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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屋里有木质框架的躺椅,藤质的摇椅,墙上有流苏挂饰,墙边摆着一架红木钢琴,还有一张咖啡桌——它曾经是一扇玻璃门的一部分。墙上有不少的画作,是母亲的一个美术家朋友的作品。他擅长画静物,所以屋里的画主要都是碗里的水果,但也还是有一些画的是马或是猎狗。屋子里全部都铺上了地毯,有几块是厚粗绒的,白色略黄,与墙的颜色相配。这屋子远算不上宫殿,但也不是什么垃圾场。在新泽西这种地方,有些人的房子就跟宫殿一般富丽堂皇,有的就像垃圾场一样粗鄙无章。
马尔科姆用手捋了捋头发。外面倒不是很热,但是出城的这段旅程还是让他身上出汗了。和往常一样,车站又卖出了超过座位数的票,这使得马尔科姆被迫在过道里站了20分钟。母亲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很快浇完了水。
〃车上的情况真那么糟吗?〃她问。
马尔科姆没有回答。母亲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让他高兴起来。最后她指着厨房告诉马尔科姆:〃今天早上有你一封信。〃
第一部分 第11节:奇特的兴奋
马尔科姆低落的情绪微微起来一点,或许安娜到底还是给他回信了。安娜是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同学,大四最后那几个星期他们一直在约会。毕业之后她搬到了洛杉矶,盼望着能在电影界获得成功。马尔科姆本来以为她会在一两年之内参加法学院入学考试的,但是最近几个月他们俩没怎么联系,不过马尔科姆还是一直给她写信,告诉她自己的进展情况。
〃是从加利福尼亚来的吗?〃他问。
他母亲摇摇头:〃比那要远多了,是从日本寄来的。〃
十分钟之后,马尔科姆把自己锁在了小小的卧室里。从东京寄来的信平展展地搁在床上,在鼓起勇气给那边打电话之前,他已经把信通读了整整三遍。随后,他在家里的无绳电话上按了那个十位数的电话号码。这封信令他吃惊的地方在于——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迪恩·卡尼依然记得他。而让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卡尼当初把名片给他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马尔科姆其实当初完全是一时兴起把自己的简历发给了卡尼,他从未真正指望卡尼会去看。事实上,他甚至怀疑过那几张纸到不到得了卡尼的办公室里。因为他当时都不太知道怎么在信封上写卡尼在日本的地址。
马尔科姆拨完号码后听筒里先是一段短暂的停顿,随后他通过电话听到了奇怪的嗡嗡响铃声。即便是这铃声都带着异国气息,于是在等着对方接听电话的时候,马尔科姆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兴奋。
第四通铃声响起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很尖的女声。
〃你好。〃
马尔科姆清了清嗓子:〃我想找卡尼先生,我叫约翰·马尔科姆。〃
对方很快就用地道悦耳的英语打断了他:〃请稍等片刻。〃
听筒里随即传来电话转接时播放的音乐,好像是一首日文流行歌,吉他声很重,而且夹杂着几个英语字句,听着像是胡乱塞进去的:〃生活,爱情。你热爱它,你热爱它……〃
〃嘿,马尔科姆,马尔科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啊。〃
马尔科姆一下子在床沿上坐直了,握在手里的话筒都热乎了起来。听到卡尼的声音,他仿佛瞬间又回到了东京那间酒吧里,他仿佛听到了那些口哨声,看到了那些穿着短裙的日本女孩。
马尔科姆回答说:〃其实我很惊讶你还记得我。我一般很难给别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卡尼笑了:〃拿到你的简历时,我们都很高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的,我想你会给我们的团队带来有益的帮助。〃
马尔科姆凝神看着卧室的窗外。后院只延伸到了离房子10英尺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一排高大的松树。有一个轮胎做的秋千挂在一根较矮的树枝上,系着轮胎的绳子都已经磨损了,再下一次雨的话,轮胎就该掉下来了。
〃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卡尼先生。我对国际贸易、金融衍生物或是日本全都一无所知。我对你们做的事情也一无所知。我可以胡编一套狗屁面试辞令,但事实上我要多没经验就有多没经验。〃
马尔科姆自己都对自己的坦率感到惊讶。如果他在肯德里克的办公室里说了这话的话,立马就会被人扔出去,但是对卡尼的某种特殊感觉驱使他直言以对。
卡尼看来倒是很欣赏他的坦诚。
〃马尔科姆,这又不是什么狗屁高精尖的火箭技术。我会教给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我所要求的一切就是你到这里来,并且做好学习的准备。对于有勇气进行尝试的人来说,这里有数不清的机会。这里是他妈的狂野东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是要你对我做什么一生的承诺。只要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带你达到你从没想像过自己能达到的地方。〃
马尔科姆霎时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卡尼实际上是在通过电话提供给他一份工作。没有面试,更没有第二轮,也没有逻辑游戏。不用算橘子、伞或是游泳池的个数。也没有提过什么长时间工作、复印机或是分红,妈的,还一点都没提钱的事。听上去好像这工作一点钱也不挣一样,但是马尔科姆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
〃我加入了,〃突然间他迸出一句回答,〃你想要我什么时候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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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尼看来对他迅速做出的答复很满意。而马尔科姆则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他表现得举棋不定的话,卡尼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周五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
马尔科姆一下子愣住了。两天以后就是周五,只有48个小时啊。他不禁想起母亲在厨房里为他们母子俩拾掇午饭的情景,想起远在加州的那个或许再也不会见到的女孩儿,还想着塔克和其他那些朋友。他们会在纽约、费城、波士顿,还是不管什么地方,找到有前途的好工作,开始他们新的生活?最后他想到了东京,那他妈的狂野东方!
〃周五没问题!〃
马尔科姆似乎看到了卡尼的笑容。
〃好吧,肯尼迪机场会有一张机票在等着你去取。〃
5大阪伊丹机场
马尔科姆一辈子从未觉得如此孤单。
此刻他正在自动扶梯的人群中间穿行,肩上搭着一个橄榄绿色的粗呢包,左手则拿着只吃了一半的油炸食品。在飞机上枯坐了14个小时以后,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睁大了,还有一种灼烧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疼痛,只有脑子还紧张清晰。他尝试着让自己尽快吸收和理解在这里感知到的一切:声音、事物,而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人,往各个方向去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绝大多数是日本人——身着灰色法兰绒商务套装的男人和穿着裙子、肉色丝袜以及颜色与之相配的高跟鞋的女人;衣着奇怪的观光客和他们牵着的穿着鲜艳连身衣的小孩;穿着笔挺蓝色制服的空乘人员,还有一些戴着帽子、别着徽章、手里拿着哨子的保安人员。这不计其数的人从各个方向来到他的面前,但他依然觉得异常地孤独。
伊丹机场非常地现代化,比肯尼迪国际机场要小,在建筑模式上与纽瓦克机场和拉瓜迪亚机场很类似。它既是一个服务于全日本商人和旅游者的国内航空客流港,同时又是一个国际机场。但是自从离开舒适的航空通道以后,马尔科姆惟一一次看到白皮肤的面孔就是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
自动扶梯走到了尽头,马尔科姆继续着沉重的前进步伐。在背包沉重的压力之下,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在抗议。现在,他整个身家都在这个橄榄绿色的包里了。他的包是在仓促之中打点起来的,然后在肯尼迪机场又被迫重新打开,因为安检人员想知道,他这样一个从新泽西小地方出来的22岁的年轻人,凭什么拿着一张去大阪的单程头等舱机票。马尔科姆估计他们没从自己的行李上搜集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里面只有一堆乱糟糟的衣服,而且这些衣服叠得一点条理都没有。有冷天穿的衣物,有短裤和T恤衫,一件黄色的雨衣,一条厚厚的毛织的围巾,此外还有两套用他母亲的信用卡买的西装。一套是夏天穿的,一套是冬天穿的,尽管哪套都不是什么名牌货,但是都很接近设计师量身定做的水平,能骗过不少人。马尔科姆对九月的日本天气如何完全没有概念。他身上有一本指南书,但是在飞行途中他实在是太忙于阅读大学里那些经济学课本了,根本没有时间翻开这本指南。所以在离开机舱时,即便他一脚踩进了10英尺厚的雪堆,或许也不会太吃惊的,会以为日本9月就是这个样子。
第一部分 第12节:大阪伊丹机场
现在他还是不太确定外面是什么样子。他已经在机场通道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至少20分钟了,一直试图弄清楚他到底该往哪儿去。卡尼给他的印象是当他下飞机的时候会有人在等着他,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而只有一个全是陌生日本面孔的人海。他考虑过就站在门口等着有人过来接他,但是有一个保安示意他往前走。此后他就一直跟着图标在走:比如示意附近有卫生间的小小的黑白相间文字,表示食品和饮料的符号,还有不时能看到的画有公文包的指示牌,这告诉他可能正朝着领取行李的地方前进。如果没人在这里等他的话,他肯定就麻烦了。在穿过机场的途中,他经过了很多个电话亭,注意到所有的说明文字都是日语。大阪机场和他记忆中东京机场不太一样,它显然不是为偶然经过的那么几个美国游客所设计的。马尔科姆不觉在想,这座城市会和东京一样让人容易适应。
卡尼在电话上给他这个工作机会的时候,他原以为自己是要去东京的,直到到了肯尼迪机场的时候他才知道情况不是这样。他让大陆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帮他把机票核实了三次,才确信自己的确是要去大阪,而不是东京。那天是他母亲开车送他到机场去的,她得知是要去大阪后,赶紧在机场书店里给马尔科姆买了一本旅行指南。尽管马尔科姆很确定自己以前听说过大阪这座城市,但是除了名字以外,他就的的确确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甚至于无法在地图上找到大阪——事实上,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找到大阪所在的那片地区。
〃大阪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母亲边看着她找到的惟一一本关于日本的指南边读给马尔科姆听,〃也是日本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现在它是一个商业中心,人口有250万。〃
〃这么多人我却一个都不认识。〃马尔科姆回答道。他微笑地看着母亲,尽力向她表示尽管对那里很陌生,他还是一点都不害怕。母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只是没有去拆穿它。马尔科姆本来就交游有限,在加州再往西去的地方就不认识什么人了,甚至于新泽西以西也不认识几个人。其实大阪和东京是紧密连在一起的两个大城市,并没有很大的不同。
很快他走到了另一条通道的尽头,发现自己站在好几道扶梯的上方,再往下走就又往里边去了。他抬头看看天花板上挂下来的指示牌,搜索着图片,但是却再也找不到公文包或是别的什么代表行李领取处的图标了。他几乎就要陷入极度恐慌之中了,正在这时,有一只手落在了他没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