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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不明白罢,谷主为何做此要求?”
潇湘依旧自然明白。
他平素只在外游玩,又隐藏身份,所以蝴蝶谷主也不管许多。但後来被楼何似带的越来越正经,接著居然要参与天下大乱,如今又非游玩时分,自不能继续在外,是非回去不可了!
房中正静寂,突然沙哑柔软声音响起,道:“你是谁!”
楼倾城拨开楼何似的手,露出一张绝色俏脸来,雪发遮了半面,斜瞥著眼睛道:“进房也不通名报姓,妖妖姣姣,好生没礼貌!说是蝴蝶谷的,谁信!”
潇湘含血还未回驳,他又道:“去,我们可都不认得你,苍主明察,你的房屋也该修缮了,什麽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场中人都提了一把汗,那女子却不生气,只笑道:“我道你是谁,原来是楼何似的弟弟!难怪帮著他,怕人走了!纵你再气我,话还是要说清楚,潇湘依旧,回不回去,我话已经带到,你自个儿答复!”
她虽说到这里,人却也没走,只看著他。
潇湘依旧微一偏首,却与楼何似对上,两人都在看对方,又都回过头去。
沙哑微沈声音响起,楼何似道:“不若如此,你先同含血姑娘回去,我们再图後事……或者待天下平复後,你再出谷,也未尝不可。”
楼倾城扯住他衣袂,道:“哥哥!”
楼何似拍拍他的头,却不看潇湘。一时屋内又沈寂。
潇湘依旧看看含血,又看看楼何似,苦笑一声道:“我要如何!”
潇湘含血轻敲著桌子,半晌道:“有一句话,原本是不该现在讲的,只是我怕你後悔。”
“谷主有言,若你不肯回谷,以後便也不用回了。”
潇湘依旧一凛!
楼何似又已开言,道:“潇湘……你且回去罢。”
潇湘依旧静立半晌,苦笑摇头。
潇湘含血上前一步,道:“你!”
潇湘依旧不再说话,退後一步,迅速转到堂後去了。
潇湘含血气的往里面一指,道:“你……你真好……你看我怎麽禀告谷主,看我……禀告,哼,就禀告你个大头鬼,说早就挺尸了!我才不会为你说话呢,我要谷主狠狠教训你……”她圆瞪眸子,一回转,眨眼没了身影。
楼何似赶进内间,低声道:“你何必如此!”
潇湘依旧从窗边回身,苦笑道:“我又能怎样?”
“我答应过的,何况当真回去,若你不慎身亡……”
他顿了下,道:“我知道这话不吉利,但……如此,我便不用来了,更去不得了。若你好好的活下来,大劫一旦解除,我又怎能见你?就算你不在乎,我却是无颜面再出谷!”
楼何似默然,道:“若你自行离去,我当然不悦,但与族人分离,万万不可。”
潇湘依旧摇首,道:“此事未必成真……”
“含血说的虽硬,心却是软的,谷主那有她周旋……我违反一次禁令,大不了事後受刑,该不至於被赶出谷中。”
他虽如此说,楼何似却也知道此事重要,潇湘依旧违反的不是一般禁令,而是蝴蝶谷的根本原则。之前他引迁飞蝴蝶攻敌,已是大大不妥。
“事已至此……”
楼何似走前几步,将头抵在他胸前,道:“若我们都还有命在,我便陪你,参拜蝴蝶谷主。”
潇湘依旧低笑,胸腔震动,道:“见公婆麽?”
楼何似一腔担忧翻为恼怒,一肘撞在他胸口,道:“不,是拜见岳父!”
阳光并没有重盛,阴气凝作乌云,反而更浓。十二个时辰过去,仍然是黑夜,白天再不出现。城中百姓几乎都躲藏在屋中,天下大乱之言四处流传。而城外,已经抬回了数十具普通平民的尸体,便是魂魄所造就。
无数拍翅声响起!
远远一声长唳,一只仙鹤飞绕楼上,黑夜中一点白,一声高呼:“王上驾到──”
楼何似一掀门帘,踏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四族
五色彩羽翩飞,凤凰半倚罗汉床上,徐徐降下。
楼何似见了一礼,楼倾城遂出来拜见,只见九咏萧韶无甚表情,却掩不住眼中凝重,道:“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楼何似颔首道:“是,多亏苍主法术高强。”
九咏萧韶一挥长袖,道:“有请众王!”
遥远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这座城中民众好似突然全不见了,一片沈寂,只听得兽类粗哑喘气声愈来愈近,数头白虎转出街角。当先的白虎极其巨大,威猛震人,背上并未安鞍,却翘脚坐了一人,衣衫不见得华丽,尽随简单,腰间别著一把青铜匕首,正是楼怀远。
楼何似望他过来,行下礼去。身前突然一阵风过,硬是将人抬了起来。
楼怀远却对凤凰说话,没有看他。
一会儿脚步无声,一顶十六人大轿从另一条街道转出,轿帘穗子,都是明黄的颜色。上面绣著四爪飞龙,撩满一轿,繁复精致。
轿子抬到楼前两丈处,便停了下来,稳稳坐在地上。
木楼後方,突然响起了汩汩的水声,虽然连绵不绝,却不凶猛暴戾。不要一柱香,地面渐渐漫起一层水波,从深到浅,伸延到白虎与轿子之前,便停住了。
随後一声水波荡漾,六名蓝衣宫装少女姗姗从後飘了过来,行了一礼。中间的水面突然上升,化做一道淡蓝珠帘,轻轻摇动。透过缝隙,纯蓝的长长裙摆移了过来,嵌著珍珠。几缕长发一直垂到裙下。
九咏萧韶抬手,三名白纱衣人各自向前,捧了茶盏果盘,奉到三王面前。侍女下人摆在驾前,也无人有心情取用。
九咏萧韶便道:“各位来此,自然是明白前因後果了?”
楼怀远道:“明白,你待怎样?”
九咏萧韶抬手一指木楼,道:“天下之事,天下人负,因此冒昧相唤。原本要提早布下召魂阵,但事情有变,只得以静待动。我有一属下,便是破劫关键,人族云水古今之主大仁大义,出手相助……”
说到此处,向轿子颔首致意。轿帘轻轻一动,算是回礼。
九咏萧韶续道:“成败在此一举,还望各位协力。”
他唤三王来此,却非冒昧。四族早已商谈过数次,一直不拢。而如今情状,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珠帘後美人,忽然发话。
“按禽主的话,待大劫来临,我们是要分镇四方了?”
凤凰道:“正是,如此方能布下束缚。”
海千层淡淡道:“话虽如此……若有人失手,如何是好?”
凤凰已知她话意所指,微笑中四两拨千斤,道:“海王怎的如此说话,灭自己志气,涨敌人威风麽,在场诸王,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纰漏纵有,无伤大雅。”
只听一声极低的笑,海千层道:“正是呢,只望关键时分,不要有人倒戈相向就是。”
她出语讥刺,任谁也知对象。
楼怀远也不是好性儿,当即道:“海王的话真对,其实倒戈相向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捕鹿烧光一个林子,要杀一个人杀尽一城人,恐怕大劫未至,被自己人先劫了。”
海燕然之死,一直刺在海千层心上并且会永久的钉下去,水淹大陆三千七百里,可比拟古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看似不同,实则相同,都为了一个情字罢了。先不论两人关系,只这姐妹君臣,也够放声一悲,何况王室无情,两人的情分,也就愈加珍重。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竟一语成 。
尽管与楼怀远毫不相干,追究下去,其实与兽族也不相干,真正的元凶是萧潇。但等海千层明白原委,萧潇已死,难免迁怒,心道治下不严云云,又怎会对兽王好脸色。而楼怀远莫名其妙死了族人,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淹了个七荤八素,淹完了还有骂声狗血淋头,不跳起来就算好事了。
九咏萧韶轻咳一声,道:“两位且勿激动,既然查明误会一场,罪魁祸首又已伏诛,还是商量紧事为要。原本无仇,何必闹的不快?”
海千层淡淡道:“禽主说的是,为我水族万千子民,今日不说也罢。”
楼怀远成熟极多,别人闭了嘴,他也不抢话。倒是轿子里人开了口。
“大劫几时可至?”
九咏萧韶语气重下来:“今日正逢七月十四,现在已是戌时。”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七月十五!
三方都沈寂下来。
楼何似退入堂中,来到後室。指尖一抬,半透明身影飘然而出,长长卷轴垂地。
楼长消望向幽黑的窗外,喃喃道:“时间到了麽?”
楼何似道:“已无日光了。”
楼长消幽幽一叹,托在卷轴之下的右手缓缓抹开,一长条写满小楷的宣纸滚开来,完全铺在地上。上面的字迹本黑白分明,但仔细一看,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这便是第四件东西。”
光芒一闪,上面所有墨迹,清清楚楚!
楼何似恭敬接过,一路看下。
凝结远古咒文的,封魔符咒。
他是鸦族人,所以能懂,并推测出符咒作用。抬头道:“敢问……此咒文,可是前辈所作?”
楼长消微笑道:“要说起来,也算平生一件得意之作,只是……”
“却伤悲了些。”
这符咒本身的出现,就是一种伤悲。
楼何似一读再读,神色渐变,道:“好厉害。”
楼长消摇首道:“你若见过劫中魂魄,便知这不值一提,虽然计划已乱,但以静制动,大体不变,这东西还是有用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初变
木楼附近民众全部迁出城去,虽然不管多远仍在魂魄包围中。因为附近不久就要成为战场,没有分量的人,是保不住命的。
眼见亥时已过,原本灰黑的天突然乌云骤卷,风云变色!
四王已各去准备,楼何似四人退出小楼,下台阶时地一震,绊了楼倾城一脚,呼道:“哥哥!”
楼何似手一托,扶住倾城,眼却望向远方。
好大的动静……来的好快!
几人遁出城外,无一不感到脚下震动,好似远方无数兵车滚滚而来,沈重又辽阔。苍泱水紫衣一卷,示意众人退後。
城外左右土地上,各划来一道淡灵气的线,将整座城圈在中间。细看那线,却不是线,而是一道连绵不断的符咒,勾勒的古篆,中间夹杂奇形图案,直处如高山落瀑,弯处若惊鸿游龙。只是整道符极长极细,乍一看去,只道一条粗线罢了。
苍泱水左手掐了法诀,右袖一抬,背後布囊噗的破裂,若水剑矫然飞出,落入掌中。
剑尖指地,银钩铁划,笔走龙蛇。
极小的咒文被刻出,一瞬间,两端完全连上。
修长双指一扬,多了张淡黄符籙,朱砂的字血红。苍泱水默念咒语,轻喝一声,那符籙突然飞旋起来,燃起一簇小火,射入城中!
地上灵气符咒光芒暴涨,一路燃进城去,突然四面八方的大地都有了震动,好似以此城为中心,千万战阵滚滚而来。而天上乌云,也迅速狂卷!
四人飞退,避到附近山顶一个灵气点,这里早已设下防备阵法。
阵法外围阴气愈浓,无数低级魂魄张著撕裂的嘴一卷而过,随後是更高级的魂魄,它们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有的从舌头里伸出舌头,有的眼眶里长著牙齿,飘的倒是缓慢,一寸一寸搜寻著活物。四人有阵法防护,本身气场又极强,魂魄都避了过去,偶尔有上下乱扒,也是无功而返。但不远处或远处,惨呼惊叫声此起彼伏,是躲避的老百姓了。
楼何似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