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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目光有些悠远,深吸了口气又一口喝干一杯,摇着头说:「那他们的报仇终于也实现了。」
「他们?你是说,毒草?」杜皓见林夕神情古怪,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林夕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微微点了点头,对于知道事情所有前因后果的他来说,顾氏现在是罪有因得,即便他知道其实顾翔天压根就没有走私过任何毒品。
原来那天方唯说的他们留给顾思华翔天的一份大礼,便是指那些毒品,不过他们又是怎么得到数量这么大的毒品的呢?
不过,想来他们总有他们的办法,顾氏向来对那个密室严加看管,不是还是被他们把毒品运进去了么,那么大的数量,总不是一次两次就运得完的。
说起来,顾家主宅里的密道,莫涵熟稔的程度甚至可以说在顾思华之上了吧。
这样想着时,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又是那种落寞的神色,看到杜皓和张远眼中,两人都有些难过。
当年三个孩子和林夕之间的事他们知道得并不清楚,只是从林夕和他母亲间的对话中判断出他们感情很好,那么毒草的突然消失,对林夕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便也不难理解。
恢复了记忆的林夕,一定是很想继续和他们在一起的吧。
「那天晚上,我被迫要做一个选择,是跟他们走,还是独自留下来。」又喝光一杯酒,林夕沉沉地开了口。
杜皓和张远压根没想过他会愿意提当天的事,这下突然听到,反倒都愣住了。
林夕目光迷离地看着酒杯,内冷外热使它的杯壁上结了一层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水珠,它们便滚滚地从杯壁上流了下来。
「我喜欢莫涵,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说好长大了他要做我的新娘子。这次的重逢,即便没有记忆,我们彼此还是互相吸引的,我也相信,他是喜欢我的。可是真的面对这样的选择时,我却犹豫了,我真的能够扔下父母和你们,和他们一起远走高飞吗?」
林夕说话时目光始终聚在杯子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把他的目光牢牢吸住了,杜皓和张远愣愣地听着,发现根本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
「以前总觉得,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外界的一切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到那个时刻才意识到,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有绝对放不下的人,就像我放不下父母和你们,莫涵放不下方唯和欧易阳。」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喝酒,杜皓惊讶地看着他,认识林夕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所以,你就放他们走了,自己留下来?」明明事实已经在眼前,杜皓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多此一问,林夕心里的痛苦他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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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那天我下不了决心,所以我问莫涵希望我怎么做,结果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留下来。」
「怎么会,他既然喜欢你,其实是希望你可以跟他们一起走的吧?」张远不解地问道。
「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也许我们的缘分还没到,现在的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听着他说这样的话,用那种表情,我想我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现在连他们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气氛顿时沉默了,杜皓和张远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莫涵的态度实在让他们无法理解,他难道不是应该和林夕一起挣扎一起犹豫吗?为什么他能如此简单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所谓的他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呢?
「好了,这下你们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喝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林夕站起身笑着说了一句。
其实心里很感激他们对他的关心,但是这杯苦酒,他终究只能一个人喝完。
把付帐的钱扔在桌上,朝两人挥了挥手后,他转身向酒吧的大门走去。
出了门,一股凉凉的夜风吹了过来,林夕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已经快十二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的人们都已经开始穿厚厚的大衣,他脑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起那天夜里莫涵身上深色的毛衣。
摇了摇头,他好笑地把脑子里的影子赶走,迈开步子想往路边走,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抬头,对上了顾思华那双犀利傲慢的眸子。
林夕挑了挑眉,直视着他的眼睛,顾翔天麻烦那么大,他来找自己,难道是因为无力回天所以要拿自己报复莫涵他们?
「他们果然有一手,这一次算是我们彻底栽了。」昂着头,顾思华保持着他一贯的骄傲,说话时眸子里的光彩亮得让人惊艳。
林夕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答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会离开中国,而且不会再回来,如果哪一天你再遇到他们,代我向他们道歉,过去的事,确实是我父亲做错了,但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不会让他为了没做过的事去坐牢。」
顾思华说完,也不等林夕回答,转身就走了。
林夕一直看着他,只见他过了马路后上了一辆银色的保时捷,驾驶座上的人一头半长的发懒懒地垂在肩上,想必就是任靖了。
一直等那辆车开走,林夕才摇了摇头转身回家,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他们,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林夕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作息。
他又成了医院里人见人爱的林医生,每个月和杜皓、张远聚一次,聊些家常,也彼此说说听到的趣闻,每个月回两次家,陪父母聊天,帮他们做很多家务,敬他的孝道。
似水流年就这样在岁月的洗涤下慢慢消逝了,二十八岁的林夕升职当了外科主任医师,全医院未婚的女医生和女护士都把眼睛盯在他身上,就盼着他哪天想安定了能把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
可惜林夕让她们全都失望了,他对每一个人都很温柔,但是那温柔却像是隔了层纱,那层纱看得见却摸不着,没有人能透过那层纱,接触到真正的林夕。
那年杜皓和张远相继结了婚,林夕连续当了两次伴郎,据说风头劲得几乎盖过新郎。
他的父母开始操心他的婚事,安排了几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相亲回来,林夕笑着对他的父母说:「下次再要安排的话,找个小涵那样的来,也许我会考虑。」
一句话让两位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妈妈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林爸爸则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见自己的意志他们已经明白,林夕潇洒地转头走了。
很多事,深埋在记忆里,就算小心地不去触碰,仍然会在恰当的时机,猛得冒上去。
林夕的记忆和感情不允许他让别人代替莫涵,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认定他的新娘只能是小涵,七岁的他不是开玩笑,现在的他亦然。
林夕现在终于明白了莫涵当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耐心地等着,两个人走散了的话,只要有一个人始终留在原地,那么另一个人就一定能找回来。
那年年底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林夕一早就去了医院,到办公室换衣服时看到窗外的雪飞扬得到处都是,整个视野内都成了白色,便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他想起小时候问莫涵最喜欢什么季节时,莫涵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冬天,又问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冬天会下雪。
所以看到这雪,便又想起了莫涵,太多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他就靠着那些仅有的记忆去缅怀着过去,每每想起他,便有了支持下去的动力。
都说时间能抚平一切,林夕却在时间的洪流里越发地沉溺和痴迷了。
「请下一位病人进来。」早上看过十一个病人后,林夕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低着头告诉助理请下一位病人。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脖子,看来不能再继续这么做拼命三郎,不然早晚有一天他要卒死在办公桌前了。
门口传来助理喊下一位的声音,随即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很轻的脚步声,耳朵几乎要无法捕捉。
等那人走到眼前了,林夕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清香的紫罗兰的味道。
淡淡的,熟悉的,居然是和那个人相同的味道。
有那么瞬间,林夕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桌上空白的药方纸,不敢抬头,心头闪过千百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几乎要发狂。
「小夕,我回来了。」来人没有递上病历,没有在病人专坐的椅子上坐下,只是轻轻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一句林夕在梦里梦到无数次,每一次醒来都让他倍感失望的话。
他终于能够抬起头来,略带迟疑的目光看向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他漂亮的眸子正直直看着他,那里面映着他呆滞的模样。
猛得站起身,一把紧紧抱住他,身体相触的一瞬间,才真正有了真实的感觉,他回来了,他的新娘回来了。
那天大家都说外科的林医生精神异常振奋,不但利落地看完了所有点了他名的病人,还顺手帮隔壁来不及的医生解决了好几个人。
下班的时候大家看到他兴奋地拉着一个人往外走,挂号处的护士说她认得那个人,那是好几年前一天半夜里林医生为他逢过针的病人。
她甚至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莫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