正要再次出手,却听华阳笑得几不成声:「我整日里骂他。」
那道士皱着眉头,咬破舌尖,一口真血喷出,在半空凝而不散,蘸着血连画了四张真符。
整个法阵遭受重创,渐渐地黯淡无光,那人还欲再画,却听见华阳断断续续地说:「我整日里叫他妖怪,我说他臭不可闻,毫无肚量可言,他要死了,整个山头的妖怪都会敲锣打鼓,张灯结彩……」
华阳忽然笑了一下,眼睛里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我才不会把真心话告诉他。」
过了那么多年,该说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嘴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情意,只以为来日方长,还会有无数个来日。
谁知道,红豆未抛,而青春已老。
像极了当年陆府那一对怨侣。
那道士一时哑然,半晌才听见洞外告急的锣声一声响似一声,不由自主地硬下心肠,手指飞快地结印,掌中灵气涌动,光华大炽。
华阳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才问:「修道有什么好的?」
他竟然把那妖怪常挂在嘴边的话,又问了这道长一回。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既懂情,也懂理,现在却硬生生劈成两半,还让理去杀情,自己去杀自己……这便是修道吗?」
那道士结印已毕,道袖被真气灌满,整个人裹在灵气之间。
华阳灰头土脸,仍然在问:「你比我道缘深厚,见识又多,你来告诉我,天底下有那么多遵循天道的修行法门,为什么不能有一条……是遵循人道的呢?」
那名道士正要将法印击出,骤然听到这最后一句,双眼倏地睁大,竟是默默地又念了一遍:「人之道?」
第十章
华阳正要再说些什么,洞外突然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落。原本遭受过重击的狐洞一时间摇摇欲坠。
那道士眼中些许的动摇之色,很快就恢复成漠然。华阳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能拖一刻是一刻,突然看见洞口慢慢踱进一个人,狂风骤雨之中,一身素色道袍却一尘不染,微微地反射着白光。
道士愕然道:「紫渊师兄。」
华紫渊微微颔首,他空着双手,竟是未带一样法器,视线扫过面无血色的华阳,脸上却看不出喜怒:「我守在山脚,刚困住几路赶来的妖王,又听闻你在此耽搁。」
那道士淡淡答道:「再等片刻便能破阵。」
华紫渊回了一句:「第一道天雷已过,不能再等了。」
华阳只觉呼吸一窒,便看到华紫渊径自在地面上一点,往前跃出数丈,右手掐伏魔印,口念九星神咒:「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随着这破阵十六字真言一出,法阵竟是被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华阳布下的阵式,再拦不住华紫渊分毫,他在半空中道袖一甩,左脚在石壁上猛地一踏,转瞬之间便攻到华阳身前。
那道士在一旁观战,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大喝一声.「师兄小心!」
只是这声暴喝仍然迟了一步,一直苦挨的华阳突然出手,正面朝华紫渊击去。
整个阵式先前吸收下的数十次威力惊人的攻势,在此刻全部释放了出来。只听轰的一声,洞顶的石灰哗哗震落,灰尘腾起,整个甬道中皆是白茫一片,一片死寂里,隐约能听见洞外风雨大作的声音。
灰尘中,华阳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尘埃散尽,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两人嘴角都挂了一丝血迹。华紫渊在猝不及防下双脚落地,此刻也陷在这法阵之中,静静抬手把血迹拭去,又沉默了一阵。
就在华紫渊兔起鹊落的攻势下,华阳连自己护身的最后一招也亮了出来,先前一对一较量的时候,实力便相差悬殊,此时更是回天乏术。
华阳呆呆地跪在阵心,看见连华紫渊眼中渐渐动了杀意,失魂落魄的也跟着叫了一声:「师兄。」
华紫渊仍是不动声色,低声道:「你以为你有胜算?」
华阳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起从前相处的许多年月,好半天才颤声笑道:「我……没想过赢,只要能多拖延一刻……便是赢了。」
洞外又是一声惊雷,华阳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听到雷声,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侧耳去听,眼睛里的水雾几乎要滚落下来。
一旁的道士华阳恰好调息完毕,与华紫渊目光相接,彼此心中了然,几乎是同时开始结印,手势变化间,整个甬道开始不停地颤栗,地面如鱼鳞一般寸寸龟裂,紧接着是大片断裂的土层,画在地上的法阵瞬间被毁,两人双脚一挣,破了阵法。
华阳看见道士倒提长剑,一跃便跃到身前,一时间面如死灰。
洞外雨水还在轰然落着,天幕已被整片整片的乌云遮住,白昼犹如黑夜一般,隐约能看见些许的电光,在云层中隐隐闪现,雨水冲刷着洞口,慢慢溢进洞来。
华紫渊见道士提剑挥下,不由背过身去。
狭长的甬道外,能窥见密集的雨点,偶尔一道电光,便看着千万条银线贯连天地,丘岳山川都形如猛兽蹲踞的剪影。
华紫渊正出神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一身怒喝,愕然回头,竟看见道士手中的长剑已经完全没入华阳体内,剑尖从背后捅出,鲜血顺着血槽蜿蜒而下。
然而转眼之间,那把长剑却钉进了石壁,华阳骤然出现在道士身后,身形浮在半空,一只手牢牢扼着道士手腕。
华紫渊愣了片刻,似乎难以相信自己会被这等幻术诓过,直到华阳掌中红光涌现,才陡然惊醒。
就在这片刻迟疑中,华阳已将魂魄抽离,一丝一丝强行渡入那名道士体内。说什么修为大进,人人见了,都要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