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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村长愕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去。
「哧」的一声,花朵向后收缩后猛然刺向顾村长的手,就像出击的毒蛇。顾村长慌得向后倒退几步,发现手指上被啄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那伤口泛着焦黑的颜色,血流不止。他盛怒之下,抬手挥动古剑:「都去死吧!」
他挥动长剑,无数金英在挥砍之中发出「吱吱」的惨叫声,飞起又落下,就是不肯离开。顾村长气急败坏,从怀里掏出什么洒在剑身之上,顿时一团青白色的火焰跳动起来,所有触碰到火焰的金英在瞬间迅速枯萎焦黑死亡,余下的也战战兢兢地逃离这片危险区域,只有那具尸体却在火焰中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美感,分毫不动。
「这玩意还真是好用!」顾村长道,「幸亏我们有那位高人帮忙。」
「爸爸,这具尸体很古怪,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顾显艺央求着自己的父亲。然而顾村长却根本听不进去。
「果然不毁掉那件东西,这具尸体就不会腐败,诅咒也不会解除!」他说,「那个人说得都是真的。」他手提宝剑,走到那具尸体跟前,轻声嘟哝道,「还真他妈的诡异!」随后,举起宝剑,狠狠地向着尸体的心口插入。
「噗」的一声轻响,宝剑轻松没入尸体的胸口。最开始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动,顾村长疑惑地看了看周围:「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然而,紧跟着脚下的地面却开始剧烈波动起来,如同地震或是海啸的征兆,木屋开始剧烈地上下抖动,板壁摇晃,桌椅倾斜,梁杉柏紧紧搂住祝映台,惊愕地看向那具尸体。宝剑很快在青白色的火光中化为无形,然而那具尸体却开始迅速腐化,头发脱落,血肉干涸,衣服碎作败絮尘沙,在摇晃中消失。
那一瞬间,他居然有快感!
割裂祝映台与那具尸体的连系,割裂祝映台与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的关系!他自私地想,这样祝映台就不会离开他了,他就还有机会!祝映台望着那具迅速风化的尸体,他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被梁杉柏搀扶着,愣愣地看着那里。
肉身化作骷髅,白色枯骨如同被打碎的水晶一般跟着风化,而在他胸腔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飘浮着一团光尘,浮动着挣扎。梁杉柏发现那是一条极小的黑色的龙形兽,虽然它个头很小,却拥有龙的所有特征。它有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瞳,纯然黑色的鳞甲与锐爪,此刻它被那青白色的火焰团团包围,无声无息地挣扎着,然而,那火焰究竟太过凶狠,不过片刻,黑龙便失去了力气,静静地跌落在床上,被火焰所吞没。
当黑笼完全消失的时候,所有人耳边响起了「叮」的一声清响,有一截东西弹射在地面上,随着波动剧烈滚动,人们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是裂开了的一个墨玉发箍。
潮汐的声音在下一刻扑面而来。地面波动得愈发强烈,板壁裂开缝隙,有水脉从那后面冒出,咸涩的海腥气立时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海水倒灌!」顾村长大喊一声,连儿子也顾不上,撒腿就跑,顾显艺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梁杉柏想要将祝映台带离,他却挣脱梁杉柏的桎梏反而跌跌冲冲要往那具尸体本该躺着着的床铺去,粱杉柏再顾不上许多,一掌砍在祝映台后颈,将他打昏后背在背上向外跑。
整条暗道如同被人恶意抖动一般剧烈颤动,几乎无法下脚,梁杉柏只能跳跃着用极其耗费体力的方式,躲避那些颤动带来的影响。金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暗道里四处乱飞,不时地撞击到墙壁上或是掉落到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粱杉伯走出屋子才发现,外面的情况更是一塌糊涂。上方的钟乳石受到震动,纷纷开裂掉落,如同箭矢雨下,阴泉河床澎湃汹涌,从底下掀起巨大的波涛,横架其上的石桥被两种力量合二为一的摇撼,明明是石头砌成,此刻却发出「吱吱嘎嘎」好像木料摇晃,不刻就要倒塌的声响。梁杉柏踩上石桥,顾显艺就在他前方几步,一个金色的浪头打了上来,失去了控制的阴泉河水无所不吞,对着人们张开巨大的嘴巴。
「风盾!」梁杉柏喊道,腾出手来,向着前方推去,一股清气冲向阴泉,风所形成的盾牌勉勉强强抵挡下了这次攻击。然而受到了阻挡的阴泉之河彷佛有了自我意志一般,立刻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粱杉柏。
滔天大浪从底下翻腾卷起,在一片金色水雾中,形成一个狰狞的巨大鬼面,张开的嘴巴尖牙嶙峋,直向梁杉柏呼啸咬去,粱杉柏在情急之下,一面飞快地单手结印,土墙在一旁隆隆竖起,而他本人则向前猛然窜出。尖牙冲破土墙,土坷四处飞散,有一块较大的正好打在梁杉柏的腿上,他顿时身体一滞,向下跌去。桥梁剧烈波动,栏杆已经几乎全被破坏,粱杉柏不可遏制地向着桥侧滚动,眼看就要跌下去,情急之下,他将祝映台甩向对岸,而自己却直直穿破桥栏,向下跌落,千钧一发之际,梁杉柏手中的钢索弹出,匕首激射,在仅剩的一截桥栏上绕了几个圈,将自己险险挂在桥侧。
底下就是汹涌的阴泉河水,漩涡在脚底打旋,里面露出狰狞的鬼脸,长长的舌头为了即将到口的美食而激动,尖牙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下一瞬,如同扑食的猛狗,一条阴泉抽起身形向梁杉柏咬去。
「滚!」满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哀伤尚不及滚过脑海,却见一团火光从上方袭下,阴泉发出「啪」的四散声响,重重跌落回去。顾显艺在桥边探出头来:「我拉你上来!」他用梁杉柏之前交给他的道符暂时驱散了阴泉河水。但梁杉柏给顾显艺的不过是道雷符,罡气确能降服阴气,但像阴泉河水这样的至阴之地,根本不会仅仅因为一道雷符就安生下来,梁杉柏迅速向上攀爬,拉到顾显艺的手。
「上来!」顾显艺大喝一声,将梁杉柏猛地拉了上来。
阴泉河水跳窜而上,正巧扑了一个空,在空中炸开点点,如同下雨一般又再落回底下。梁杉柏与顾显艺倒在地上都是一身冷汗。
「快走!」顾显艺爬起身,梁杉柏赶紧跟上。祝映台就静静躺在岸边不远的地方,而陆修权居然也捂着肩膀的伤口,哭丧着脸坐在旁边。顾显艺背上陆修权向外跑去,梁杉柏愣了一下,随即也赶紧背着祝映台跟上。
外头洞穴里面的情况更为糟糕,土坷纷纷下落,由于此处的金英都被阴泉河水所吸引,只剩下稀疏的几点,他们只能勉强看清前路。暗道剧烈晃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性。向前跑了一阵子,突然一股猛烈颤动,两人几乎都站不稳了,随之一股土腥气便迎面扑来。顾显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陆修权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他妈停下来做什么!」
梁杉柏背着祝映台也停下了脚步。他们的面前因为那剧烈的震动,顷刻堆积起了一人高的土块,阻拦了几人的去路。
「道路被封死了。」顾显艺道,声音里带着疲累和伤心。他的父亲扔下他独自逃走,再不顾儿子的死活。
陆修权在他背上用单手拍打他:「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害得我还不够嘛!我懂了,你就是要害死我,你想我死在这里是不是?啊!」他大声哭号,「顾显艺你这个小人,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男不男女不女,要不是他妈的看在你死皮赖脸地缠上来,我会上你吗?你他妈的连叫床都不会,你这个……」
梁杉柏走上来,一拳狠狠揍在陆修权脸上,将他打得一头栽在地上。
「是他救了你!」
陆修权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声音,「呜呜」地哭泣着躲到一边:「都是你们害的,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如果不是你们,我会这么惨吗,呜呜呜……」
顾显艺看着这个男人,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这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男人,这就是他受了欺骗伤害也不忍心抛下的男人,他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而他最后却还要怪他将自己卷入不幸之中。
真是瞎了眼睛!
梁杉柏看着前方的土坷,从外头遥遥传来潮汐的声音。他忽觉不妙,看了一眼手表,果然指针指向了六点十五分。
「糟糕!快要涨潮了!」
这是一座在海底的洞穴,一旦涨潮,海水便会倒灌进来,将他们彻底淹没,而此刻,在他们身后却还有阴泉河水在追击。浓重的阴气从后方逼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几乎就近在耳边。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陆修权哭号着,「你们不是很厉害嘛,快想想办法啊!我不要死在这里!」
梁杉柏放下祝映台,双手前伸,快速结下五雷印:「电火电光,天地灵光,吾奉帝敕,请君神光,雷神降临,天雷地雷云雷水雷火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随着他念咒之声,指尖迅速凝聚起紫电之气,下一刻便奔跳着向土坷冲去,爆出巨大声响,整个坑道都被震动,土坷四散崩落,然而掉下的土坷却又重新在面前形成新的阻碍。
出不去了!
一瞬间,梁杉柏脑子里有了这样的念头。潮汐之音似乎正在渐渐推进,他能想象到此刻外间的景象,红日初升,万道金光,潮汐如同白色军队,千军万马,步步逼近。对于旁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日子,或者,封于游人来说,他们还会歌咏这美丽的晨景,但对于梁杉柏他们来说,这却是索命的鬼军,灭亡的鼓音!
这么一想,他突然间竟觉心中宁静下来,回身对顾显艺摊手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
陆修权在瞬间发出一声惨号,以一个伤病员难以想象的灵活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后方阴泉河床的方向跑去,不久后梁杉柏他们听到一声惨叫,再也没了陆修权的声息。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怎样都是死!
梁杉柏弯下腰,将祝映台抱到怀里。祝映台还在沉睡,他那一下下手极重,还故意夹带了昏睡的术力,所以他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但是现在没有必要再让他睡下去了。梁杉柏伸手轻轻点在祝映台眉间,清净之气被灌入,顺着印堂直下,祝映台渐渐转醒过来。
「你醒了。」
祝映台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似乎渐渐明白过来。
「我们出不去了。」梁杉柏说,「我们被……」他比了个手势,「前后夹击。除非有奇迹,我们就死在这里了。你有办法吗?」
祝映台看了看左右,摇了摇头。他只会抓鬼而已,又失去了武器,现在就像只初生的雏鸟,柔弱无力。本来自然面前,恶鬼也难抵挡,何况是人?
梁杉柏对一旁的顾显艺抱歉道,「对不起,连累了你。」
顾显艺却摇摇头,也坐下来:「没什么,反正我也活够了。」他脱力地靠着洞壁,感受着潮音引起的地面震动,海腥气越来越大了。
「永远别说这种话。」梁杉柏说,「我是很想活下去的,不管再怎么难受痛苦,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希望才能翻盘,我只是无可奈何而已,我并不想死的。」
「对不起。」祝映台轻声道,「你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我连累了你。」
梁杉柏却只是认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