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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抹泪笑道:“还不是皇上开了恩,我才进来的,公子,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你可怎么谢我?”
“你说怎样便怎样吧,”萧墨存直起身子,不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歪,梅香忙敏捷地扶住他。
“呀,公子,你好烫。”她急切地将凉凉的小手掌覆盖到他额头上,叫了起来:“公子,你发烧了。这可怎么是好?”
“别乱嚷嚷,没事,这是身体在跟细菌打仗,没事。”他拉下了梅香的手,看到她满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笑着安慰她:“给我倒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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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满牢房转着找杯子,找了半天,方看到木桌上有一个陶碗,角落里有一个水罐,里面半壶不知何时灌的凉水。梅香一见,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却不敢让萧墨存见到,忙转身擦去。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沾湿了细细擦拭了陶碗,方往里面倒了半碗水端了过来。萧墨存淡淡地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道:“多谢你了,再给我倒点。”
梅香忍了半天的眼泪此刻再也禁不住流了下来,呜咽着接过碗,道:“公子,这,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皇上都没撤您的封号,他们就敢连碗干净水都不让人喝。”
“傻梅香,这可是天牢,不是客栈,他们也是照规矩办事,没人刻薄我。”
“可,可是,公子,您什么时候喝过这种腌臢的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梅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萧墨存知她心疼自己,心下感激,忙把她拉了过来,让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尽情痛哭。一边拍打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她:“好了,乖,别哭了,我没事,人没有吃不了的苦,你家公子就这么没用吗?好了,别哭了,本来就丑,再哭就没人要了。”
梅香噗嗤一笑,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丑就丑,反正我是您的奴婢,丢的也是您的脸面。”
“嗯,又哭又笑,可不是个疯丫头么。”萧墨存温和地拿袖子替她擦泪,转移了话题:“府上都好么?”
“都好,本来有些个人想着公子下了牢狱,怕是要倒了,想混水摸鱼,被锦芳姐姐打的打,吓的吓,驱逐了好几个,后来景王爷派人来传了话,就都不闹腾了。”
“景王爷?他说什么?”
“说公子只是暂时被关在这里,等皇上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公子,您跟皇上置气么?您那么好的脾性,要置气,也是皇上不对。”
萧墨存不禁莞尔,他摸着梅香的头道:“不错,小梅香立场很坚定,没有白疼你,但这话不要再说,知道吗?”
“知道啦,说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梅香吐了吐舌头,转头道:“我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点心,还有锦芳姐姐给您打点换洗衣服,对了,还有参汤,瞧我,把这给忘了。”她兴冲冲地跑到自己带来的食盒前,端出层层包裹的瓷钟,说:“公子,您瞧,还热乎着呢,我伺候您喝点好吗?”
“不忙,我现在喝不下。”
“公子~~”梅香小嘴一瘪,眼眶又红了起来。
“傻丫头,罢了,你帮我拧块湿布来擦擦脸。”
梅香忙应了,从包袱里找出干净的雪白方巾,拿水罐里的水倒出浸湿了后拧干,递给萧墨存。
萧墨存伸手接过,刚想自己擦脸,却被梅香劈手夺了回去,他诧异道:“梅香,你这是?”
梅香红了脸,却坚决地道:“我来伺候您。”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用了吗?”
“不,”梅香眼里闪着光,咬着嘴唇道:“我来伺候公子。”
萧墨存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梅香立即替他擦脸,又拉过他的手来试擦,动作轻柔麻利。他见她虽极力掩饰,但眼眶内蓄满泪水,盈盈欲泫,只得开口道:“梅香,那个,差不多就好了,我书房里的书你可有好好地掸灰啊?”
“掸的。”
“可有淘气?弄坏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
“小楠姑娘那里,你定时给她煎药吗?”
“有的。”
“教你认的字都会了没?我出去要考的。”
“都会。”
“那,你每天有好好吃饭吗?”
“公子~~”梅香拉着他的手无语凝噎,豆大的泪水一滴滴晕湿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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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不知如何安慰之时,牢门外有人走近,一个守军客气地说:“对不住您了公子,时辰差不多,这位姑娘是不是该出去。”
梅香一听,楞了一下,肩膀抽搐得厉害。萧墨存叹了口气,说:“梅香,别哭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叫这位大人为难。”
“可,可是公子,您还在发烧呢。”
“没事的,偶尔发次烧对人体有好处,你放心去吧。”
“公子,您,您可要保重自己啊。”
“知道了,快走吧。”他摸了摸她的头。
第17章
墨存,墨存。
有人在远处絮絮地呼唤,但何其太远,太远了,远得他难以企及,无法回望。
墨存,墨存。
那个声音仍然在回荡,幽幽的,没有质地的飘流着,宛若落樱,刹那间,被涧水冲去老远。
谁是墨存?谁是墨存?他想着,熟悉的名字,令他生厌的名字。不,我不是墨存,他摇头,我是林凛,我是林凛。
凛哥哥,曹诗韵一身雪白的婚纱,笑着跑过来,你一定要幸福啊。
诗韵,诗韵,你不知道我已经幸福不了了吗?他苦笑,你不知道幸福就像一个婊子,你不需要她的时候她竭力诱惑你,你渴求她的时候她转身离去?
晋阳,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杀了我!沈冰楠披头散发,赤裸的身体上遍布惨烈的伤痕,凄厉的呼号声犹如厉鬼。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冰楠,我只是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身体,我并没有伤害你啊。他摇着头。
墨存,要跟朕还是要死,你自己选择!皇帝提着明晃晃的宝剑,一剑抵住他的胸膛。
算了,皇上,我们不要做选择题了,你干脆赐我一死吧,古代人和现代人有什么区别,他妈的都那么累,都充斥着痛苦和无可奈何。陛下,我不想再当什么晋阳公子,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可我也当不了林凛,我能回哪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回去?你回哪去?不许睡了,醒来,墨存,醒来。有人摇着他的肩膀说。
他想说别摇了,摇得我都要吐了,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那人忽又不摇他了,摸着他的额头道:“烧得也太厉害了,耽搁不得。你等着,我一定求了皇上的旨意,一定让你出来。”
行,我等着。他想点头,想微笑,对那人说声谢谢,然而却无计可想,只能像堆棉花一样卧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有一个人将手放到他额头上,喃喃道:“离了我不过两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被人抱起,云里雾里之中,依靠着一个宽厚的怀抱。那个怀抱异常温暖,任外面冰封三尺,天塌地陷,似乎只要偎紧这个怀抱,就会有彻底的放松和安全。恍惚间,似乎有人往他嘴里喂了一颗芬芳的药丸,一个温暖的手掌抵在他后背心处,随即,一股熟悉的暖流从那里缓缓流淌向四肢。萧墨存意识一松,更深地埋进那个怀里,头一重,陷入绵软无边的昏暗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仿佛一直吵吵嚷嚷,有许多人走来,又有许多人去处,他一会腾云驾雾,一会又落入地底。好像脑袋里头有重复播放的风云翻转的画面,然后豁然之间,一道猛烈的光线直刺入眼睛。他痛得闷哼了一声,徐徐睁开双眼。
这已经不是那间呆了十几日的牢房,而是一见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房间,考究的陈设,当窗的书案边整齐累着一部部书,案上一个玉石松柏长青圆雕笔架上琳琅满目悬挂着各式毛笔。当地的青铜缠龙兽足薰炉内正徐徐飘出白烟。他动了一下,发觉自己正卧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身下垫着柔软舒适的兽皮,浑身干爽清净,衣服被人换过了,身上只披着一件干净的白绸长衣,搭着一床轻轻的蚕丝被,那满眼望过去的明黄色轻纱帷幔,正是皇室专用的颜色。
他觉得此时此地有些熟悉,但一时间不知此身何处,就在这时,帷幔外依稀传来一阵争辩声,夹杂着一个男人的怒喝。
“朕不管,二十万大军办不下一个克什日晏,朕养这么一群废物有何用!”
有个男人低低地回了一句什么。
“咣当”一声巨响,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下书帛撕裂之声,只听见皇帝愈加怒吼:“放屁!陈广辉呢?他是死的吗?天下兵马大元帅原来就只会伸手跟朕要钱要粮么?他仰食朝廷,却连契阔一个小小支部都疲于应对,还有什么资格称大元帅?你给朕拟旨,朕要换人!”
“陛下,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陛下三思啊。”
沉默,良久,皇帝换了一种和缓的语调说:“给朕拟旨,陈广辉身为兵马大元帅,竟然让边境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理应处罚,念其战功卓著,着代罪立功,一月之内,拿克什日晏的人头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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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
“下去吧,朕今儿也乏了。”
感觉到明黄帷幔略有晃动,萧墨存急忙闭上眼装睡。只觉一阵脚步声伴着轻风袭来,有人静静地立在他身边。过了片刻,一股呼吸的热气撒到他脸上,那个对他俯下身子,接着,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柔软,关节处略有老茧,想是常年摸刀剑所致。那手上的温热仿佛穿过皮肤,直达他的心底。萧墨存无论如何也无法适应一个男人的手这么暧昧地搭在自己脸上,遂皱了皱眉头,假装睡得不安稳,侧过脸去。
只听得耳边一声长叹,皇帝的声音幽幽地说:“小东西,你梦到什么?又梦到朕要杀你么?在你心里,朕原来只有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皇帝的声音格外温柔,有淡淡的忧伤弥漫而来,萧墨存心下诧异,几乎无法将这个男人与那个霸气十足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却听见皇帝在他耳边轻柔地说:“你说,朕的江山内忧外患,朕又何尝不知。你给朕献策,让朕选择,是要一个良臣还是一个佞臣,朕知道这是你的圈套,你明白朕的抱负和雄心,你让朕选无可选,只得要了你这个良臣。但是,小妖精,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开,良臣佞臣,不过朕的一句话,你给我听明白了,不管良臣佞臣,你都是朕的人!”
他身子一轻,已经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耳垂和颈项一阵酥麻,已经被印下一路细碎的吻。他不敢乱动,只得任由皇帝这么一路吻下去,任他吻住他的锁骨,在那里轻轻吮咬,任他伏在颈窝处一面深深地呼吸,一面嘶哑着嗓子说:“该死的,你的味道,为什么越来越好?给朕醒过来,不然,朕就在此要了你!”
片刻之后,他忽然感到唇上一热,皇帝的嘴唇已经覆盖了上。不同于上一次的粗暴,这一次,皇帝唇格外温柔细腻,他轻轻地吻,柔柔地舔,用舌头描摹他唇上的线条。这种吻比强风骤雨一样的吻更有魅惑,让萧墨存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再也无法假装睡下。他睁开眼睛,嘴里嗯了一声,皇帝一惊,松开了他的嘴唇,正对上他一双微微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