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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凛接过,王福全却拉住他的手,目光中有些凝重,道:“我,我想单独与您说两句,可否?”
“好。”林凛携了他的手,超白析皓点点头,便走到院子一旁,离那两人远远的,微笑道:“有什么话,说吧。”
“公子爷,”王福全眼泪又涌了上来,强笑道:“那包裹中,乃银票十万两,是您防身的银钱,您不用靠任何人。白析皓,白神医,若是待您好,便罢,若不好,您千万记着,这世上还有我和锦芳姐姐,别,别再……”
林凛一时语塞,半响,微笑起来,按住王福全的手,道:“我知道,放心。”
王福全流泪摇头,道:“您让奴才怎么放心,不过一个沈慕锐,便弄得您差点真的……”他脸色转为狠厉,道:“我定不放过那个奸贼!”
林凛一顿,道:“小全儿,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公子爷,”王福全笑道:“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除凌天盟,只怕不日便可将之一锅端了。沈慕锐便是有滔天本事,这回也救不了他自个,您放心,您受的委屈,有人替您讨回来。”
林凛脸色微变,道:“皇帝,御驾亲征,过去了?”
“是。”王福全眉飞色舞,也不打算隐瞒,道:“此番骁骑营、龙骑尉一并出发,将凌天盟余孽所在的镇子为了个水泄不通,就等皇上亲临,将之一网打尽!”
林凛白了脸,闭上眼,似乎在做极为艰难的斗争,半响方道:“小全儿,你觉着,皇帝,他,他是个好皇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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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福全点头道:“我们天启朝这两年河清海晏政通人和,边境安宁,百姓开始慢慢吃上饱饭,有识之士也渐渐有了一席用武之地,皇上,他,”王福全悄悄地看着林凛,道:“他在您的事上,是对您不住,然对整个天启朝而言,却是咱们百年难遇的明君。”
林凛长叹一声,道:“若果真如此,你便即刻过去去救他的命吧。”
“什,什么?”
林凛睁开眼,厉声道:“我说,那剿匪云云,俱是圈套,有人布好了套子,等着他钻进去弑君乱政,某朝篡位,你赶紧将手中能纠集的军士兵马全数纠集,火速赶去,或许能救你的皇上一命!”
第83章
塘定镇不过五百户余人家,东西只有两条街道,然地处要塞,每月初一十五两趟集市,周遭十来个村的人都往这赶集。渔民拿渔产等物换些油盐米面,农户拿些谷物蔬果换些布匹山货,大姑娘小媳妇爱那些个花儿粉儿,绣样首饰;孩童们馋着那一方方俊白喷香的发糕,一屉屉琥珀般晶莹透亮的麦芽糖,偶尔若遇着祭天送神的日子,十乡八村的还得凑份子请野戏班子唱三天的戏,这样就更加热闹。
这里正值岁末,到处熙熙攘攘,人影耸动,日近黄昏,可那两条街上竟然塞满了人,卖东西的吆喝此起彼落,行人穿梭不休,似乎都感染了节日气氛,人人脸上均是笑容。镇上唯一一座客栈底下早已坐满了人,小二跑得腿肚儿险些抽筋,掌柜的扒拉着算盘,赚钱赚得满面红光。这一日生意不知为何,格外的好。卖山货的猎户会进来喝一杯,砍柴的樵夫会进来喝一杯,收了摊的渔民进来歇个脚,连那扛着锄头的农夫,都会进来买两个馒头。掌柜的笑眯了眼,不住吆喝着店里头小二勤快些,不住下厨房催促才要上得快些,把客栈里一干下人弄得腹诽不已,怨声载道。
天色渐暗,那需赶着好几里山路回家的人便陆续回去,可说来却怪,仍不时有三两走卒商贩来此要房过夜。掌柜的虽好挣钱,可此刻客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均已注满。掌柜的命跑堂好说歹说,又往每个房间里添了三四个人不等,回来一转,却怎的发觉底下大堂,人不少反多。掌柜的暗暗头疼,正想着该这么和气生财,将这些人给打发了去,却不曾想,忽闻外头一阵急促马蹄声,听着声音又有客到。跑堂的小二在柜台上歇口气,斜着眼调侃道:“掌柜的,今儿个感情吹的财神风,生意好得怎么挡也挡不住,您看咱们哥几个,是不是也该沾点财气,多点赏钱?”
“去,小猴儿,老子讨你的月钱铜子难道是纸糊不成?还不赶紧地过去干活,怠慢了客人,我可揭了你的皮!”
小二的嘟着嘴,没精打采地跑出去,不一会,却又踉踉跄跄跑了回来,话也不利索,哆哆嗦嗦地,脸上惊惧异常,掌柜的一巴掌拍他头上骂道:“怎么啦?怎么他娘的跟见了鬼似的。”
“外外外头……”小二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外头怎么啦?”
“外头好多官兵,密密麻麻,将咱们这围起来了!”
掌柜的吓得脚下一软,忽而起了疑心,往那大堂中一瞧,见才刚那些客人谁均作平常打扮,可个个腰板挺直,坐落有序,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杂乱。那背上背的包裹,均死沉死沉,这会定睛一瞧,可不是装了利器?他暗自心惊,自己才刚只顾着赚钱,哪里想过,这些均不是寻常商客,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只是这么多人扑往这里,难道店中住了什么江洋大盗自己不知?他心里砰砰直跳,却见店内哐当一声被踹开,一行十几名全付铠甲的军士冲了进来,飞快分成两列,一见此等阵仗,大厅内原本坐着的商客个个站起,自动自觉分成两行,个个神情肃穆,不敢出声,视线均看向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得片刻,只听一阵杂乱脚步,这回进来的,却是两名身着黑衣,腰绑黄带,神情倨傲,众人一间均低了半腰,这两人对此视而不见,锐利的视线却迅速扫了客栈周遭,连那房梁犄角旮旯之处都不放过。片刻之后,相视一眼,方点了点头,分作两边,单膝跪下,朗声道:“请爷入店。”
顷刻间,那跪着的众人迅速爬起,为首的男子打量了这客栈,淡淡地道:“就是这里?厉昆仑,你没弄错?”
“不会有错。”那戎装将军低头回道:“卑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探得沈慕锐在此养伤,并于此地周遭布下无数耳目,盯了一天一夜,便是他掘地三尺,通天九丈,也插翅难逃。”
“咱们弄了这么大动静,沈大盟主却全无反应,不该呀。”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挥挥手道:“上去,将沈大盟主请下来,就说故人来了,他怎么着,也该给个面子见见。”
这三人便是天启朝皇帝萧宏铖与虎豹将军厉昆仑,并那武功高深莫测的离魂刀郭荣。他自得知凌天盟余党集结塘定镇,便下命厉昆仑悄悄彻查匪首沈慕锐是否在其中,厉昆仑手段使尽,终于昨日探得沈慕锐转扮成商客,躲在此处,身上据说旧伤复发。沈慕锐武功盖世,自来皇帝一派对此忌惮甚多,可他自一年前水陆道场上目睹萧墨存服毒自尽后便走火入魔,这大半年中,一时调养不休,同时,此一年他藏匿不定,盟中事物,多数交予二当家徐达升,盟中弟兄,等闲见不到他一面。种种迹象均表明,沈慕锐武功大打折扣,否则不可能坐视皇帝派兵发难。
此番剿灭凌天盟,差奥听不惜代价,法子用尽,严刑逼供、利诱招安,无所不用其极,不出半年,凌天盟各处分堂被捣毁得七零八落,便是精英尽出,负隅顽抗,却如何抵挡得住朝廷金戈铁马?待探得凌天盟残余匪众处所,天启朝皇帝更是御驾亲征,这等欲除之而后快的狠厉决绝,便是对屡屡滋扰边境的漠北外族,也不曾见过。天子之怒,非同小可,便有无数的士子文人,纷纷撰写檄文,对凌天盟匪众乱国进行口诛笔伐,更有甚者,痛斥凌天盟之乱,无异窃国之贼,不除则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当时之时,朝廷盘踞势力正有变化,结党营私之气一扫而空,有识之士纷纷倒戈,便是从前对凌天盟诸多仁义之举颇有赞许,然在国有一主,逆者当诛的前提下,也无人敢出来为凌天盟说句公道话。读书人尚且这样,黎民百姓就更不用说,皆道凌天盟就是反贼,人人唾骂不休。一时之间,沈慕锐苦心经营十数年的基业,竟然遍成荒芜,便是徐达升等人有通天本领,却如何能挽住颓势?
萧宏铖微眯双目,盯着楼上,那里面,据说有与自己斗了十年的沈慕锐。十余年,双方斗智斗勇,各有胜负,他毕竟是一朝天子,需要兼顾的方面实在太多,朝中各种势力盘踞,北方蛮族虎视眈眈,哪一桩哪一件,都比凌天盟这等事来得迫切危急。况且他心里面,其实也存了匪众难成其事的情敌念头。哪知道一朝没有赶尽杀绝,竟然养虎为患,凌天盟扩张迅速,为自己坐稳龙庭添了无数麻烦,尤其是匪首沈慕锐,简直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几年来,想下的法子不知多少,可也无法将之除去,反倒阴差阳错,搭进去自己最有才华的臣子,也是最心爱的人。
想到此处,萧宏铖便觉心中刺痛难当,站在这里,他忽然从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恨意,恨不得即刻就将沈慕锐抽筋扒皮,挫骨扬灰。萧宏铖面色阴沉,目光森冷,他知道,自己不仅痛恨沈慕锐明目张胆,揭竿起义,妄图改朝换代;更痛恨这么一个草寇匪首,竟然让自己百般呵护而不得的人儿倾心相爱。想当初,那个人,明明病得起不了身,却还能设计出宫,逼自己下旨赐婚,全为了新婚之夜,里应外合,来投奔这个男人。那个人,为了这个男人,祖宗规训也不要,锦绣前程也不要,圣恩眷宠也不要,身家性命也不要。
这个男人就那么好吗?自己贵为天子,到底那点比不上他?
到得最后,有个好结局也就罢了,一代美人,竟然下场如此不堪,自己疼在心尖上的人儿,平日为了他多笑一下,多喝一口汤要大赦天下的人儿,到了那匪首面前,竟然死了也只落得一席破席子卷了,黄土坑里草草掩埋。
萧宏铖想到这些,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来人啊,将那沈大盟主与我请下来!”
这客栈里外早已布满朝廷官兵,皇帝一声令下,先前扮作商旅入住的二楼龙骑尉军士立即大声应命,十数人刷的一声拔出兵刃,欲冲入房门,却在此时,听得门咯吱一声自内推开,一个身材魁梧,面部硬朗,目光灼灼的男子气定神闲走了出来。他虽然面色憔悴,然却神情自若,便是见着满屋子持刀军士,也丝毫不惧,周身气度,令人望而心折。这男子目光如剑,扫视周遭,那一干提刀军士,到不由后退一步。他面色淡然,宛若闲庭信步一般,从容自得走到了下来,在离萧宏铖十数步远之处堪堪停住。
这男子明明手无寸铁,厉昆仑与郭荣一见,却如临大敌,明知这里已被己方团团围住,仍不由自主跨上一步,手按剑柄,将皇帝护在身后。
萧宏铖昂然挺立,拨开厉昆仑,冷冷一笑,道:“沈慕锐?”
那男子双手抱臂,斜睨着打量萧宏铖,轻笑道:“不敢,正是在下,萧宏铖,咱们可算,是见着了。”
他此言一出,旁边立即有军士怒喝:“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圣上名讳……”
那军士话音未落,却嘎然而止,众人只见影子一闪,也看不清沈慕锐如何出手,便见那人直直倒下,双目圆睁,却已然毙命,那人眉心一点殷红。沈慕锐掏出手帕,擦擦手指头,抱歉地笑笑说:“对不住,这狗太吵了。”
他露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