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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公子,你,没有穿鞋……”
长秋本来已经走了出来,闻言低头一看,竟然又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走回浴室,嘱咐了烛尘一句:“烛尘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烛尘应了声转身离开,脑子像丢了团乱线糟糟的理不出头绪,长秋今天怎么了!
收拾干净的寒竹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烛尘煮的热腾腾的姜丝红糖水,感觉眼前落了个细长的人影忙转向门口,看到长秋刚出浴的懒懒的样子不觉一呆,心砰砰跳了起来,为了平定一下猛灌了一口糖水,烫的他“噗”的一口全喷在了长秋的靴子上,身后传来烛尘抽气的声音,看来她又有活干了。
长秋被这样的迎接方式吓了一跳,诧异的瞪了瞪本就很大的眼睛,无辜极了。寒竹已经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舌头了,便伸手示意让长秋坐下,然后结果烛尘倒得凉茶喝了几口。
“……哥怎么过来了,也已沐浴更衣了?”废话废话,这不是明显的吗,长秋很后悔。
“恩,你也沐浴更衣了?”无义无义,这头发还湿着呢。
“哦,哥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长秋也是,不要染了风寒才好。”这是在鹦鹉学舌吗?
“那不如让烛尘给哥端一碗姜丝红糖水吧,去去湿寒。”长秋刚要向烛尘发话就看见她杏眼圆睁,嘴巴微张,登时恍然大悟,他寒竹哥不是才刚刚被姜丝红糖水烫的半死吗!长秋暗叹完了,这样一来本就毫无内容的对话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不妨事的,不要麻烦烛尘了,我喝水就好。”寒竹这话说完烛尘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嘴也张到前所未有的大。看来今天不正常的不只自家公子啊,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也看出这两个之间不大对劲,于是烛尘赶紧找了个借口去找绮珑,屋子就剩下一地糖水,半碗姜汤和两个手足无措的大男人。
寒竹和长秋对坐无言,气氛很是尴尬。两个人从后山顶回来就一直是这副样子,谁都觉得有什么事不大对劲,可又说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对,两个人已经算是心意相通了……吧,那下面应该做什么呢?!
寒竹再次拿起茶壶倒茶才发现一壶水已经被自己喝的一滴不剩,也才想起自己在幽篁苑时想好的话题:“对了,长秋,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师傅说明日出发,行李可收拾好了?”
自从寒竹和长秋到了陌裔,每年清明周栖、林魁和师傅都会带着他们两个去数百里外的山谷里给一位故人扫墓。师傅从来没说过这个故人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也不敢问师傅,时间久了好奇心越来越重,于是寒竹斗着胆子问了两位干爹,两人都是避而不答,只说他们日后自会明了。虽然大家对这个故人都讳莫如深,但是寒竹和长秋都能感到师傅以及干爹们对他的尊敬,每年清明不管刮风下雨师傅都会亲自给他添土拭杯,然后让寒竹和长秋在墓前把这一年练剑的成果展示给逝者看,而这也是寒竹和长秋唯一能看到对方剑法的机会。说来也怪,自从这两个人开始学习各自的剑术时师傅就不再让他们一起练功了,也不许他们向对方透露心法和招数,就连有时两人舞剑嬉戏时不小心亮了一招半式都会受到责罚,所以他们对于自己最亲密的兄弟这几年到底练了什么,功夫到了什么程度几乎一无所知。
“哦,烛尘总会打点的很好,不许我挂心。”
“…那明早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找师傅。”
“好。”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
寒竹站起来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走了,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长秋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下,见他出了远门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一下松了下来,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扫见了寒竹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的茶杯,就无意识的伸手拿过来,然后盯着寒竹嘴唇含过的地方发呆,左手也不自觉的扶上自己的嘴唇。
难得这个清明没有细雨纷纷,寒竹一大早就来在望朔轩门口等长秋,然后两人一起去内院给师傅和干爹请安,五人用过早餐便下了山。等到了陌裔派前岗,山路已经缓和,门中弟子也已把一行人的马牵了下来,然后众人飞身上马,扬鞭上路。
一身素白的长秋骑在雪白的良驹上就像行云流霭,黑亮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随着马儿的颠簸左右摇摆。长秋是寒竹见过最好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仅在于他的外貌,更在于他仙羽出尘的气质,可是每次寒竹看到这样的长秋总是恐惧大于痴迷,因为这样的他总让人觉得不真实,仿佛他只是俗世的过客,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似的,比如现在。
“长秋!”寒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大声的叫了他的名字,好像这样才能确定他还在身边一样。
“恩?”长秋回过头,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就放慢了脚步。
“……你要喝水吗?”寒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羞得想抽马一鞭子打道回府算了。
长秋摇摇头,没有接话却从此都控制着马儿的速度,一路和寒竹并肩而行,就这样,两人走了将近一天也没什么交流。天色将晚时他们也到了隔壁的镇子,于是找了一家每年都光顾的客栈投了宿。一日颠簸一行人都有些疲乏,饱饱吃了顿饭后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长秋简单泡了个澡,秉烛看了会书,不觉喝了一壶沉香茶,一点睡意都没有。窗外月光正亮,散了一地白茫,长秋轻轻推开门,沿着客房尽头的楼梯上了客栈的屋顶。距第一次发现这个赏月的好去处已经快十年了,那时已经躺下的小长秋被寒竹强从被窝里面拉起来,神神秘秘的把他带到了屋顶,然后两个人靠着肩数星星,数到后来眼皮都张不开,迷迷糊糊的爬回了屋里,两人就在一间客房睡了,结果第二天被干爹说白白糟蹋钱。
长秋双臂撑在身后的屋脊上,仰起头繁星落满了瞳孔,月光在他的轮廓划出柔和的光晕。这时,长秋听到了瓦片碎响,由远及近,接着身上就多了一件外敞,大大的,有寒竹的气味。
“夜凉风大也不披件衣服。”寒竹紧挨着长秋走了下来。
“怎么也上来了?”长秋把衣服往紧裹了裹,长发也埋进了衣服里。
“刚才去你房间没见到人,估计你就是在这。”
“哦,哥找我有事儿?”
“没有,就是……想和你呆一会。”
长秋轻笑:“我们从小不就一直在一起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你我是一体同命的兄弟,可现在不是了?”
长秋问道:“难道现在不做兄弟了?那我们算什么?”
寒竹没有说话,只是欺身过来,双手撑在长秋两侧,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长秋,清风拂面,将几缕碎发吹到脸颊上,整个人显得英俊而深沉。
望着这样的寒竹长秋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寒竹便跟着他更往前靠了靠,然后吻上长秋微张的嘴唇,含糊的说了两个字:“爱人。”
不是情人,不是恋人,而是相互热爱的人。听到这两个字,长秋的眼眶很没出息的红了,其实从后山回来后他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感。以前的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和寒竹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因为从小到大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他们理所应当的在一起生活。但是自从那个明显不该出现在兄弟间的吻后,长秋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兄弟了,然而他和寒竹都没有为他们的未来下一个新的定义,人总是需要承诺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缺乏承诺的感情,只会让人感觉飘渺,甚至无依无靠。
不过现在长秋不会再害怕了,因为寒竹说,他们是爱人。
7、第七章 。。。
翌日正是清明,五人起个大早用过饭就上了路。春寒料峭,清晨露重,长秋很不情愿的在寒竹的威逼下披着他那件袍子,昨晚夜色太浓没看清,天一亮才发现它是大红缎底,五彩团花,比野花还鲜艳,比春日还热闹。因为赶上节日,镇子上是大早就人头攒动,一向素雅的长秋如此花枝招展的穿梭于众人之中,犹如芒刺在背,出镇之前连头都没抬。
他们要去扫的墓位置很偏,出了镇还得再过两个村子,等进了山谷还要往里走才能找到。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如往年一样,师傅带着两位干爹和寒竹长秋给墓主拜了三拜,然后每人添一把新土,算是为故人暖了暖窝。然后四人分立两旁,看着“副将”亲自给墓主拭碑扫墓,虔诚的像个信徒。
一切打点妥当,师傅一屁股坐在墓碑边,把周栖和林魁也招呼到身边,宽阔的墓前空地就只剩下寒竹和长秋。
“竹儿,秋儿,来给为师的兄长看看你们的功夫练到什么程度了。”
寒竹早已准备妥当,刚要上前师傅又开了口:“竹儿先别急,这会不是你和长秋分开练,而是你们二人对打给兄长和为师以及你们的干爹看。”
寒竹闻言疑惑不已,回头望向同样疑惑的望着自己的长秋,然后两个人在一起望向周栖和林魁,更加疑惑的发现他们两个也是同样疑惑。
话说这么多年来师傅从来不让这两个人在剑法上互通有无,有些更精深的内容都是师傅亲自独传,连周栖和林魁都不知道,本来讳莫如深的东西今日却大方的让他们亮出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寒竹和长秋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早就想和对方比试比试伸手了,只是苦于师命难违,一直未能实现,如今有了机会,也就顾不得深究,双双抱拳谢命,一前一后对立与空场之上。
“哥,请。”长秋右手将出鞘之剑背在身后,左手也带上了只有练功时才带的手套,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眼弯弯。
“好,那为兄不客气了。”寒竹也坏笑开,将衣襟拎起别上腰带,一个箭步冲向长秋,“嚓”的一声,寒光乍现。
第一次领略对方功夫的两人都有些兴奋,不玩不让,真真用了全力。一招一式,都是对彼此不被自己所知的一面的挖掘;一回一合,也全当是双方从未尝试过的交流。就这样,很长时间过去了,两人完全不分高下,难说雌雄。
周栖和林魁也是第一次同时看到两套剑法,渐渐看出了端倪。寒竹舞的相忘剑重在自我套路,虽然招式会随对手而应变,但大势与剑谱一路,不管情势如何,步调不乱,以守为攻,大气华丽。而长秋使的相濡剑则不受形式所累,行如浮云,动若灵蛇,完全以对手的招式为牵引,看似疲于应付,却其实步步为营,招招紧逼。
眼见数十回合已过,情势依然焦灼,一直眯着眼睛的师傅又发了话:“竹儿,秋儿,尽全力。”
寒竹和长秋招未停却都愣了一下,随之同时与彼此拉开一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