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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映台想到了顾显艺利落的身手与男性化的动作,之前以为他是男人婆,现在才明白,他根本就是个男人,只是长得比较秀气而已。
「小艺……」陆修权咳嗽着吐出血沫,「小艺,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爱?」顾显艺嘲讽地笑笑,脸上却带着忧伤的神情,「你从来就不爱我,你也不爱刘若梦,你只爱自己而已。没错,族谱是我给你的,但我一开始并不想对你动手,我一直在犹豫,我劝过你好多次不要再留在岛上了你还记得吗?可你却被权力财富迷失了心智,你执意要找到你那根代表权势的打神鞭,其余的一切,感情之类对你根本不重要。
当初你为了在C大行动方便,追求刘若梦,要我暂时不要靠近你的时候,我已经失望过一次,可是我傻,我还真信你,认为一旦你达成目标就会放弃刘若梦,重新和我在一起。可是结果呢?当你明明进过灯祠禁区,知道那里有恶鬼的时候,你却笑着对我说,你进去吧,机会难得!」他闭上眼睛,回忆在伤害他的心,令他痛苦与厌恶,他厌恶于自己感到的这种痛苦,厌恶于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是会因为这个人施加于己身的过去的作为而感到痛苦。
「你对我说,你和她是不一样的……」顾显艺笑起来,那是一个哀伤的微笑,他其实是知道的,他和刘若梦的区别,性别、用途、在陆修权心中的地位。
「那个时候我真的死心了,我告诉自己,是时候行动了,这个人根本不会爱你,永远不会!我以前是瞎了眼,可我终于,醒了!」
「章卫东是你杀的?」祝映台恍然大悟,「他当时手指的根本不是灯祠,是你。」
那是人下意识的反应,当被熟人从后方袭击,转过头来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这种指认的临死动作。
顾显艺点点头:「章卫东是个人渣,他明明知道我和陆修权的关系却对我一直有非分之想。到了岛上后,我不慎被他发现是个男人,于是他以此要挟我,要求我和他上床来换取保密。」顾显艺的脸上现出嫌恶的神色,「他要我到灯祠里与他幽会……」
「章卫东发烧是装的?」
「哼。」顾显艺冷笑,「他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支开大家而已。大家四散开来采集标本的时候,他在灯祠门口等我,而我,则用石头砸破他的脑袋,了结了他的生命。对了,那块石头我丢在了灯祠禁地,根本没人发现得了。」
「在他手中放入龙鳞的人也是你?」
「是我父亲让我放的,他说这样就能把这件事归入龙怒事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显然他们的目的达成了,派出所的警察来了以后根本不将章卫东的死当回事。祝映台想,也许章卫东的尸体被运走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进一步的检查,他们看过太多这样的死法了。在龙之岛主题乐园,曾经至少有五起事件是这样的,所以他们丝毫不会怀疑这起杀人案有另一层含义……
「在龙神林装鬼也是你的建议?」
「那是陆学长的好主意。」顾显艺淡淡道,「他自以为这样能够掩盖他带着大家到这个岛上野营的真正目的,他的确是个……蠢货。」
陆修权的脸上露出害怕与受伤的表情,因为血液流失与疼痛,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他一直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以为其它人都不如他,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却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比起取走他的性命,这样的打击与鄙视往往更可怕。
「你们说够了吗?」杜酆在一旁沉声问。
「马上。」顾村长冷冷一笑,忽然飞起一脚正中陆修权的胸口,将他一脚踹到旁边,「这是报你刚才的知遇之恩!」不等陆修权爬起,他再度飞起一脚,这次干脆将陆修权踢到了岸边。陆修权撞到桥墩,顿时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知道我为什么要显艺将你带来这座岛吗?」顾村长问,回头又看向杜酆,「别急,你不就想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吗?」
「咳咳……咳……」陆修权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血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从岸边滴滴答答淌下去。
「为了……」
「糟糕!」祝映台喊,「阴泉河床!」
下一瞬,只见底下河床中蓦然窜起一道金练,不知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一探而出,迅疾叼住陆修权的一条胳膊,一扯便将那条胳膊卸下拖入水中。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秒,谁都来不及做出回应。
洞中一片死寂,只有陆修权捂着肩膀在低声号叫,一股强烈的不吉气息瞬间在洞中弥漫开来。
杜酆紧皱眉头向着岸边飘去,看向下方。
顾村长这时候却忽然笑了一下:「答案是,为了,彻底消灭你的灵体!」
话音落下的同时,但听「轰隆」一声,从整个阴泉河床之中炸起一片水幕,无数金英之气弥漫成水雾向众人袭来。
「小心!」梁杉柏一把将失去了武器的祝映台拖到身后,手中钢索弹出,匕首在斜上方的钟乳石柱上旋绕几圈,他小腿一蹬,借着这股力量将祝映台一起带到了对岸那三间房的房顶之上。
顾村长在水幕中哈哈大笑,当水幕落下的时候,祝映台与梁杉柏吃惊地发现杜酆正被一条蛇一样的东西死死缠住,争斗不息。
「这是……」
「如何,杜酆!」顾村长边笑边道,「被你自己一手豢养的凶兽追杀的滋味如何?」
什么意思?
梁杉柏看着那条拥有人形上身和金色蛇尾……不,似乎是龙尾,手执赵礼佩剑的怪物:「那是赵礼!」
祝映台这才发现,那怪物的上身果然还依稀披挂着几块赵礼铠甲的碎片,但骷髅已经重新长出了血肉,覆盖上了蜡黄的皮肤,他们此刻看到的是一个面容阴郁,病态枯槁的老人。可那也不是一张正常老人的脸,如同龙之岛中心的雕塑一般,这张脸左右半分,嘴足足咧到耳后,尖牙嶙峋,还有长信吐出。
「两千年前,这座岛的金英矿脉根本就已经干涸,你却欺骗了赵礼和他的手下们,使得他们屠尽一村人士,只为速速制造出足够怨念!」
龙身赵礼在地上快速游弋,手中长剑带着青白色火焰挥出,招招皆取杜酆致命之处。比起刚才半个身体的赵礼,这回的力量几乎是天壤之别。
梁杉柏有些拿捏不定,问祝映台:「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祝映台却也一时没了主意。
空中传来金戈交击之声,赵礼的古剑与杜酆的手臂连续发出碰撞,彼此皆有损伤。
「赵礼他们上了你的当,结果被引导到了现在的龙之岛主题乐园。你用仅剩的那一点金英之气欺骗他们,使得他们互相残杀,而赵礼则因此被乱剑砍死。」
杜酆从空中一掌挥落,术力在顾村长身边炸出一个坑。
「爸!」顾显艺惊叫着将自己的父亲拖到一边,顾村长却只是抚去脸上被砸到的碎泥块。
「哼,」他冷笑,「怎么,被揭穿真面目受不了了?」
「康公本就要杀赵礼,赵礼军哗变是迟早的事,他们杀害村民也是他们的选择,与我又有何关!」杜酆发出一声闷哼,被龙尾扫到一旁山壁之上,发出轰然巨响。
「是,的确没有一件事是你明说的,你只是,太聪明!」顾村长咬牙道,「你看中赵礼命格,暗中推动,使他制造血案,使他壮志未酬含冤暴毙,还特意做了手脚——在那场你和他的会面中,你使他服下这里的阴泉结晶污染他的魂魄,而当他死后,便在这里……」他指向上方,「立地成魔……」
梁杉柏与祝映台几乎已无法再感受惊讶,原来赵礼成魔竟是杜酆一手蓄意造成。
「其实就算赵礼成魔,也不在你不能处理的范围内,你却刻意不将他彻底摧毁,你为了一己私念,将他身躯魂魄一分为二,为鬼有思想的一部分镇压棺中,以为挟持,为魔嗜血只知作祟的一部分则埋入这片阴泉河床之中,作为养料,来使河床复苏,阴气重生,金英重现!」
梁杉柏惊讶:「这么说,那口棺中的邪气不重就根本是因为棺中所镇压的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鬼?」
「你,杜酆,是你,在用赵礼和所有死去的鸣金村人乃至现在活着的这些人来养这条阴泉河!」顾村长大声喝道。龙身赵礼亦随之发出大声咆哮,一甩尾巴将杜酆狠狠掷在桥上,桥身发出隆然巨响,青白色火焰随后跟上,一剑钉穿杜酆胸口。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早说过了,」顾村长说,「二十年前,有高人来到本村,将一切告知,他甚至卜算出二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嘱我多加留意。」顾村长笑道,「所以我才能有幸有这样的计划,步步为营。」
龙身赵礼伸尾缠住杜酆,将之狠狠盘绞,仔细看,它的尾巴末端已深深没入杜酆灵体之中,似乎正从杜酆身上汲取养料。杜酆的脸上顿时显出无比痛苦的神色来,即便是灵体,似乎也能感到他的血液在流失,骨头在粉碎。
「唉,我刚才都忘了告诉陆修权我让显艺带他上岛的目的了。杜氏后人的血肉能开启这古洞封印之门,而赵氏后人的血肉,则能完全唤醒为鬼的赵礼,将之与当年被你埋在这河床之中作为养分,已化为这一片阴泉的赵礼的魔魂合二为一。想你当年虽然身死,灵体与诅咒却一直存在,甚至每过十二年便会操纵甄选点灯人之事,要除掉你,赵礼必不可少!」
说到这里,顾村长大声骂道:「你这个恶鬼,这么多年来,我们全都像你饲养的牲畜一样,任你予取予求,不得逃脱,甚至连寿命都变得极短!我本来该有大好的人生可以享受,我可以享有权力、地位、财富,你却逼得我要在这个破岛上一生为奴,我怎么可能甘心!」他冷笑,「所以你也没资格怪我,我这可是为了大家,你死了,诅咒就消失了,赵礼没了怨气,也会消失,这是最好的结果。」
杜酆的身体发抖,青白色的火焰烧着他灵体的胸口,正分别向着四肢扩散开去,他银色的头发也同样沾染到了那种致命的火焰,燃烧得无比剧烈。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紧紧咬住牙齿,不发一声。
「你就慢慢享受死亡吧。」顾村长说完这些,对顾显艺一招手,「显艺,跟爸爸进屋去,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办。」
本已精神委顿的杜酆听闻此言,却剧烈挣扎起来:「站住!」他尖声高鸣,「谁准你们踏进燃庐,你们给我站住!」他大声喝斥,赵礼却越缠越紧。杜酆忽然一咬牙,嘶吼一声,空手抓住赵礼插在他胸口的剑,猛然向外拔去。
青白色的火焰随之窜高,剧烈燃烧,杜酆使出全力,发狠地喊叫,叫声中,剑身被从他胸口猛然抽出,带着流失的灵气硬生生横倒反向龙身赵礼推去,一下切落赵礼的头颅。那只怪物发出「嘶嘶」声惨叫,头颅瞬间落地,青白色火焰一旦舔到伤口,立刻一视同仁地吞没它的头颅,很快烧得一点不剩。
杜酆的一只手因为这样的举动已被完全烧光,火焰迅速向着肩部窜去,与胸口的创伤一同席卷全身,他的灵体如今当胸破了个大窟窿,几乎就要断为两截,他却无知无觉,用另一条胳膊举剑再度砍向赵礼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