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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保护好你……」
悲切的声音,令佩恩的心瞬间被揪紧了。他的伊格萨斯啊,还是那么令人疼惜,总是将痛苦和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紧咬着牙关,眼眶里有着泪水在蔓延。佩恩深吸了一口气,捧住伴侣的脸面向自己。兽人有些抗拒,最终还是不得已将脸转了过来。
——憔悴的面庞、凌乱不堪的头发,还有下巴上冒出的胡碴和血污,一切都令伊格萨斯看上去糟糕极了。
轻抚着那张被痛苦折磨得不堪的脸庞,佩恩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他早就知道伊格萨斯爱着自己,却没想到他的感情是如此纯粹和强烈,用情是如此深!
佩恩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伴侣——狮鹫的爱情来之不易,渗透了鲜血和泪水。伊格萨斯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谨慎维护着这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的感情。
而他呢?除了戏弄和想方设法诱惑伴侣之外,他有没有真正了解伊格萨斯心中的痛苦和无助?如今明白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却成了伴侣绝望和痛苦的根源……真是讽刺呵。
「伊格萨斯……」佩恩轻喊丈夫的名字,直视对方饱含激烈情感的琥珀色眼眸。
「你讨厌孩子吗?」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伊格萨斯的身体陡然一僵。
觉察到他的反应,佩恩反而笑了,将脸贴在兽人的胸口,轻轻说着。「一开始,我觉得你很有趣。明明长了一张年轻朝气的脸,却是个脾气恶劣的家伙,像极了部落里那些顽固不化的臭老头。」
「……」伊格萨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现在担心得要命,不明白佩恩为何还有心情开玩笑。
「后来,和你相处之后我才发现……你很孤独。」抬起头,佩恩温和地看着对方:「伊格你自己没发现吧,你的眼睛里,经常流露出一种名叫『寂寞』的情感。你经常会盯着刚出生的雏鸟,一看就是好长时间;你也从不捕杀怀孕的母兽和嗷嗷待哺的小兽。」
「……」
「还有啊,别看你表面上总是恶狠狠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其实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记得你以前总是冲我大声吼叫吗?你总是被我气得跳脚,却一次都没有伤害过我。」勾起嘴角,佩恩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我很高兴……伊格萨斯,你能选择我做伴侣,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佩恩……」
「我们是伴侣。」缓慢的,坚定地执起兽人黝黑的大手,佩恩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掌。「所以有些事情,我们要一起承担。」
「不、我——」
「嘘。」轻轻摇头,佩恩知道伊格萨斯在惧怕什么。「不管去哪里,你都要和我在一起。你会惧怕死亡吗?伊格萨斯。」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不怕。」
佩恩笑了,这一笑,忽然似冰河解冻,春花绽放。
伊格萨斯呆呆望着自己的伴侣,似乎他所担忧和惧怕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前明媚而灿烂的笑容。
「我们不要抗拒孩子的到来,好吗?」长长吁了一口气,佩恩握住伴侣僵硬的手转而移到腹部,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感觉到了吗?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们相爱的证明。」
「孩子……」伊格萨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手掌下传来的暖度很真实。
他想他应该是害怕的,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正吞噬着佩恩的生命!可是……这一刻,他却真正的感受到某种幸福,某种温暖,以及……打从心底产生的,某种期盼。
「如果上天真的要我付出生命来换取这个孩子,我想我是愿意的。」搂住兽人一瞬间僵直的身体,佩恩安慰似的轻轻拍打伊格萨斯的后背。「别担心,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带上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知道吗?只要你永远陪伴着我,我永远守在你身边,这就够了。生命不在乎长短,能和相爱的人厮守,才是幸福。
「嗯。」
闭上眼,紧紧搂住怀中削瘦却意外坚韧的身躯,伊格萨斯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佩恩,找全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毫无预期的,温热的液体从琥珀色的眼中涌了出来,沿着眼角滑落,透明的,带着暖暖的温度。
「伊格萨斯,在翅膀上的伤痊愈之前不许飞。」
「……好。」
「不许勉强自己。」
「嗯。」
「那放我下来,让我给你的伤口上药。」
乖乖将人放了下来,伊格萨斯盘腿坐在地上,安安静静任由佩恩给自己的伤口一一涂上药。
「会疼吗?」
「不疼。」
「真的?」佩恩有些怀疑,虽然他很小心尽量放轻了力道,但是碰到伤口还是会痛吧?索兰特给他的药物很奇特,蓝蓝的比油还黏稠的某种液体,一沾上就迅速将伤口包合。
「真的不疼……」
伊格萨斯摇摇头,他自己也感觉很奇怪,被药物沾染的伤口只觉得很热很温暖,却一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反而是没上药的时候更疼一些。
「人鱼的秘药啊,看来真的很有效。今天就不赶路了,休息一晚吧。」
「不行!」伊格萨斯忽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将佩恩一把抱起。「不休息,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回狮鹫谷。」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肯错过。
「唉……」幽幽叹了口气,佩恩知道自己拗不过倔强的伴侣。「好吧,但是你记住答应过我的话,不许逞强。」
「我知道。」
「呐~伊格。」走在路上,佩恩觉得有些无聊。「你喜欢雌性宝宝还是兽人宝宝多一些?」
「我没想过。」
「现在想?」
皱眉思考了一会,伊格萨斯还真有些不确定。
「我想……应该是雌性宝宝。」
「为什么?」
「因为你能轻松一点。」
「……」
「伊格~」
「嗯?」
「我太爱你了~」
「喂、别乱动!我们在赶路!别扭、啊——!」
越往北方前行,越能感觉到气候的差异。佩恩从小在温暖湿润的南方住惯了,一时间对逐渐变得严寒和干燥的环境还有些无所适从。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刚响起,走在前面的伊格萨斯就立刻停下了脚步。
伴随着包含担忧的眼神,一双温暖的大掌迅速伸过来搂住了佩恩。「怎么又咳嗽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概是昨天晚上着了凉。」佩恩说的轻描淡写,但事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的脸透露出不自然的绯红。
「……」伊格萨斯索性也不赶路了,就那么和伴侣大眼瞪小眼,很明显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累,胸口一时间气闷罢了……」佩恩无奈扯出一抹笑容,顺势倒在伊格萨斯身上。
他掩捂着嘴,又一阵咳意涌了上来,却强行被他给压制住了……喉咙里充斥着一股腥甜的血气,佩恩暗暗擦去嘴角的血迹,心逐渐沉了下去。他的身体正在迅速衰弱,速度快得令他措手不及。仿佛一夜之间,他就由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变成了体力不支的垂暮老人。
很累……也很难受……
闭上眼,佩恩静静依偎在丈夫怀里。
伊格萨斯每天都会硬塞给他一大堆吃的,非看着他将各种食物和奇奇怪怪的草药全部吞进肚子里才肯罢休。有时候实在是吃不下了撑得难受,他会在伊格萨斯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吐掉一些食物。
尽管这样疯狂的吃,那些食物仍像是投进了无底洞一般,他的身体不见长胖,反而一天天更加消瘦下去。
佩恩明白,这是因为孩子正饥渴地从他身体中汲取能量,这是狮鹫的生长方式,但他身体恢复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孩子汲取能量的速度。
「你的身体很烫。」像是在隐忍什么,伊格萨斯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压抑。「今天不赶路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突然一把抱起了佩恩。除了右翼的翼骨还没有长好之外,他身上的其他伤势已经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
佩恩点点头,倦意很快涌了上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缩在伴侣怀中,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暖度。
很快,伊格萨斯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洞里很干净,只是对狮鹫来说太小太狭窄了。
顾不上讲究,伊格萨斯找了一些干草和树叶回来在地上铺成一个简易的床铺,然后又细心在上面铺了一层兽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将佩恩抱进了山洞。
佩恩紧闭着双目,伊格萨斯知道伴侣睡过去了。
感觉他的呼吸和皮肤还是很烫,伊格萨斯决定冒险去附近兽人的部落找些药物回来。
他在伴侣的脸上慢慢地吻了下去,接着挪了些树枝掩盖住洞口,再三检查无误之后,他才匆匆离开了山洞。
夜很冷,空气里充满了刺骨的寒意。佩恩在昏睡中无意识缩成小小的一团,下一秒,他的身体立即就被拥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之中。
伊格萨斯尽可能将伴侣整个抱住,他握住佩恩冰冷的手和脚细细揉搓,只想快点让对方温暖。
搓了一会,感觉身下的人渐渐温暖过来,身体也恢复了柔软,伊格萨斯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每次佩恩这样一睡不醒的时候,他就很害怕,他害怕怀里的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蓦地,怀中的瘦弱身体微微抽搐了下,伊格萨斯的心也立刻跟着揪紧了。他知道佩恩的身体即使在睡梦中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伴侣很坚强,从来也不喊疼,只是默默的、坚强的一个人承受着……伊格萨斯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这种折磨多久,每次佩恩皱着眉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他的心就仿佛撕裂般的疼痛,天知道他是多么的想替佩恩分担这种痛苦!
没多久,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就缓缓睁开了,那里面总是充满着盈盈笑意,好像一切的痛苦和磨难都不曾存在过。
「伊格……」佩恩刚想起身给伴侣一个吻,嘴里就被喂下了某种苦涩的药物。他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蹙着秀气的眉,一脸委屈。「你给我吃了什么,好苦啊。」
「能够退烧的药。」
心头微微一颤,佩恩立即转头瞪向某人。
「你去了这附近兽人的部落?」
知道瞒不过伴侣的双眼,伊格萨斯犹豫了会,还是乖乖点头承认了。
「不是说好了不惊动兽人的吗?你有没有受伤——」佩恩急切在伊格萨斯身体上来回摸索着,摸到兽人后背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直视着伴侣波澜不惊的双眼,慢慢抽回了手……鲜血,猩红的刺目,沾满了手掌。
「没事,只是被刺了一下。那些兽人的角不是很锋利。」伊格萨斯揽过伴侣的肩膀,轻轻吻着他的脸,解释道:「我没有和他们动手,真的。找到需要的东西之后,我就立即离开了。」
「你……伊格你让我说什么好……」佩恩揉着酸涩的眼角,急忙将治疗伤口的秘药翻了出来。他明白伊格萨斯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狮鹫谷在遥远的北方,一路上他们要经过许多兽人的领地。众所周知,狮鹫是被所有兽人憎恶的对象;尤其是带着怀孕伴侣的受伤狮鹫,一旦被发现,他和伊格萨斯立刻会被愤怒的兽人毫不留情的驱逐!
在上一个森林就是——伊格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