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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生生地说,她没钱去做。队长不耐烦地说:做人流用不了几个钱,你的工资不是钱吗!女工说钱都寄给家里了。队长用命令的口气说:没钱借去,我也没钱!说完甩身就走了。女工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开始抹眼泪。过了一会儿,卞金利进来,女工怕被看出,转身就要走。卞金利喊住她,说事情他知道了,回头他陪她去医院。女工含着泪,点了点头,轻声问什么时候。卞金利想了想说,后天上午吧。其实队长只是让卞金利把女工哄着去解决问题,并没叫卞金利陪女工去医院,卞金利觉得队长做得有点儿绝情,就自告奋勇了。后来到了医院,卞金利替女工出了手术费,还给了女工二十块钱,叫她去买些营养品吃,补补身子。女工以为是队长的意思,心里有了点儿暖意。
秦秋凤说:只要不跟我离婚;我不管你(3)
这件事之后的一个星期,队长这边就出了意外。在陇南地区有一个工程招标会,队长自己前往了。队长所乘坐的长途客车,在宕昌县盘山行驶时,与迎面一辆装满当归、黄芪、红芪药材的大货车相撞,好在客车没有跌下山,只是车头严重被毁。司机受重伤,副驾驶位置坐的人却当场毙命,那人就是队长。其实,整个车上,只死了队长一人。过后大家私底下议论,就说是报应来了,躲不过去的。
队长的死,给了卞金利一个转机,卞金利接手了包工队。卞金利劲头十足,他要好好地大干一场。卞金利在跟着队长干时,就留心学习,对管理包工队里的套路早就一清二楚,对关系到他们包工队生存的挣钱套路更是了如指掌。他爱动脑筋,做事大气、灵活,想得开,看得远,善于寻找机会,和人交往很受待见,和开发商接触一次,就会赢得开发商对他的好感。他不像原来的队长,贪心过大,投标时总是高报造价,结果一些本来该拿下的工程,就被别人抢了去。他的原则是,只要是他们看中的工程,一定要赢得投标。赢得投标的策略就是要在投标资金上和完成工程时间上绝对压倒其他投标者。他要么把投标资金一降再降,直到没有了对手;要么以比其他投标者工期短为优势而胜利。看似他是以“让”取胜,其实之前各种情况都是点点滴滴算计、设计过的,只不过到头,他们是搬出了自己的最底线。一般工程队是不愿以最底线拿到工程的,怕是天有不测,将来超过了底线,不仅挣不到钱,还会赔钱。卞金利不怕,他想事在人为,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只要奔的是挣钱,脑子用劲地使在那上面,怎么也不会失利的。
卞金利在节约成本上虽然和其他施工方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在每一项上的成本,也是尽量控制到最底线。在节约的成本中,建筑材料的成本是最大的一块,这全靠采购员的本领了。为此,卞金利换了原来的采购员,他招来的采购员,不仅能说会道,更会与人打交道,办事处事能力强而灵活,社交上很会花钱,钱都能使在刀刃上,别的施工方拿不下的材料价格,那采购员想方设法也要拿下,他所购得的建筑材料,价格大多数都是厂家的最底线了。一个工程,所需的材料是大批量的,一点一滴的看着不多,汇集到一起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样就能节约出了多少的成本哪。另外的一小块是在用工上的成本节约。这方面,卞金利给小工、大工的日工钱与其他施工单位相差无几,只是,卞金利出台了一项奖惩政策,每个工人每天都有定额,完成定额的奖励,没有完成定额的罚款,奖多少,罚多少,都是按照一定的比例决定的,比例是以日定额量的百分比划分为五段,一段就为20%。奖罚数额一样,跟着百分比走;每一段是一块钱。有了奖罚政策,没有人敢偷懒,谁也不愿受罚,都是争先恐后地干想多拿奖金的。这样,他们就能提前完成工程。提前完成工程,开发商会给予施工方一定的奖励,这是写进合同中的。开发商奖励给包工队的,远远大于卞金利给工人的奖金,那些富余的钱就是包工队的净赚。这两大方面的成本节约成功了,钱一定就是能赚上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卞金利包工方面的经验越来越丰富,能力是越来越强了,钱就越赚越多了。钱多了,他就将包工队向更大扩展,包工队大了,接受的工程也是越来越大。这样层层增进,环环提升的,他的包工队逐渐有了名。实力有了,卞金利就将包工队改换了门面,成立了“金利建筑工程公司”,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兰州,这是少有的私人建筑公司。公司像沿海发达城市的公司一样,在宾馆租了几间客房作为公司的日常办公室,体面到家的。他的公司购买了一辆桑塔纳轿车,是他卞金利总经理的专车;有钱了,他身上的穿戴也逐步地改头换面了,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他都是穿了名牌:像金利来、鳄鱼牌子的。他更喜欢金利来牌子的,因为“金利”是他的名字,听着近亲合意的。有派头了,他人看着仿佛是比从前年轻精神了,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像四十多岁。
他春风得意,家里也是一切顺利,大儿子卞烺1986年毕业分配到了银行,是好单位不说,他聪明会来事的,五年的工夫,他就升到副处级了,另外,他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真是连连得福啊。女儿卞玥两年前毕业,分进了博物馆,也是份好工作了。虽然老三卞谞没什么出息,在工厂做工人,好在他年龄还小,将来找机会给他重新安排吧。想起孩子和自己的出息,卞金利就想,这一切是跟他娶的这个老婆有关系的,假如他找的是一个敢管他的老婆,当年他可能就不敢辞职去包工队了,可能至今还在骑着自行车平庸地上下班,哪儿会有那股闯劲哪。
有钱了,卞金利消费女人的资本更足了。他再忙再累,也需要女人,说来就来了。他那方面的能力被经常地锻炼,反倒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了。他的“品位”也随着品得多而越来越高了。包工队里的女人他早已是看不上,不找了。他的感觉被锻炼了出来,不像起初,只需要固定的感觉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和先前的队长一样,感觉的神经梢更向往接受新鲜的刺激了。他找的女人或是朋友特意介绍来的,自然都是年轻漂亮的;或是他在工作中认识的,对方一般都是开发商单位的职员,她们多数都是有姿有色的。不管怎么来的,他有兴趣,看上了,一起与那女士吃顿晚饭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能够过一夜。过后,他就送那女子一件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礼物价值都在几百块钱左右,女子拿上礼物,都是一脸的满意。他已经不再直接给女人钱了,他觉得送礼物才上档次。如果有女人拒绝他的请客吃饭,他就知道人家那边是不想和他做戏的,他也不坚持。反正他缺不着女人,怕什么。跟过一个女人,他一般就不约第二次了,除非他对谁感觉太好。经常倒是过后的女人总是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想与他约会,他打发了,多数就不再打搅他了。个别的,会缠他一阵,经不住缠,他就约了第二次。第二次,那女人变得很随便,想叫他花钱,说出口,是直截了当的。他知道女人愿意跟他缠就是因为他有钱,他花就花了,要不然,人家缠他什么呢?明白这些,想到这些时,卞金利经常就会有悲凉心情,他想,他不过是拿钱买来的快乐,要是有一个女人能爱上他,那才是他的真本事。他这辈子,还没有被哪个女人爱过,包括自己的老婆。老婆只是一个嫁啥随啥的认命人,嫁谁她都是那样。爱是什么滋味呢?反正拿钱是买不来的,他这辈子恐怕是尝不到了。
秦秋凤说:只要不跟我离婚;我不管你(4)
卞金利和女人睡觉,都是在宾馆。他说不回家就不回了,老婆秦秋凤根本不追问的。她不追问,心里是早就明白的。她想丈夫本来就花心,他有条件花了,自然就会花了。只要他不影响到家庭,她是不会管他的。她不管,女儿却看不惯了,总是在母亲面前叨叨,说她哪儿有老婆的尊严,该管父亲就管,怕他什么,不然,哪天,父亲要是提出了离婚,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连动脑筋想想的机会都没有了。女儿态度不满,两个儿子却是不管不问不在意的。女儿的提示,叫秦秋凤心里打鼓,她是怕丈夫离婚的,她这五十多岁的女人了,又没文化,离婚了谁会要她呢?更主要的是,离婚掉价呀,她娘家人就会瞧不起她。想得多了,她终于在孩子们都去上班了,而卞金利在家的时候,问了起来。问的时候,话说得磕磕绊绊的,胆怯似的。卞金利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在外面找女人的事。过后,看着秦秋凤,故意问:你咋想的?秦秋凤低着头说:你只要不跟我离婚,我不管你。卞金利自嘲地一笑,说:你管也管不了我。你别管了,我也不和你离婚,你就放心吧。那些女人看上的是我的钱,我怎么能要她们呢?再说,我现在的劲不过是“回光返照”的劲,落下去早晚的事,我“花”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说罢,卞金利拿上他的皮包,就走了,一副交代完公务的样子。秦秋凤心里是一块石头落地了,她想,只要不离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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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婵说:一个孩子太少(1)
全婵和卞金荣结婚一年多后,全婵生了个儿子,取名“卞梦飞”。卞金荣的父母岁数大,难有精力带得动孩子了,他们就将儿子卞梦飞交给了全婵的父母带。孩子有人带了,全婵和卞金荣就专心去经营他们的牛肉面馆了。
卞金荣的牛肉面馆,连同厨房,面积只有二十三四平方米,紧紧凑凑摆了八张桌椅。面馆虽小,但它的位置临近长途汽车站,又在市中心,所以开业以来,一直生意红火;吃饭时间座位满员后,很多人就捧着碗面,蹲在面馆的门口,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外表大大气气的卞金荣,似乎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他很会精打细算。按照他的牛肉面馆的规模和生意繁忙程度,应该是有五个佣工才合适的。但卞金荣只招了三个佣工,两个负责和面、拉面,另一个打杂。短出的两个位置,就由他和全婵补上了。这样,他们就等于每个月省出了两份工钱,一个佣工每月的工钱在四五十元左右,他们一个月也就省出了近一百元的钱。一百元在八十年代初期比一个干部的月工资都要高些,不少的。他们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块儿使,就是他们宁可辛苦死,也要多多挣钱;钱是为自己挣,动力就是无穷的。他们补上那两个位置,就使他们每天忙上加忙了,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在面馆营业的时间,他们是有分工的,全婵主要负责收钱开票,卞金荣是什么都干,哪儿忙不过来,他就插手在哪儿,收拾桌子、洗碗、切菜、给客人盛汤添作料的,他既是老板,也是杂工。忙过晚餐,他们也是不能清闲,还要忙着烤第二天的发面饼,客人吃面一般都是习惯搭一块烤饼吃的,那样才觉得吃得充足,烤饼是家家牛肉面馆都必有的。烤饼不在三个佣工的工作范畴,叫佣工干就要加钱了;钱是省给自己的,他们辛苦些在所不惜。每天,等他们烤完烧饼,都是过了夜里十二点。两个人就都住在了牛肉面馆旁边租来的小平房。第二天一清早,还想多睡的他们不得不赶紧起来,打起精神去经营他们的牛肉面馆。
卞金荣和全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