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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依旧昏迷。
☆☆☆
大雨下了一整天,到夜晚时不但未停,反而更大了,雨水劈啪劈啪地敲在窗上,声音分外的清冷。
叶重重守在萧离身边,未离开半步,她伸手探去,萧离的额头依旧滚烫滚烫,高烧仍未退去。
房门敲了几下,店伙计进来道:“夫人,您要不要吃点东西?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样下去别病人没好,您就先倒了。”
叶重重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那……好吧?我出去了,有事您在门口喊一声就成。”
“好,谢谢你,小二哥。”
店伙计摇着头走出去,远远地还可听见他叹息道:“真不知道那乞丐哪来的好命,竟然有这么个女菩萨服侍着哦……”
叶重重听了他的话,心中更是酸楚,萧离在别人眼中就是个乞丐,和她的身分相距了十万八千里,然而谁又曾想过,他本来是个比她更高贵的公子啊!萧离风采真的消弥尽了吗?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吗?
叶重重无法回答。
半夜时,叶重重听得萧离轻声道:“水……水……”
“你要喝水?我马上去倒。”她转身准备去桌旁倒水,手却一把被萧离拉住下。
叶重重惊讶地扭头,萧离依旧紧闭双目,神志陷于混沌状态中,然而嘴里却在喃喃念道:“重重……重重……”
那一刹那叶重重如被电击,十年了……十年来这是萧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重重……重重……”
叶重重望着萧离,这个男人此刻并不清醒,然而他却在叫她的名字,口齿不清,“重重……重重……”
“我在这。”叶重重俯身过去,在萧离耳边柔声道:“我在这里,萧离。”说完这句话后,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不要走……重重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不要走……”萧离把她的手抓得更紧,紧到让叶重重觉得疼痛,然而这疼痛比起她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的感觉来说,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十年来她一直在等待,希望有一天萧离会转身抱住她,对她说:“重重,不要走,留下来。”
她曾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幻想着自己该会如何激动且喜悦地投入萧离怀中,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句话她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但是——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她已为人妻时?那曾经的一切她已经决心尘封起来,再不回忆、再不碰触,断绝得干干净净时,为什么让她偏偏听到了这句话?
叶重重的唇不住颤抖,连牙齿部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萧离……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她的眼泪滴到了萧离脸上,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如果你早一个月说这句话,一切都会完全不一样……可是现在,太迟了……”她开始泣不成声,哽咽到连活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地痛着。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话,萧离不再呢喃,再度陷入了昏睡之中。
☆☆☆
夜雨终于落尽,天空又放晴朗。当早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到叶重重的脸上,她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脖子又酸又硬,她扭了扭头,下意识地往床上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跳了起来,“萧离呢?”
床上空空,什么都没有,她连忙在房中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店伙计听到叫声跑了进来,“夫人什么事?”
叶重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人呢?那个病人呢?”
店伙计也是一脸迷茫,“人不见了?昨天不还躺在床上吗?真奇怪,一早起来没见到有人出去啊!”
叶重重失魂落魄,店伙汁见了忙安慰她道:“夫人你别担心,他伤得那么重能跑哪去?走不远的,不如我现在叫大家都出去帮你找找?”
叶重重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他走了,你们谁都找不到的。”
店伙计眼睛尖,看见枕头下露出样东西,便道:“咦,那是什么?”
叶重重取出一看,原来是块玉佩,玉质碧绿,在阳光下剔透得近于透明;她的手颤了一下——这是萧离的东西。随园世子的身分象征,那么多年来,原来他一直还带在身边,连最潦倒的时候都没有卖了它……
翻转过来,玉的背面刻了四行字:“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叶重重凝视着耶四行字,久久不语……
白蝶风筝落在那个人的脚边,他的白衣流逸着独绝于世的玉洁冰清。
她爱上那个白衣少年,在十六岁的那个春天。
紫陌花开,静看红尘慢慢舞遍了醉里风光。
青天云起,笑掬清风轻轻洗尽了旧时铅华。
十一载春秋,憔悴了厌厌风月瘦减了怨怨烦忧,原来一切的一切尽只归于四句话——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就是她用十一年青春与江湖梦换来的一个代价!
“萧离!”最后一声呼唤幻化在风中,终成了绝响。
☆☆☆
叶重重慢慢地走回程府,一路上她的思维都沉浸在哀伤之中,并未去想她昨天的举动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她只是不停地默念着那四句话,一遍又一遍,但是,却已没有了眼泪。
程府的大门开着,几个家丁在那扫地,见到她时神情都很奇怪,叶重重山没有察觉,她就那样地走进去,走进风清憩。
静,很静很静的楼阁、这种静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当叶重重走到门前时,才终于自哀伤里回过神,考虑到了即将面对的问题——
昨天,她没有陪婆婆去拜祭公公。
昨天,她去照顾了萧离,照顾了一夜。
昨天,她没有回家。
婆婆会怎么想?红眉会怎么想?府里的下人会怎么想?最最重要的是,非凡会怎么想。
一想至此,叶重重一把推开了房门——
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房中央桌上的菊花。
女儿醉、红丝错,碧玲珑,紫尘烟,
她最喜欢的四缸素菊!竟然就那样出现再'奇+书+网'她的面前!
然后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挂在墙上的《月影菊花图》,墙角笼子里雪白乱跳的小貂,床顶帐幔上的紫色流苏,床旁小几上还冒着热气的“神仙鸭”,梳妆台上精美之极的胭脂盒,天啊!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临行前要的七样东西,全都呈现在了她眼前……
哦,不,还有一样——箫曲,
当叶重重刚那么想时,就听钊远远地传来一阵箫声,旋律淡淡,竟无法辨析究竟是凄凉还是哀愁,只觉得幽幽的像是叹息。
她朝着箫声的方向走了过去,绕过风清憩,步入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小亭,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吹箫。
“非凡……”她忍不住轻唤一声?
箫声停止,非凡公子慢慢地转过身来,叶重重顿时愣住!
那是非凡公子,但却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平静的双眸中不见一丝感情。
他就那样地望着她,可是目光却好像透过她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叶重重忽然觉得很慌乱不安,她舔舔发干的唇,小心翼冀地道:“非凡——”
非凡公子手一挥,一张帖子平平地飞到她面前!叶重重伸手接过,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黑色的帖子上,只写了一句话:“戍午年秋,九月廿六,夜子时,笑客山庄庄吏叶得添殪。”
“不可能?”叶重重尖叫了起来,“不可能!爹爹他……爹爹他怎么可能死了?我出嫁时他还好好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非凡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冲过去紧紧抓住非凡公子的手,想从他那得到一丝慰藉,然而非凡公子却推开了她。
又是那样静静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放在她的肪上,“不,是真的。”
叶重重腿一软,跌到在地,喃喃道:“不,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爹爹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忽然去世。”
“他身体不好,只是你一直不知道罢了。”非凡公子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丝毫情绪。
叶重重心中一凉,抓紧了他的手,“非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非凡公子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儿步,道:“庄主的身体几年前就开始衰退了,只是你当时一直沉浸在伤痛里,从来没有去关心过他罢了,而他怕你担心,愁上加愁,听以也一直瞒着你,不让任何人告诉你知晓。在我们去和他告别那天,他叫住我,单独地与我谈话,说的就是他的病情。他说他自知大限将至,但是又不忍新婚的女儿因他而变得烦忧,所以就不告诉你了……”
“爹爹……爹爹……”叶重重痛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非凡公子回头看了地一眼,那一眼让叶重重从头到脚彻底地寒透!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径自走了。
叶重重伸手想拉他,但停在了半空中。自她认识非凡公子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不是恼恨不是哀怨不是责怪,而是静,非常非常的静,静得就像冰冻住了的湖水,不起丝毫波纹。
他怎么全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非凡公子,好陌生,好疏远,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和害怕,不敢和他说话,不敢叫住他,甚至不敢看见他!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轻轻地走到了地面前,
叶重重抬起头,见到的是碧落,碧落望着她,眼中有泪,她用很奇怪的语气对叶重重道:“小姐,你闯祸了。”
闯祸?叶重重心中重重一震!
“碧落,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碧落看着叶重重.慢慢地说道:“昨天你们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红眉小姐忽然回来找姑爷,他们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的话,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听跟随红眉小姐一起回来的下人小李说……说小姐半路上因为一个叫花子而不肯陪程夫人去慈云庵,他还说,那个叫花子的名字叫萧离。小姐,这是不是真的?”
叶重重的眼睛眯了起来,“红眉!她对非凡胡说了些什么?她现在在哪,我要去问问!”
“红眉小姐说完话后就又出门了,说是程夫人还等着她呢,她们要到明天才能回来。”碧落蹙眉道,“小姐,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遇见了萧离,也的确为了他舍下了程夫人,是吗?”
“萧离当时命在旦夕,我当然要留下照顾他,就箅他不是萧离,只是个普通的乞丐,我也不忍心见死不救的!”
“可是问题就在他是萧离,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叫花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知道下人们传得有多难听吗?小姐,你现在是嫁了人的人哪,怎么可以大庭广众下对另一个男人表现出过分的关怀?何况大家都知道那个男人是小姐你……是你以前的心上人……”
叶重重的脸色渐渐笼上了一层寒霜,她深吸口气,缓缓道:“大家都是那么想的吗?都认为我和旧情人藕断丝连,不清不白?”
碧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非凡也是那么想的了?”叶重重加重了语气。
碧落摇了摇头,颤声道:“这个……碧落不知……可是碧落知道姑爷自和红眉小姐从书房里出来后,就变得很沉静,不说话.也不笑,小姐要的东西差人连夜赶路运来了,他亲手放到房间里对着它们看了很长时间……小姐,你伤了姑爷的心呢!”
叶重重心中一痛,但随即冷冷道:“如果他真的听信红眉她们的话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