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后面飞快追上来的青年,口中沉声呼唤了这个名字。
在他呼唤对方以前,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们显然并非陌生,只听了这声呼唤,那个一头红发的身影就认出这个声音属于谁,也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红发的身影瞬间止住了奔腾。
从飞快的移动到全然的静止,红发的身影完全没有经过一点点缓冲的时间,他在眨眼的瞬间就停止了一切动作,完全无视于通常在飞快移动的时候存在的惯性,竟然轻轻松松停止了飞奔,并且还转过身来,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在追过来的对方眼下,也暴露在明亮的月光底下。
他的面孔那么柔和。
仿佛用最清澈的海水捏成的、精致的五官,还有从那双金色眼睛里面散发出来的火焰一般的光芒,揉合成矛盾而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让人觉得每一眼看到的好像是他,也不是他。
每分每秒不停的变换着的神色与光芒,其实皆是观者的错觉,在他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庞上,此刻露出了若说是什么神色,恐怕只有面无表情。
「鹿诀。」
唤着追来的青年,他的声音亦如海水动听悦耳:「你不是该在月牙城么?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该离开月牙城——」被唤做鹿诀的青年开口时,声音透露出和他隐藏在肃穆外表下面的焦虑一样的情绪,可是他立刻察觉了自己声音里流泻的焦虑不妥,立刻浅浅吸了口气掩盖过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如水柔和:「……半夏,我来找你,我们回月牙城吧。」
「怎么?你怕我惹事?」
红发青年挑起了一边眉毛,他的眼神在月光下闪动着桀骜的光芒,可是他的表情却有些许迟滞,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反应,不管是什么表情,他做出来都带着诡异的停顿,甚或是不协调。
「有什么好怕?我又怕谁了?难道这城道县道上的诛妖师比我们强?」
谁比谁强,在那个脸色端谨的青年鹿诀眼中不是重点,可是红发青年半夏不了解。半夏浑身都散发着张狂的力量与斗气,和鹿诀的谨慎肃穆对比之下,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鹿诀没有与他争论,也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只是无奈的微微皱眉,道:「半夏,听话,我们回去。」
半夏却轻易动了怒气:「回去?能回哪里去?月牙城?月牙城也不是我们的家,回去跟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分别?」
「半夏……」
鹿诀很有耐心,好言想要安抚他,可是一句话才说出两个字就被半夏尖锐的打断。
「我早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你说过无论我到什么地方,你都会跟着我,你反悔了是不是?鹿诀,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
「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总是跟着你的。」
鹿诀低沉的声音里有温柔的隐痛,他深深望着半夏的双眼里翻涌着蔚蓝的浪涛,那是他舍不下也放不了的梦境:「半夏,你无需怀疑这一点,我说过的话,句句出自真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只求你能懂,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半夏就立刻变了脸色,他那张妖美的脸孔绽放出来的笑容摄人心神,转瞬间用表情就能左右了鹿诀的心志。
「既然如此,为何你千里迢迢竟然是要带我回月牙城去?我偏不回去,你难道硬要把我架回去?」
他们两个此刻都已经从天空里落到了地面,半夏一边说着一边朝鹿诀走近:「鹿诀,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哪里都回不去,哪里都去不了了——鹿诀,你还不明白吗?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下你,如果连你、如果连你也——」
「嘘。」
鹿诀在半夏说完整句话以前已经举手堵住了他的唇,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半夏冰冷的额头上,手指下的嘴唇也如他的额头一般冰凉,不像是活物的温度,在自己的手底下又脆弱又精致,让人心惊胆颤,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碰碎了如此脆弱又眩惑人心的存在。
「半夏,你什么也不必说——我会一直在,只要你在,我就会一直陪着你,我会留在你身边,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要做什么……」
他的双手握住半夏的肩膀,两人身形相似,都不是魁梧壮硕的男子,可是触手的温度让他格外的意识到眼前人的脆弱,他的声音沉稳,是支持半夏走下去的力量,也是支持他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半夏,是我害你没有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要怕,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哪怕……」
不祥的语尾被半夏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
半夏的吻像是火,又像是冰冷的海水。
他的嘴唇没有生命的热度,可是他狂烈的舐咬又叫人招架不住。他用尽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去吻,这样的热情和他嘴唇的温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不但激烈的吻在一起,半夏白玉般的双手还主动环住了鹿诀的颈子。
「半夏……」
鹿诀微微闭着眼睛,在他的睫毛掩映下的瞳孔已经失焦,触手隔着衣服是半夏柔软的肌肤,微玉生凉,充满着另类的诱惑。
他们之间,半夏永远是掌握着领导权的那一个。
他甘愿服从半夏的统御,他情愿一退再退,只求半夏能够舒心愉悦,只因半夏已经失去太多,他也已经失去太多,他们都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他明白,可是半夏不明白。
即便只有他明白,他也甘之若饴。
半夏为他除去了外衣。
这里是极深的林地,又有他们强大的妖力作后盾,别说不会有闲杂人等出入,就算真有,也逃不过他们敏锐的感知。而鹿诀因为是急急追着半夏来到函水县,他的外衣里面只有一层单薄的寝衣,半夏用两排整齐的贝齿咬住肩上的领口,轻易就将之卸下。
如此画面,更添旖旎的遐想。
鹿诀的身体深处已经燃起了一股烈火,但是他本性沉静自律,不会这么轻易失控,半夏如此胡闹,他也只是眯着眼睛把半夏诱惑的表情刻在脑海里,轻轻掀着唇角逸出一声叹息。
「半夏,你这也不分时间地点的么……」
半夏笑了,冰冷的脸颊就直接贴在鹿诀散发着热气的手臂上,抬起眼来就是春水荡漾:「怎么,你不要?」
也不等鹿诀回答,就恶作剧似的往鹿诀肌肉结实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由不得你不要。」
鹿诀能说什么呢?左右也只能由着他罢了。
半夏不带温度的亲吻,从鹿诀的脖颈沿着肩线往下,到了他的背部。
月光下照得分明,鹿诀的背部并非光洁无瑕,在他肌肉与骨骼起伏优美的线条上面,一个巨大的伤疤撕裂开原本平滑优美的肌肤。那道疤看上去并不是新的疤痕,而是经年九月的旧伤,可是妖本生于自然,受到这样的伤,可以从自然里面汲取灵气弥补,因此再生速度远远为人所不能及。
这么一个巨大的疤痕,几乎覆盖了鹿诀的右边背脊,还带着狰狞的黑色,似乎是这个疤痕抹灭了、扭曲了原本刺在他肩脊上面的纹身,伤口和纹身一起,愈合成扭曲奇形的模样。
这道疤不仅难看,还有些恶心。
可是半夏不怕。
嫣红的唇,冷冷的,带着缠绵的温柔,落到这片疤痕上面。
「鹿诀,函水县道里有一个妖魂,若是我能得到那个妖魂,我就能够跨越死界,来到生界,到时候……」
※※※
禹公子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三炷香时间过后。他并非如同出门一样是走路出去的,而是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客栈的房内,他的白色衣服已经染着暗色的血迹还有草色,出现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焦虑的眼神在看见窗边的雪无垠的时候,终于平静了下来。
雪无垠倒是皱起了眉头。
「你……」
想关心到底城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好像又跟他自己没有关系,何必多管闲事,因此一句话到底哽在了喉头。
雪无垠好歹是千年修行叱咤风云的大妖,他只不过把禹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人不过是撑着一脸云淡风轻,骨子里的伤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何况当时城南冲天而起的血腥气息,若说这人毫发无伤,他倒真要仔细查查这半人半妖的是什么来头了。
「好在,你没事。」禹公子的气息还没有平复过来,轻轻喘着扯出一抹像平常一样的笑容,那张柔软如神的面貌上覆盖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血腥气,他的笑容还是一样干净清新,像北国里终年不散的飞雪。
咳了两声,咽下咳上喉头的血沫,禹公子终是皱了眉头。
「没料到……」
后头的话顾虑到雪无垠在场,并没有说下去。雪无垠也不在意,别人的私事他从不过问,也不觉得有什么知道的必要,只是尾巴一摆,微弱的妖力作用,桌上的茶壶自己动了起来,斟满了茶杯,茶杯又凌空飞到禹公子手边。
雪无垠的嗓音清冷:「喝吧。」
「多谢。」禹公子笑笑接过,一口气灌进干哑的喉道里,衣服也没换,一倒头就往床上栽,然后再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方才在城南密林里,他惦记着客栈里的雪无垠恐怕有危险,一时不察居然被那个阴气森森的恶咒所伤。那个恶咒看上去也不像咒,反而更像一个结界,或是其他更凶狠的东西,就算他妖力深厚,也花了三炷香的时间才从那个危险的地方走脱,带走梦夏,回到客栈来,即使如此,身体受的伤害骗不了人,他虽有女娲血缘,但这副身体毕竟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会伤会死的罢了。
就算他是位极天下的逍遥侯,那个既不像咒又不像阵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过。
雪无垠道行高深,见禹公子躺床睡了过去,方才又走到窗边,遥遥望着城南的方向。
「真不祥啊……」
浓厚的血腥气味从那里传来,几乎充满了他整个鼻腔,他纵横北方多年,坐拥天上界极乐宫,竟也从未看过如此邪恶而阴森的东西。
回头看着倒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的禹公子,雪无垠姣好的面容泛起一丝高深莫测:「你究竟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呢……」
不管是怎么活着回来的,雪无垠都不会放在心上。禹公子活也好,死也好,对他来说,都不足以真正的重视。
禹公子对他来说的意义,就是囚牢,还有保命符。
依靠着禹公子每日度过他的咒力,维持着妖魂不至于溃散,虽然能以妖魂的形态继续留在世界上,但是被禹公子拘在身边,无法转生,也无法报仇,对他来说,也是不能忍受的状况。
既然无法转生,他留给宁楚楚的皓雪石就不会有任何反应,无法带着宁楚楚找到他。如果没有办法联络上宁楚楚,就无法得知雪无晴的消息,还有莫永乐的行踪。
对雪无晴这个唯一的弟弟,他向来爱护照顾有加,血缘一脉同生,相处千年,怎能没有深厚的感情?任何伤在雪无晴身上,只有比伤在他身上让他痛上百倍,这也是为何当初雪无晴百年修行折在莫家手上的时候,他会那样震怒,出手灭了莫家满门的缘故。
没料到,灭了满门,却逃了一只漏网之鱼。
莫永乐。光是让这个名字在心里走一遭,雪无垠就仿佛重新体验了一次当时的撕心裂肺。
血淋淋的,挖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