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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底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水光，叶飘抖了抖长睫，紧紧盯着对面穿白大褂的男人。
贺医生是个很年轻的人，年纪大概也就三十左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是个做事精明且十分能干的男人，像他这样的年纪能做到主治医师的位置上，相当不容易。
叶飘当初还对他产生过排斥的态度，毕竟他无法想象这么年轻的人能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和经验，不过院中几个老人齐力推荐，他只好勉强同意。
毕竟在那个时候，治疗再拖下来不知道病情会不会再加重……虽然后来得出的结果是妈妈变成了植物人，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贺医生实在看不下去叶飘这幅生如死灰的模样，眼神暮然一厉，走上前将人拧进病房里，“以前不是很牛嘛？还说我要是救不活就喂我吃刀子？我想你应该是很爱你母亲的，那么为什么这两年来，你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方的举动让叶飘狠狠蹙起了眉，他拍了拍拧着衣襟的那只手，“放开，我爱我的母亲，不需要你说出来给我听，我为什么不经常来，也没有义务讲给你听，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再一次被对对方弄得哑口无言，贺医生沉默着点了点头，深吸口气，“行，你牛逼，我不耽搁你表现孝心的时候了，你妈妈已经醒过来，勉强能说说话，不过精神还不太稳定……你……”贺医生张了张口，瞥到叶飘一副“怎么还不滚？”的表情，登时气结，鼻子里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揣着口袋离开了病房。
虽说贺医生被叶飘气了个半死，但关门的时候，依旧没有忘记病房里需要安静的道理，门被小心翼翼的关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终于只剩他了，叶飘垂下眼，几步转身将护帘掀开。
浅绿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美丽不失英气，严肃不失和蔼，就是这样的人却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年，除了那张不减当年风华的面貌，她的身体形如枯骨，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当今的营养液做不到科幻小说里那样，它只能维持人的生存动机，人只有吃饭吃菜吃肉，才能真正汲取到所需的能量，才会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叶飘站在床头没动。
直到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唇齿不清道：“飘儿。”
“妈……”叶飘颤抖着呼唤出这个好久没有呼唤的字眼，他小心翼翼坐到床边，帮妈妈顺了顺头发，入手的头发不复当年的光滑，叶飘眸色骤然一深。
知子莫若母，叶欣晨，也就是叶飘妈妈的名字，因为他们是单亲家庭，叶飘就随着母姓了。
她一看叶飘的神情就猜到自家儿子想要做什么……
看了看儿子放在床上的手，叶欣晨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动弹，就连说话也只能做到音到嘴不怎么动的地步，“飘儿，你不要怪林叹，他始终是你的弟弟。”
叶飘双手握紧成拳，淡淡道：“他算哪门子弟弟？又不是你亲生的，我们不说他，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哪里痛嘛？头呢？”
叶欣晨眨了眨眼，唇角艰难地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飘儿总是这样，老爱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小林，你和他毕竟生活了那么久，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现在只是生气，并不恨他，当年的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想起最近又开始缠上他的林叹，叶飘一阵烦闷，若不是看在对方是他弟弟的份上，他早就报警说有人恐吓骚扰了，到现在客房里全堆着能把人吓尿的恶作剧玩具……
叶欣晨突然恍然大悟叫了一声，直接打断了叶飘的思绪，“妈你怎么了？”
“刚刚我脑子混乱着，现在想起了一件事，飘儿，你是不是把林叹送进精神病院了？”说完，叶欣晨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叶飘，“飘儿，你怎么不回答？”
“这件事谁告诉你的？”叶飘眯起眼，“再说，林叹就是个神经病。”
叶欣晨语气着急道：“没有谁告诉我，我虽然成了植物人，但是你们说话我能听见，我听到你骂他心理有病，要把他关进精神病院。”
“妈。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叶飘叹气，心里却有点发紧，会不会妈妈已经知道了林叹的事？
果然，叶欣晨直接说道：“我都知道了，林叹喜欢你，林叹爱上了他的哥哥！就是因为你不接受他，他才干出那些过激的事。”
“仅仅是过激？”叶飘登时站起身，脸朝向一边，视线不知道放在哪儿，“他都干出杀人的事情了！居然只是过激？妈，你宠林叹我理解，他是弟弟，我做哥哥的也该让着点，可是他，他都做了些什么？在我房间里藏监控器，甚至是浴室！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下迷药！他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我都忍了，反正他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但是他竟然敢拿您来威胁我！”
当初知道两个儿子的事情时，叶欣晨很惶恐。
尤其她本身就知道小儿子，也就是林叹，自从失去双亲后就变得特别自闭，心理上有严重的障碍，对待“爱”这种事情比普通人更加敏感，甚至为此不顾一切。
后来她试图隔开两人的距离，让叶飘考去了很远的城市，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在林叹看来，扭曲了意义，以为是她要拆散两人……
加上叶飘容忍度的关系，林叹以为叶飘也喜欢他，于是叶欣晨就像横呈在两人之间的山脉，有她在一天，两人就无法修成正果，于是林叹在叶飘大二那年爆发了，要不是叶飘回来及时，叶欣晨恐怕早就死了……
☆、第20章 双面娇娃事件（三）
事情是这样的……
在叶飘十岁那年，他的亲生父亲无情抛弃了母子俩。
那位父亲怀疑叶飘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以此为理由将“不守妇道”的叶欣晨赶出家门……至此之后，叶欣晨和叶飘孤儿寡母远走他方，最后在C市一个小县城里定居落脚，邂逅了当时住在隔壁对门的男主人。
对方与叶欣晨的境遇相同，独自带着一个才五岁的娃娃，经常弄得不可开交手忙脚乱。
叶欣晨好心帮忙，一来二去两人渐渐从相知到相识，再由相识到相恋，就像干柴碰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最后他们结了婚，住在了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在叶飘十五岁，林叹十岁那年，男人的前妻出现了，希望能够复婚。
男人很坚定的拒绝了对方。
然后，男人打算当面跟前妻说清楚，不不料那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人双双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后来经鉴定才知道死者女方有心理疾病，前不久才从疗养院逃出来，得知男人不肯与她复婚之后，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欲共赴黄泉。
她是成功了，可苦了当时还年幼的林叹。
叶欣晨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没有伤心太久时间，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尤其是刚失去了双亲的林叹，她很担忧他的精神状态。
从那时候起，林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会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待叶欣晨，后来开始学会和叶欣晨作对。
叶飘看在眼里，终于决定抛开母亲的嘱咐，一天夜里将林叹拉出来打了一顿，三言两语将林叹从扭曲的仇恨中拖了出来。
他知道，在林叹的心里，一直将父亲死亡的原因放在叶欣晨头上，如果不是叶欣晨和他爸爸结了婚，那个女人就不会情绪失控做出这一系列疯狂的事情。
但事实上，谁能说是真正的有错？
不过每个人站立面不一样罢了……
总之，被叶飘揍了一顿从而清醒过来的林叹开始黏上了哥哥——印象中十分冷漠的哥哥。
不过林叹对叶欣晨还是那副拽得要死的态度，只有叶飘在的时候，林叹才会变成一个乖宝宝，并且十分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谁知道，结果养了一匹狼在身边。
………………
………
“好了，飘儿，不管你怎么想，林叹也不是故意的，那天他哭了很久，我想他心里也不好受，你就不要再怪他了，你看我现在不也醒过来了？”
无奈叹息了一声，叶欣晨想起事故发生的那天：一整年没有见到叶飘的林叹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疯狂的想要寻找救赎的出口，恰逢那会儿她从房间出来，林叹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叶欣晨劝了他，林叹不听，整个人颤抖着，刀刃在她脖子上划出道道狰狞的血痕。
直到门口传来开门声，发现是叶飘回来后，两人不约而同，条件反射地冲去门口，她不幸绊了一跤，脑袋直直撞在了玻璃茶几的尖角处……
后来她被送进医院，意识尚有一两分清醒，其实那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只是林叹的哭声实在太震撼太凄厉太绝望，这才让她倍感深刻，她听到，林叹一个劲儿的哭喊着，哀求着叶飘不要不理他，不要赶他走……
那种被抛弃后如泣血般的哭声，令叶欣晨十分动容，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抓住了叶飘的手，让他不要把林叹送警局。
后来她彻底陷入沉睡，直到许久过后，她重新有了意识，只是那时候身体僵硬着不听她使唤，她知道自己大概成了植物人，也是在那不久之后，她从叶飘口里听到他把林叹关进精神病院的消息……
“你睡了两年。”叶飘淡淡说道。
在这两年里，他拼命地码字赚钱，为的就是维持叶欣晨可以受到更优渥的对待和治疗环境，可以说他的全部资产有百分之六十都花在了医疗上。
叶飘并不后悔，也没有一丁点的舍不得，若不是这样，他不会持续到现在，但妈妈醒过来老是将害他们现在局面的凶手挂在嘴边，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资产的百分之十花在了精神病院，他甚至请了心理方面的权威专家，对林叹进行心理辅导和治疗，正如叶欣晨所说，林叹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他还是无法将他看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那样来仇恨……
不过他没想到，林叹还是那么不听话，背着他擅自逃出精神病院，让他的钱打了水漂。
见儿子这般沉闷，叶欣晨眼里泛起笑意，“以后不会再睡了，我保证我会很快恢复过来，飘儿你也答应妈妈，将林叹接回去吧，在那种地方，他会真的变成一个精神病的……我以前就听说过，好多本身没多大问题的人进了那个地方后，就真的被同化成一个有严重心理障碍和精神病的人，所以你把林叹接回去吧……我想出了这件事，他对你的感情会收敛些……”
叶飘虽然很想告诉她，林叹早就跑出来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将事实说出来。他点了点头说：“我会去接他，不过他要不要跟我回去，不是我说了算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叶欣晨感到很疲倦再次闭上了眼睛，叶飘盯着她看了会儿，俯身帮忙压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不过他没有想到还会在医院大门口看到贺医生。
对方也看到了叶飘，朝他招了招手……
然后，然后他就看到叶飘居然若无其事的朝旁边走掉了啊！身后传来一声笑，贺医生整张脸如黑锅底，在朋友面前丢这么大一个面子，简直不能忍，他快步追赶上去，将叶飘揪住了。
“叶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