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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然而他到底还是进来了!
第一部之后,每一步都变得简单无比,他如记忆中拔秧走上狭窄的楼梯,穿过堆满杂物的楼道,他看到老式的煤饼炉,架在锅盖上干煮豆子,然后,在三层的最后一间屋子钱他停下了脚步。一闪老旧的被煤油熏得乌黑的房门拦在他的面前,门并未关拢,从缝隙中他看到一道黄色的光柱打在脚下的水泥地板上。他侧耳倾听,屋子里传出钟表走动的轻微响声,此外是一种「嚓嚓」的声音,像是有谁正在奋笔疾书。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大门,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在他的面前划开,露出里面的样子。最外面的是一间小小的客厅,和商店街的那些店铺一样,也是非常老实的布置,单人沙发,茶几,铺着桌布的桌子,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厨房在右手边和浴室挤在一起,而客厅的尽头测试一间屋子。
那件屋子并没有关门,只有一串塑胶珠帘从门上挂下来,遮蔽了四分之三的高度,算是一种装饰也是隔断,祝映台看到珠帘后面有一张书桌,桌边有个人正在伏案书写,他刚才看到的橘色光芒便是从那张书桌上的塑胶台灯里发出的。
这是他在这个梦境中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轻声问:「请问……」
伏案书写的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好像不过二十出头,他正全神贯注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家中被祝映台所闯入。
「请问!」祝映台拔高了嗓门,甚至敲了敲房门,然而对方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就仿佛根本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看起来,虽然他能看到对方,对方却未必能够看到他。
祝映台有了这个结论后便大着胆子走过去,他撩开珠帘,塑胶的珠子彼此碰撞着发出声响,来回摇摆激荡,但那个男子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他只是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桌上摊着东西。那是一叠稿纸,方块壳子里塞满端正的汉字,他不时蘸着墨水,继续在稿纸上书写,写完一张,便将之放到一边晾干,拿起另一张继续书写。在桌子的一角,已经摞起了厚厚的一叠稿纸,似乎是完成的部分。
祝映台刚走到他身后,那男人突然就停了下来,吓了他一跳。祝映台几乎以为他看见自己了,但那男子却只是微带疑惑地向他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埋头工作。
他真的看不见自己!
祝映台走到桌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手将那叠已经完工的稿纸拿起来翻看。男人好像在写一部灵异题材的剧本,祝映台一下子就在那些稿纸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字样,乱梦,古画,鬼怪……等等!祝映台的脑中像是劈过了一道闪电,这是什么?!
他着急地想要将那些稿纸的内容看清,但不知怎么回事,才看了几行,那些原本端正清晰的字迹就忽然在他眼前活动起来,横撇竖捺,字拆分成笔画,笔画则开始活动,它们就像蝌蚪一样在稿纸上四处乱窜,不仅从左格闯入右格,上行跳到下行,甚至丝毫不顾及读者感情的在页与页之间游动,祝映台无论怎么跟随,都无法将任何一句句子组织起来。
他不得不放下那叠稿纸,向男人正在书写的那张看去。男人似乎一时卡住了,他盯着面前的稿纸,迟迟不肯动笔。祝映台低头看到那张稿纸上只写了几行字。
他疑惑无比地看着那幅画。那幅画的笔法粗糙无比,内容简直如同儿童画,跟他着急寻找的那幅古画完全无法媲美,偏偏那画上的一行题字却写得龙飞凤舞,笔记也与古画上的题字十分相似。回事同一个作者吗?他细心辨别着字迹,将之念了出来……
祝映台的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什么将要呼之欲出。男人还在烦恼,不是蘸蘸一旁的墨水,以至于蓝黑色的墨水从钢笔笔尖滴落到书桌上又被他的袖子擦了个干净都没注意到。
「欸……」祝映台听到他的叹息。男人思考了又思考,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提笔在那后面写了一行字……两个换一个,一个消失了,一个睡着了!
「咔嚓」一道响雷蓦然炸起,狂风吹开窗扇,将铁架子在墙上拍得「磅磅」作响,大雨毫无预兆地倾倒了下来,天空浓云翻滚,如同有龙布雨兴风!祝映台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直直盯着按章稿纸看个不停。
两个换一个,一个消失了,一个睡着了!
两个换一个,一个消失了,一个睡着了!
他的心中满是不安、疑惑、焦虑、惊慌的情绪在乱窜,怎么会这样?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写出古画的故事,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句由哪个神秘的「昭」留在杜家豪出事地点的话?难道他就是「昭」吗?不,等等,那两句并不完全相同!杜家豪出事地点留下的话写得是「一个不见了」,而这个人写得却是「一个消失了」……不见和消失会是不同的东西吗?
耳边传来「兵乓」的巨大响声,男人不得不起身和窗扇搏斗,窗帘飞舞缠绕,好像有人在恶意挥动,他好不容易将它们归位,也将窗扇关上,钉入插销。
屋子里已经满是雨腥气,窗台边也湿了一大块。
男子叹了口气,似乎打算找拖把打扫。突然他低低惊叫一声,快走几步弯下身去,似乎想要捡拾什么。祝映台跟着他的动作才发现这间并不是书房而是卧室,小小的房内摆着一张双人床,一口衣柜还有一口床头柜。男子正伸手去床下捞什么东西,随后却突然缩回手来,祝映台看到他的手指被割破,一滴殷虹的血珠快速从伤口冒出来。
男人又再次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笨拙感到无奈。他站起身来,找到一把扫帚,将床底下的东西扫了出来,一堆玻璃渣,一个摔坏的相框,里面是张照片。
一张照片!
男子伸手将只剩了木框的照片搁到旁边的柜子上,蹲下身去处理那滩碎玻璃渣,祝映台却像是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般。
这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照片,在离开金英岛之后曾经看过无数次,以至于每一个细节都已深深烙入他的脑海中。
照片上是三个人,一对夫妇和一个年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夫妇大约三十多岁,难道剪着平头,女的是齐耳短发,两个人对着镜头的表情初看似乎没什么,但看多了便会觉得有些奇怪。男的在笑,却笑得有些刻意,与他手里牵着的那个太过漂亮的小孩对比之下,显得既古怪又狰狞,女的,则根本连笑容也看不到,脸庞僵硬,眼神也根本没有对着镜头,似乎在害怕什么的样子。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祝映台转过头,那男子也正好站起身来,两人冷不丁地便在极近的距离打了个照面。或许是因为刚才与风雨的搏斗弄湿了眼睛,男子已经摘下了他的黑框眼睛也撩开了被打湿的蓬乱头发,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孔,线条柔和,五官端正,几乎可以让人联想到娴静的仕女,祝映台记得自己见过那张脸,在古画上!
第十三章
梁杉柏被细碎的雨声吵醒,他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看向身旁,空荡荡的床铺在映入眼帘的瞬间使得他整个人都弹跳起来,随后他看到了坐在晨光中的窗台上,沉静望着外界的人。
窗帘被撩开了一角,透出清晨的灰蓝,B市的冬天很少有雨,偶尔下起来却也阴冷烦人得紧。听到他起床的声音,那人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醒了?」有些暗淡的光线描出他的轮廓,使得那副美丽的面容有种令人害怕的遥远感。
梁杉柏一下子就慌了,外衣都来不及套,穿着睡衣就走上去一把搂住恋人的肩膀。直到感到怀中人温顺的依偎,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草木冷香,他那颗莫名其妙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一切都是错觉!祝映台还在,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
「你这样冷不冷?」祝映台轻声问。
「不冷。」
「哦。」不像往常,时间稍长一点的亲密接触就会让怀里的人不好意思,这一次这个人安分地待在他的怀中,甚至伸出手臂反抱住了她的手。
「怎么一大早坐在这里?」
「唔,想些事情。」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不是暴雨,却也连绵不绝,从视窗望出去简直要让人错觉自己将永远被困在这雨的帘幕之中。
其实这样也不错,如果能够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就算被困在一起也无所谓。
四年前也是这样想的。
梁杉柏想起了那幢阴森的鬼宅和那一场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夏日大雨,他们在那场雨水中相识,未曾料想有一天会视彼此若珍宝。
「这样看起来好像五年前。」祝映台轻声道。
梁杉柏才想起,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那场暴雨中的相遇已是遥遥五年前的事情!
「恩,不过那时可没这么冷。」梁杉柏笑着,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头发,「你在想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祝映台点点头:「我作了一个梦。」
「梦?难道是陆隐那种?」
「不是。」
梁杉柏略放下心来,他爬上宽阔的窗台,将恋人搂到怀中。祝映台自己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好地靠在身后这具温暖而可靠的胸膛中,如同五年前一样。
「跟陆隐的不太一样。」祝映台说着,伸出手将玻璃窗打开一点,一股冰冷潮湿的雨腥气便扑了进来。他伸出手,冬雨打在他的手掌,刺骨的寒凉,他需要一点清醒的力量来帮助他说出那个梦境,「那个梦……」
「嗯。」
「我想或许来自我的过去。」
「前世?」梁杉柏试探着问。
「今世,和那幅画相同,来自我……」祝映台说到这里顿了顿,后面那几个字仿佛极难吐出,但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或许来自我,幼年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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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陆隐跟在元洮的身后走上那条被无数桃树所包围的道路,他在刚刚才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元洮曾将他误认为那个叫昭的人,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快,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除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昭!」他说,「与那个字刚好相反!」他叫隐。
显露的是昭,藏匿的是隐。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虽然元洮说他们长得有点像。
「姓呢?」元洮认真的问他,他想了很久,隐隐约约终于记起来,姓陆,但是除此之外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他就这样跟着元洮远离了那处市集,走上了这条道路。道路两侧桃树夹峙,每一颗桃树上都开满了密密麻麻的桃花,粉色、雪白、沥金……等等。
元洮告诉他,那处市集上的人是无法与他们交流的。
「他们是外来人。」
「咦?」陆隐还以为自己这样的才算外来人,光看穿着就知道他与那些在市集中重复着既定动作的人不同,但是元洮却摇了摇头,坚持。
「不,他们才是外来人。」元洮说,他偶尔会去那个城镇上购买一些需要的生活品。但多半时间都待在村里,在哪个隐藏在桃源深处的村庄里住着几十口人,「我们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大家都很和善,我们村里的人会理你。」
元洮说这话的时候,有风将几片花瓣吹落到他的肩膀和发上,陆隐看得目不转睛,他觉得元洮很美。
「所以如果隐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也能留在我们村里。」元洮笑道。从一开始对陆隐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