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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一身轻了!”
说来可笑,自己口口声声的说喜欢蹴雪,却为了图心里安生不惜让他去做一件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曾说不会把蹴雪交给任何人,到头来却亲手把他交给了无法掌握的未来;他也曾发誓不让任何人伤到蹴雪,却偏偏是自己把他逼到了这垂死的境地。
想到这里,流楫鼻根已经酸到不行,于是他用力吐口气,瞪瞪发胀的眼睛,换上一脸春风走到蹴雪对面,把小盒子往他下巴底下一放,用雪夜烛火般温柔的声音说:“扶容,该吃药了。”
蹴雪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块“庞然大物”,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问:“就剩这些了吧。”
“是啊,把这些吃了,再想要也没有了。”坐在对面的流楫趴在桌上,手臂垫着下巴仰头和蹴雪说话,脸上尽是惋惜的表情。
蹴雪不是不知足的人,他很清楚眼前的果子对于他摇摇欲坠的生命有多重要,但是一看到姑射诡异的面相还有嚼在嘴里那种嚼蚯蚓般的触感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再分一次吧,太大了。”
从保鲜的角度考虑,流楫自然是不赞同的,但是只要一对上蹴雪那双墨色的眼睛,他就就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吧。但是扶容,切开后你得赶紧吃第二块,它都放了四天了,再添刀口腐败的更快,这种稀罕物如此白白糟蹋掉就太可惜了。”
流楫拿出小金刀,把剩下的果子又一份为二后,然后立即捏起一块送到蹴雪嘴边,深邃的眼眸水汪汪的盯着蹴雪,蹴雪虽然迟疑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进去。一见形势大好,等不及蹴雪咽利索,流楫又赶紧把最后的部分送了过来,令他喜出望外的是,蹴雪这回竟然相当痛快,张口就衔在了嘴里,但是令流楫招架不来的是,蹴雪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还来不及收回的手腕,死死按在桌上。
流楫惊诧的扬起头,蹴雪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只见蹴雪用另一只手捏开流楫的牙关,嘴角一扬,垂头吻住了流楫。
片刻之后,蹴雪云淡风轻的坐回凳子,手背撑着脸颊,似笑非笑的看着流楫。流楫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慢慢合上嘴唇,喉咙里还有吞咽后的胀感。
“扶容!你干了什么啊!这可是唯一能救你的东西啊!糟蹋了这一口可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服的早就够了,再多也是浪费。”
“可它是天吴啊!就算不为了治病,吃上这么一口也能强身健体,起码几年内百毒不染!你怎么能就这么糟蹋了呢!”
蹴雪的视线从流楫身上挪开,浅浅的说:“你之于我会异于我之于你吗?莫非你觉得我吃了也是糟蹋?”
关于感情上的事情,蹴雪一向很少提及,像今天这种模模糊糊的话已经是他表达范围内的极限,深知蹴雪性子的流楫当然明白这句话有多么珍贵,脸立刻红了个透,下巴几乎镶进了胸脯里,可还执着的喃喃道:“可是,要是就差这一点怎么办…?我已经差点就失去你,那种滋味尝太绝望,太绝望了。”说到这里,流楫痛苦的摇着头,尽力憋住几近喷薄的眼泪,“只要能留住你,什么我都愿意做,我再也不会冒任何失去你的风险了,再也不要……”
看着眼前硬朗的男子胀红的双眼,蹴雪伸手扯起流楫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只要你不再捣鼓那些毒物,我自然就能长命百岁了。这下很好,至少我几年之内都不用担心你会中毒了。”
“……扶容,你太宠我了。”流楫的脸被扯的发红,泪汪汪的凝视着蹴雪。
蹴雪最怕流楫这幅讨打的无辜相,立马松手起立往屋里走去,快进门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说那果子叫什么来着?”
“姑射啊,怎么了?”
蹴雪皱了下眉,闪身进了屋子。
秋分一过,天变的越来越短。寂静的望朔轩里,长秋捧着书在倚在窗边,眼前的烛火跳的分外张狂,长秋本想再剪一次烛花,却发现整支烛都快燃尽了。看来今晚寒竹也不会过来了。说来奇怪,这几日寒竹好像故意躲着自己,即便见了面也言辞闪烁,甚至在这战前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也没有像素日一样厚着脸皮赖在望朔轩留宿。
长秋早已习惯了寒竹的束缚,当他突然不在身边时竟会如此的寂寞,以前在无数相似的夜里,月影清风都热闹的像一场场大戏,可此时一切都变的萧索飘零,原来繁华的一直不是世间,而是因为世间有个他。
既然想见他,长秋便披上外敞,很快来到了寒竹的窗下。令他没想到的是,寒竹竟然睡得怎么早,卧房里烛火已熄,只剩下淡淡的月光。长秋不忍心去惊扰他,便静静的站在窗口,温柔的看着里面安睡的人。突然,寒竹开始咳嗽起来,不像被呛到,而像是那种从身体内部发出的深深的咳声,那咳声越来越剧烈,似乎五脏六腑都要被揪出来一样,终于寒竹支起了上身,一大口液体就这么喷了出来。
长秋的时间在这一瞬戛然而止,身边流动的空气悬浮成无数干燥的尘埃,无论他的胸腔多么剧烈的阔张、收缩,都再得不到哪怕一丝丝氧气。身体的反应总是先于大脑,所以当长秋冲到寒竹面前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气绝而死了。
长秋扑跪在寒竹的床边,地上未干的血迹顺着他的衣摆张牙舞爪的向上爬行,一直爬进那个叫做心脏的地方。
对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寒竹敏捷的抄起枕边的短剑刺向来人的咽喉,却疑惑的发现这个从天而降的身影毫不闪躲,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轻颤的喉结摩擦过剑尖,随即渗出细小的血滴,就像是身体流出的眼泪。
冷静下来的寒竹看清了长秋逆光的容颜,赶紧把短剑扔到一边,手臂自发的伸向长秋的伤口,却在中途不得已改变了方向,最后狠狠按住自己的小腹,在一阵撕裂般抽痛后,咸惺的血液又一次涌满了口腔。
当左胸突然被喷上火炎般的血迹时,长秋的身体本能的向后一倾,看上去就像风中摇摇欲坠的蓬草。真是奇怪,受到冲击的明明是胸口,可为什么头也像被巨石狠狠甩过一样,乱哄哄的一团。此刻的长秋觉得自己的灵魂该是已经出了窍,但是身体却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叫嚣着要和床上的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黑暗中,寒竹的眼波柔的像午后的井水,揉满了打碎的月光。在如此温暖的注视下,长秋终于恢复了神智,也终于意识到在他这不喜不悲的短暂年华里,他能想象的最可怕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寒竹用袖口胡乱抹了一把嘴,忍着腹部的余痛,尽量轻松的笑道:“怎么搞的,我这是怎么了?”
长秋看着明明因为疼痛在打颤却还笑的没心没肺的寒竹,特别想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受够了寒竹的隐忍,更受够了他这种身为兄长的自觉。是不是如果不说明白,林寒竹就永远看不出周长秋一直想要成为的是能够与他齐目并肩,甚至为他独当一面的伴侣,而不是什么被豢养在高墙大院,不经风雨的情人。
于是,出乎寒竹意料的,一向柔情似水的长秋竟在他如此不支的时候毫无怜惜的抓起他的衣领,冷冰冰的说:“那就把知道的都说清楚,你要再瞒我一个字,就让我不得好死。”
寒竹这种人最强大却也最弱小,他们因不爱自己而强大,却也因深爱他人而弱小,于是在长秋凛冽的威胁下,寒竹把打脉后间歇出现的呕血到最近突然变得频繁以及内脏的剧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长秋。
长秋背对着寒竹坐在床边,夜风吹进撩动他的胸前的碎发,没理会寒竹的呼唤,长秋一言不发的点了寒竹的睡穴,为放万一,又封了他的大穴,见他皱紧的眉头逐渐舒展,气息也平和之后才起身离开,在门关上的一刻,看着门缝里消失的寒竹,长秋不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又是一个黑夜,又来到蹴雪的院外,连长秋自己都厌倦了趴屋顶的鬼祟,干脆轻身翻进院子。蹴雪的睡房仍然亮着烛火,这下也好,省去了叫醒蹴雪的尴尬。长秋知道自己走路没有声音,恐怕贸然敲门会吓到蹴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驻足在院子里。
这时,屋里传出窸窣的脚步声,片刻窗子就被推开了,披着薄衫的蹴雪微探出半个身子,倚着窗棂不知在想什么,稀稀落落的树影盖满他高挺的鼻梁,明明是极为精秀的面容,却总给人莫明的依赖感,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一样。其实即便到现在,长秋对蹴雪也不甚了解,但是他相信,一个让流楫这样的男子倾心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甚至是个很好的人。
蹴雪总算发现了黑夜中那团诡异的雪白,在飞速的眨了眨眼后长长的吐了口气:“周公子,你和林寒竹好像都不知道门的用处啊,它既不是用来翻的,也不是用来踹的,它是用来敲的。”
长秋尴尬的施了个礼,转身就要去敲屋门,就当做知错就改好了。
“这回就算了,从这儿进吧,懒的开门。”蹴雪看出长秋的意图,后退一步,把窗子让了出来。
“这…”长秋面露难色,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要爬窗而入,未免太失身份了。
“等着。”蹴雪看出长秋的心思,拉拉薄衫前去开门。
长秋跟着面无表情的蹴雪往屋里走,突然明白原来蹴雪和绮珑一样,都是放久的豆沙包。
“蹴雪兄,这么晚来打扰实在失礼,但是事态严重,还请海涵。”
“先坐。”蹴雪坐在软榻上,顺手把一本手抄的书扔到了里面,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别急。”
长秋惊讶于蹴雪的细心,竟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心头一暖,说:“是关于我哥的。自从打脉之后,他便开始莫名的呕血,近来更是越发严重,不仅发作的越发频繁,体内的脏器也疼痛难忍,只是他一直瞒着我,要不是刚刚被我无意撞见,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如今之计,我也只能来请蹴雪兄为他诊疗了。”
蹴雪看着眉头深锁的长秋,彻底明白寒竹瞒着他的原因,长秋是典型的喜怒不行于色,他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焦躁,想必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周公子,此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受林寒竹所托一直没有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便不想再用假话安慰你,林寒竹为何成了这幅样子,我根本一无所知。”
蹴雪的话无异于惊雷一束,直直劈中长秋的眉心,只觉脑袋像蜂窝般嗡嗡做响,眼前的世界也一下子模糊起来。
看着汩汩的泪水从长秋瞬间失去光泽的眼睛里泄出来,蹴雪简直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长秋的反应竟会如此剧烈,尽管依旧如水莲般安静,但是他清晰的感到长秋此刻所爆发出的巨大的悲伤,这种痛苦甚至感染到了蹴雪,让他的心脏也有了被碾过的错觉。
“…长秋”蹴雪并不知道该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