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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节过后,又行十余万里,耗时足百日,总算离书文国不远矣。
“妙空,你怎的说一半藏一半,要做何等准备,说出来便是。你可不要忘了,是你有求于我。你若不顺我的意,那我先前答应你的事,一不小心可能就忘了,也是不一定。”云逍瞥了一眼妙空,语带威胁地道。
这胖子自从和自己等人混熟了之后,那是简直没个正形。说起话来油嘴滑舌爱卖关子,做起事来也是有一遭没一遭。
惹得云逍悔不当初,恨不得把这死胖子赶了去。
奈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和一头猪同吃同住了小半年,那也是有三分情谊在的。何况这头猪只是性子忒放荡了些。和他认起真来,那也是不含糊的。
云逍自己索性也想通了,妙空本就是一个三只手,你指望他是个正经人?那也未免太过天真。当时有求于自己,事关血海深仇,才显得那般郑重。说到底,不正经,才是他的正经样子。
“咳……那个,我是说,书文国诸多礼节,繁琐至极,着实让人难受。而且不遵礼还不行,会被人当街训斥,甚至赶出书文地界儿。若是到了地头,你们可得小心着点,万一触犯了人家的忌讳,可就麻烦了。至少在一片活动不开。”
妙空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出缘由。
云逍三人听得这一番话,登时便互相对了几眼,转而默契地笑出声来。
妙空见三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一阵莫名其妙,“诶!我说,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是怎么个意思?”
其状甚是冤屈。奈何云逍三人只是笑个不停。好半天才止住。
张敬之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他脸上带着玩味地笑意,看向妙空,道:“我说妙手空空兄,您真是一代奇人也!您身为一个小……那一双手有飞龙探云之妙,尚且在书文国混得开,我三人虽已离开师门,那毕竟也是出自方圆十万里内的三大名门之一,说到知书达理,莫不是要在您面前低头叹一声服气也?”
张敬之这一遭话说得文绉绉至极,妙空听罢,也是觉出那语中带刺的味儿来。
“好么,你这是讽刺我一个小偷尚曾在书文国游历过一番,你们出身名门,岂会比我还不懂礼?”
妙空心中忿忿,嘴上却哪里又能反驳,即便能,有云逍这个“主人”在,他也放肆不起来,便只得打了个哈哈,道:“行行行!我不提了还不成么?”
“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怨我……”妙空终究还是低声念叨了那么一句。
云逍三人听得,也只是笑笑。
翌日。
一番休憩后的四人出了客栈,现身于城外。迎着晨间天边的轻霞,脚踏着仙光往东而去。面上,拂过一阵春色。
书文国即有天泉山,岂可无水?
水名大礼河,由书文国西流入,贯穿境内。
西贤城位于书文国最西,乃国之西门。古书记载,前有西贤,以礼学为道,于书文之西修身成圣,为缅怀古之圣贤,西贤城以有此名。
大礼河便是从西贤城穿城而过,直入腹地。西贤城既为国门,当有险要可守,故前人掘一深渠,引大礼河之水,环城四周,便为护城河。
河中设有古阵,可阻人飞越,若要进城,便只能走城门。
西贤城的城门前有一座桥,桥上玄纹密布,并不寻常。
“阿哥,这就是西贤城了吧?”
张珊儿望着桥端头城门处高悬的一块石质匾额,芊芊细指一伸,说道。
“不错。且先进城去。”
云逍点了点头,招呼中人往桥上行。
“呔!兀那女子怎不知羞?礼曰,少女不可抛头露脸于人前,你如此这般,未免为不知礼!速速退去,我书文国恕难接待!”
四人才到桥头,便听见一阵严辞呵斥。
云逍一听这话,便是好一阵头大,目光不自觉地便瞥见了一旁的妙空,心说你这乌鸦嘴倒是好不灵验。
他自以为乃是知礼之人,奈何这一遭却是应在张珊儿身上,也是颇感无力。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两位兄台还请原谅则个,某及舍妹,乃自西域极远处而来,于礼节处有所不通,还望海涵。昔闻书文国乃世间文礼之风最盛处,心中仰慕已久,今次前来贵国,惟愿染得几分文风礼气,他朝回乡,也好与乡名述说这书文国礼仪之邦是何等雅范。”
云逍双手作了个揖,一脸诚恳地说道,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然和愧色。
守城的是两名中年文士,手中各执了一柄折扇,扇骨为竹,扇叶为纸,其色白也,可增雅气。
二人听得云逍这一番话,倒也觉得不像是乡野之名,只道是外出游历已久,途径之地兼多,一时疏忽,便忘了女子不宜当街露头一说,当下觉得原谅亦是无妨。
“嗯……你这少年倒是个知文懂礼的。念在你们也是初来我书文,不懂规矩,初犯便作罢了。交过城头税,自进去吧。”两名文士对视一眼,左边那人如是说道。
“多谢多谢。”云逍又是一礼,接着挑了挑眉毛,问道:“却不知税钱几何?”
“下品灵石一枚。一人次。”文士答曰。
四颗下品灵石,对现在的云逍来说倒是算不得什么,光是他杀人之后得来的一些储物戒中,加起来就有不下于千颗中品灵石的财富。放在寻常修士中,倒也算得上小富。若是将那些物件也这算成钱,可有个堪万颗中品灵石的样子。
这点城头税,云逍也是眼也不眨地交了。
点过税钱,云逍四人便被放入城中。
进城前,那收钱的中年文士还不忘叮嘱道,“入了城中,别忘了给那女子找条面纱。”
说到面纱,倒是有现成的,云逍当下便招呼张珊儿戴上,以免多生事端。
在中原,修行者遍地都是,并不出奇。是以,中原人也并不觉得修仙之人有何特别,只是一群掌握道法神通的寻常人罢了。甚至每一个中原人,几乎都修习了一些法术,只是因着先天条件的限制,有些人并不适合修行,止步太早而已。
世俗间,最适合打探消息的,无非也就是客栈,酒肆,和勾栏之地。
携着女眷,云逍自不会去那勾栏之地。就算没有女眷,那也是必然不会……咳,若是陪朋友,去去也无妨,顶多不做那春风雨露之事。
书文国是一个奇怪的国度。
这里没有客栈。也没有酒肆。
只有书阁。
然书阁中却有住处。
亦有美酒。
乃至于还有美人。
西贤城北这一座悦世书楼,便兼有住处,美酒,和美人。
此楼美其名曰悦世,乃通阅世之意,说的是在这书楼里可阅世间诸事。阅过之后,心神俱悦。唯如是也。
而所谓的书楼,其实就是那国人闲暇之余消遣娱乐之地。如若不然,要美酒美人作甚?
光看这一点,云逍已然觉出,这所谓的最重礼节的书文国,怕莫是有些极端,有些入了歧途。
一个红袖招于楼,酒香闻于巷的地方,竟都冠名为书楼,岂不虚伪至极?何况还不止这一处,据妙空所言,书文一国,举国皆是如此。
“妙空,你说这书楼中有诸多妙趣,却不知指的是哪一般?”行至悦世书楼门口,云逍问道。
妙空闻言只是笑笑,作神秘状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云逍见他卖关子,便不再多问。
书楼门口并无人守护,云逍等人到得门前,也未来人相迎,按说这不是待客之道。云逍看了一眼妙空,他倒是不以为意。
“我们进去吧。”
云逍招呼了一声,当先走入门中。
悦世书楼共有三层。
第一层最是宽敞,约有百余丈方圆。大则大矣,却不空旷。
中央处是一座圆形舞台,其色白,边侧处雕纹甚众,细看,却是写的诗词经义。此时,台上有身披轻纱的曼妙女子翩翩起舞,煞是好看,又辅之以靡靡乐声,杯中美酒还未来得及饮下,已是醉了三分。
第294章 :酒不醉人(完)
第295章 :以卵击石
客人落座处,也并非干干的桌台,而是一条条长案。有些长案上放着紫砂壶,青瓷杯,此为好茶者座。还有些长案案头摆的则是鹤嘴壶,青铜斛,此为好酒者座。
无论茶酒,皆是长文气者。
而有几样东西,则是每条长案上都有的,那便是砚台,笔墨,和素白宣纸。
自从青峰山上认识了萧青侯,云逍便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来到此处,也起了品一品此间美酒的心情。
长案略长,总不好一个人傻呆着。
云逍便与张珊儿共座。
妙空则是和张敬之凑在一起。这两人一边闲聊饮酒,一边看着台上的轻歌曼舞,倒也好不痛快。
只是这二人又哪里比得上云逍?
美人在侧,其眸明也,其齿皓也,其肤如雪,其韵似仙。正是那俏生生美仙子,素手提壶,浅斟一杯,置于案前。
云逍信手取来,置于唇边,一口饮下,好不惬意。
惬意也就算了,这货还眨巴两下嘴,发出那么些轻微的声响。
“敬之兄,要说咱云兄弟,也是忒张扬了些。莫是不知我们两个大光棍杵在后边,会羡慕嫉妒?”
妙空自饮了一杯,又给张敬之倒了一杯,目光往云逍那瞥了一眼。
“我说也是。做人总是要低调些才好。偏生我师弟性子殊异,低调时,你甚至忘了他这个人,高调起来,那是想眼不见为净都不行。”
张敬之闻言点了点头,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
两人也不是非议云逍,纯粹是出于某种见不得人好的恶趣味。尤其这位爽得让人不爽的仁兄,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哥们儿。
不多时,乐声渐小,佳人退去。
云逍案前,一名白衣公子举杯而至,“兄台,饮一杯否?”
云逍不明所以,微露疑惑之色,随即道:“蒙阁下抬举,岂敢不从?”说罢,手上动作确实爽利,举杯一饮而尽。
“醇酒美眷,人间极乐。在下好生羡慕。”白衣公子敬完一杯酒,便回到自己案上端坐。观其身侧,却是无人,形单且影只。
“哪里哪里!如阁下一般独闯天涯,无牵无拌,亦是快事!”云逍拂手笑道。
两人说话,张珊儿并未插嘴,而是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又给云逍斟了一斛酒。
那白衣公子注意到这个细节,眼中掠过一丝落寞,转而将其掩饰掉,道:“宝马香车,酒朋诗侣,我书文国无人不向往。奈何执心中,却是不喜这般生活。前些年外出游历,近来方归。所获多则多矣,终究难忘了故人。这番回来,只怕是再无逍遥之日。”
听他这般说话,云逍只道是交浅言深,略一思忖,回道:“阁下此言差矣。你去,你所愿亦,你归,亦你所愿亦。愿去则去,愿归则归,从心而为。你既不违心,又何来怅叹?愿去出得去,愿归归得来,可见不论去留,都是你自愿,并无人勉强。这般若还不逍遥,如何是逍遥?”
白衣公子听罢,沉思良久,一抹明光自其眼中闪过。他站起身来,对云逍深深一礼,“执受教了。听公子一席高言,胜读十年经义。原只是看公子虽然,气度却沉静不凡,异于常人,兼携美婢在旁,想是有些来历,是以起了结交之心。未料闲叙愁思,却是得了公子的指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