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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烦不烦?不是说好的嘛,不谈这件事……”
“当然当然,不是家里老爷子等不及嘛,要说俺还不是手心儿里捧着红太阳,工作起来有方向么。”英杰忙小心地赔不是。
见两人窃窃私语,手中拎着提袋子,旁边卖烧饼的胖摊主向他们吆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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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这小两口子是不是家里来客了?我这可是刚出炉的烧饼,外加五香的扒牛肉,一准吃了这回想下回呀。”
何雨像被解了围,抢过英杰手中的鱼皮袋子,冲着摊儿上堆得像小山似的烧饼做了个包圆儿的手势,直乐得胖摊主合不拢嘴巴,显得格外殷勤,把每个烧饼里夹满了喷香的牛肉,还一个劲儿地饶舌:
“你们两口子真叫般配,是标准的狼豺虎豹( 郎才女貌 ),要是下回家里再来了客人,来个手机短信,我二话不说给您两位送过府去。”
一番话说得何雨一阵脸热心跳,拎着烧饼袋子逃也似的上了车。英杰跟过来开了车门,拿了一个手提保温杯下去。何雨知道他是去买油茶,这是他老父亲最爱吃的东西。英杰是全局有名的大孝子,几年前父亲患了脑血栓,是他床前床后侍奉,一有空就变着法子给老人买好吃的。
两人返回博物馆时,只见屋子里黑灯瞎火,梁子一干人等都守着蜘蛛篓子睡着了。何雨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拉开自己的抽屉,凑着月光,没发现什么东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小雨,不要惊动他们,这会儿睡觉比吃东西重要。你也睡一会儿,熬瘦了你老雷子又会骂我的。”英杰压低嗓门儿,递过来一件棉大衣。
“骂谁也轮不上骂你呀,你是他的得意门生,表面绷着脸,背后可没少夸你。”小雨接了大衣,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在桌角边只露出了个脑袋。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转而说:“老伯这几天不知身体怎么样了,你还是回家看一看,这里有我盯着,有事给你打电话。”说这话的时候,她觉得身后梁子的身体在抖动,像是偷笑。何雨一下又红了脸,幸亏在暗夜中,没人看得见。英杰这当儿匆匆离去。
污点 五(4)
何雨是一个孤儿,她的养父何涛曾是英杰的前任缉私队长。何雨入警后的第一年,何涛却突遭不幸,在与境外文物贩子的一场枪战中壮烈牺牲。齐若雷与何涛是一对患难与共的老搭档,这场变故后,齐若雷就接过了对何雨的养育之责,推荐她到公安大学进修了一年刑事技术。何雨天资聪颖,这几年跟着英杰他们摔打,业务上的进步自不待言,随着时光的推移,英杰对她也渐渐从兄长式的呵护转变为热切的追求。对此何雨自然心领神会,英杰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虽然男人味十足,对女人却粗中有细,常爱玩一些逗人的小伎俩使人感到既温存又体贴,这恰恰是何雨情感上最渴望的东西。表现在工作上,英杰更像一头出色的猎犬,他总能从常人看不到希望的绝境中嗅到猎物,随后扑咬上去,漂亮地制服对方。正因为他的精干和战功卓著,深得齐若雷的赏识,因此有关齐局长退休他就接班的传闻早已不胫而走。可据何雨的观察,英杰也有另一面,他的表现欲极强,对自己职务的升迁显得雄心勃勃,这一点对一个男人来说本无可厚非,使何雨最终没有下定临门一脚决心的却是内心一块拂之不去的隐痛。
何雨曾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她前男友叫黄河平,对方曾和英杰一样是父亲手下的得力臂膀。可就在父亲遇难的那次行动中,他却当了可耻的逃兵。那场血战使缉私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除父亲外,两名队员和一个卧底线人也死于非命,惟有黄河平不明不白地活了下来,以后又风闻这场惨剧是因他走漏了风声,但却查无实据,最后只以临阵逃脱之责开除了他的警籍。何雨还清楚记得在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上,黄河平痛楚负罪的神情。那天,由于过于悲愤,她打了他一个耳光,对方惨白的面颊上立刻显出自己五个血红的指印。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懊悔不已,仿佛那只打人的手掌,随时都会火烧火燎地隐隐作痛。也正是从那天起,两人就断了来往。过往情感的挫折就这样像阴影一样罩在何雨头上,使她对爱情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她是想借助时间的推移帮助自己作出判断。因此,面对英杰直白执著的追求,她总是有分寸地拖延和回避,直到几天前英杰的父亲病重,她前去医院探望,被老人家紧紧攥住了手,她当然明白老人的用意。
英杰的父亲曾广明是本市铜网厂的退休工人,前年患了脑血栓,由于发病时英杰出差不在家,药品又贵,耽误了最佳治疗期,留下了偏瘫后遗症。英杰苦于分身无术,就和哥嫂商议轮流护理,最近刚把父亲接过来,雇了个小保姆在家伺候。
待英杰匆匆赶到家中,小保姆已伏在床边睡着了,房间中弥漫着一种略带药味的屎臭气,父亲好像在床上轻轻地蠕动。他急忙拉着了电灯,掀开被角,发现老人的下身已被屎浆糊住了。他唤醒小保姆去卫生间放好热水,搀扶着老人过去洗净了身子,把床单换好,窗外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办公室,案件不出英杰所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十几个竹篓里,大部分蜘蛛没有结网,或是遇到惊吓,钻入竹篓缝隙中,或是吐出几缕稀疏的白丝,已经死去。只有梁子捉到的几只紫红色的蜘蛛结出了几张像样的网。
“行了,咱们的侦查实验成功了。”英杰显得兴奋不已,“大家辛苦没有白费,咱们终于弄明白了,抓来的蜘蛛会不会吐丝,会吐丝的,究竟多长时间能结成一个网。”
侦察员们大嚼着昨夜买来的烧饼夹牛肉,跟着队长来到了发案现场的二道门处,这里是库房惟一没有硬化的一块地面,因为底下有一口消防井,上面压着铁铸的盖子。
再次打开消防井盖,里边黑洞洞的,在勘察灯的照射下,仍是白天看到的丝丝缕缕的蛛网。英杰把脑袋探进去,让人拽着腿,倒挂金钟似的悬在井口。由于贴近了观察,他发现这蛛网和昨日似乎有些异样,比第一次见到时显得更加密集了。旁边打灯的何雨这时突然尖叫起来,原来,蛛网的边缘一动不动地趴伏着一只硕大的蜘蛛,那蜘蛛浑身紫红,模样凶神恶煞。英杰用镊子将它轻轻动了一下,发现已经死了。把它夹起来观察,蜘蛛的下腹已经干瘪。看来是丝尽而亡。
“下边还有!”何雨眼尖,又发出了叫声,这个连死尸都不怕的女警,对这种虫子却怯气得要命。
英杰小心翼翼拨开上边一层蛛网,果然发现下边还有几副蛛网,陆续又发现了三只同类的紫红色蜘蛛——这和梁子捉到的蜘蛛属于同类,大概是因为变换了生活环境,全都死在了网上。
污点 五(5)
难道蜘蛛也会缺氧窒息,也会像人一样因水土不服衰竭而亡?或者它压根儿就不是这儿的蜘蛛,有极大可能,它们是被人带进来的。从蛛丝的新鲜程度判断,大概在一周左右,新的蛛网可能是蜘蛛在做垂死前的挣扎自救,这小东西的生命力也实在是太顽强了。英杰喊何雨把井中提取的死蜘蛛和新发现的蜘蛛装好,一并给刘教授送去再做鉴定。
这样看来,井中的蛛网是人为的障眼法。蛛网很快被除去,英杰让人用警绳揽了腰,慢慢下到了窨井的底部,他发现已经锈蚀的消防栓旁边,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通道中有一根连接的管道向外延伸。这大概是过去为防火,从地下水井引水时敷设的。他顺着消防栓用手触摸,发现通道的四壁竟是凹凸不平的砖块,便连忙让人带勘查灯下来,眼前顿时有了意外发现。
原来,消防管道延伸处被人用砖块堵塞,抽开松动的砖块,竟是一处洞穴!
英杰没有再动,他马上打电话给在外地出差的齐若雷副局长,同时请求技术人员来支援。
半个小时以后,这处洞口被扩大,消防队员拆去了消防栓,带着氧气瓶的技术员钻进了洞内。英杰随着他们也爬了进去,由于洞口狭窄,英杰只恨自己身材宽大,老是被周围凸起的砖块划蹭,疼得直咧嘴。借着灯光,他看到那条消防管道从身下向前延伸,由于管道长期废弃不用,像条死蛇一样瘫在一边。不远的地方,还见到一个陈旧的抽水泵。
不知在黑暗中爬了多长时间,在砖隙处突然闪起影影绰绰的微光,英杰大喜,和技术员一齐爬到光亮处,朝上一看,竟然是圆形的蓝天。原来这消防水泵直通着一口水井。英杰探出头来朝下看,井里还有些积水,正映射着天空的光亮。从井下攀缘上来,英杰才发现自己竟站在离博物馆围墙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周围是一片青纱帐,齐刷刷的玉米棒子长势繁茂,真像是一堵严密的屏障。几只在井壁周围的青蛙受了这番惊动,扑通跳入了井内。
围绕井口周围,英杰命人画了五百米半径的搜索圈,让侦察员带警犬,实行地毯式搜索。工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井口附近,发现了两趟成对的脚印。英杰懂得步法追踪,马上看出来,这是两个人,一高一矮,矮个子十分瘦小,高个子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根据足迹判断:大个子穿了双女式胶靴,小个子穿布底鞋,两人在作案中相互传递重物,面对面时,两对足迹相对,重心压在脚尖;分头拎东西时,足迹显得一脚深一脚浅。开始时是大个子在前引路,小个子紧随其后,可走进了玉米地,就换了小个子在前,大个子落了后。循迹追踪,很快在浇过水的玉米地里,发现了小个子丢弃的一副鞋垫,大概是没入泥泞中连鞋一同粘掉的,对方慌不择路,加上天黑,只蹬上了鞋,把鞋垫遗留在泥洼中。
警犬根据鞋垫的气味沿着玉米地闻嗅,一直追踪到惠济河夜市附近的那条街道上,那里人来车往,早已失去了嗅辨条件。尽管如此,侦察员们脸上个个都洋溢出喜色,几天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不仅找到了案子的进出口,还确定了两名作案人,案件总算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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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这时带来了刘教授的鉴定,根据侦察员们提取的蜘蛛和消防栓处的蛛网比对分析,确定蛛网是那种紫红色蜘蛛的杰作。这种蜘蛛学名叫洞穴蜘蛛,常年生活在山洞墓穴之中,并且体大多毛,分泌旺盛,织网速度快得惊人,四小时就可以织成一张网。看来作案人是在利用侦察人员的错觉,故布疑阵,预先从别处携带了这种蜘蛛,然后从地下挖洞作案,对手的老辣和精到略见一斑。
英杰立即命令以物找人,查清鞋垫的来源,同时对一高一矮两个作案人进行脸谱画像分析,推断两人是盗卖文物的老手,熟悉博物馆内部的情况,其中一人有娴熟的盗挖墓穴的技术。
污点 六(1)
这天下午,凌清扬应邀列席了市里旧城开发改造的招商会。
会议就在梁州宾馆一处豪华的多功能厅举行,椭圆形的会议桌正中,放置着梁州旧城的缩微沙盘,这里以白云塔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大面积都是低矮破旧的民居,耳朵眼儿一样的背街胡同贯穿其间。凌清扬注意到:在这一片灰蒙蒙的模型中间,还有一处蓝顶白墙的现代厂房,两条乌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