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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诚在体育西路下车,春雨下,沥青路一层湿漉漉的反光,高档食府一条街上霓虹闪烁。项诚不时抬头看,背着包,来到一家男士养生会所前面。
“我找李进财。”项诚朝迎宾说。
男迎宾伸手一拦,看也不看项诚,外面停了不少好车,项诚转过头,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奥迪顶上,有几滴血迹,于是过去看了一眼,手指抹过干涸的血,眉头稍稍拧了起来。
他朝驾驶室内看,没有人。
项诚站在停车场边上给李进财打电话,李进财说:“你走侧门啊!”
于是项诚不再理会那辆车,在油烟的混合气味里找到后巷,李进财穿着浴袍拖鞋,看了项诚一眼,就说:“进来吧,你和小胜什么关系?”
“我们一个村的。”项诚答道。
李进财浴袍内什么都没穿,皮肤很白,有种青年的美感,带他进了休息室,问:“你找工作?手我看看。”
项诚摊开手让看,手里满是茧。
“不行。”李进财说:“我问问经理吧,你等我会。”
李进财让他把包放下,又拿了套会所里的制服给他,说:“你穿这套试试,不,先去洗个澡吧……算了算了,先换衣服,哎不,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里头别穿秋裤了,我们这儿有暖气,那边是员工浴室,去了吧。”
项诚脱了衣服,搭在椅子上,拿了自己的毛巾去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李进财带着经理进来了,一起打量他的裸|体,项诚站在水下,搓了搓脸看经理。
“长得不错。”经理说:“身材也不错,你农村的?”
项诚点了点头,经理说:“手劲怎么样?拿个握力记给他。”
项诚:“?”
李进财去拿了个握力记,项诚关了水,接过握力记,一捏到底。
“不错。”经理说:“培训一下,Lucas,你培训他,给他起个英文名,明天就来上班吧。月薪一千八,有提成。他前三个月的业务里每笔也给你提成。”
李进财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看着项诚,项诚登时难以置信地张着嘴。
“谢谢。”项诚说。
经理走了,项诚洗过澡出来,李进财把衣服全收走了,扔给他一个浴袍,说:“跟我来。”
项诚浴袍里挂了空档,跟着李进财离开员工休息室,穿过走廊的时候,一名中年男经过,看了项诚一眼,登时就挪不开眼睛。
“这是几号?”中年男说:“我点他。”
“人家是客人……”陪中年男的招待员没见过项诚,见他没号牌,忙小声道。
项诚:“???”
李进财带他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躺着个一脸猥琐的男充气娃娃。身上划分区域,贴了各个标签。
李进财:“给你自己起个英文名吧。”
项诚:“我不会。”
李进财:“……”
“随便起个。”李进财不耐烦说:“对了,你中文叫什么名字?”
“项诚。”项诚答道:“我真不会,名字是父母给的,真的要换?”
“不是让你换。”李进财说:“这是艺名,大家都用艺名互相称呼,否则点个人,叫张添金王得宝,多土,是不是?”
项诚想了想,礼貌地说:“你给我起个,我听你的。”
李进财出去,随手找了张酒单子进来,里面是一堆红酒名,李进财翻了一会,说:“就叫Valpolicella吧。”
项诚:“什么什么?”
“哇~波利切啦~”李进财兰花指一捏,舌头一卷,答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大利名字,还不多谢我?”说着又示意他到充气娃娃面前去,说:“待会给你做个工牌,按,按吧。”
项诚已经晕了,自从来到广州以后,感觉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世界了,问:“按什么?”
“按假人啊!按摩!”李进财说:“让你按你就按,用力按,按下去,里头的灯会亮。”
项诚满脸疑惑,把手按在充气娃娃身上。
走廊里,房间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把外头的客人吓了一跳。
“你脑残啊!爆了要赔的!”李进财怒吼的声音传出,接着是项诚的对不起。
一个月后的清晨,春天里万物复生,阳光灿烂,花城晴空如洗。
迟小多骑着山地自行车,从街口的拐角处潇洒地转了个弯,停在面包店门口。店员朝外看了一眼,把面包和牛奶拎过来。
“谢谢。”迟小多朝那高高帅帅的店员笑了笑。
他每天上班都会在这里买面包,因为店员挺帅,而且很热情。
迟小多也很帅,工作了好几年,却像是大学刚毕业,干干净净。然而即使自身条件很好,也从来没有碰到他喜欢,又喜欢他的人。
“今天有你的生日蛋糕。”店员笑着说:“下班记得回来拿。”
“哎?”今天是迟小多的生日,他有点意外,蛋糕店居然还记得他办卡时留的生日,这令他心里一阵温暖。
“上班去了,拜拜!”迟小多朝他挥手:“加油!”
今天循例是部门领导送蛋糕,同事分蛋糕,来到建筑设计院已经过了两年了,大家让他吹蛋糕许愿望,迟小多握着手指,站在蛋糕前,心想生日愿望……给我一个正常点的男朋友吧。
年年生日都是这个愿望,却没有一年实现,仔细想想,还挺惆怅的。
然而想到正常,迟小多脑海里就浮现了王仁恶狠狠的表情:哪里不正常了!
迟小多画了半张图,给另外几张设计图签了名,电话又响了,王仁找了不少大学同学,大家趁机聚聚,找了个地方给他过生日,迟小多便回去拎了蛋糕。
夜里,王仁开车来接,吃过饭后,把他带到一个男士养生会所。
刚坐下,便有五个帅哥过来,给他们按脚。
哇靠,好帅啊!迟小多看到帅哥就挪不开眼了,这会所帅哥真多,而且各有各的帅。他看了眼给自己按脚的,长得有点像明星,那帅哥朝他笑笑,迟小多就紧张了,不敢和他对视。
迟小多总是有贼心又没贼胆,被朋友们一揶揄,就像条翻车鱼,胆子小不算,有什么事又开始反应过度了。
王仁也是GAY,其余的几个同学倒不是,毕业后有的在做房地产,有的在做施工,大家大概也能猜到迟小多喜欢男的。
“哥们儿给你准备了个生日礼物。”王仁说:“待会服务做全套啊,先给你说声。”
迟小多:“……”
“什么什么?什么服务?”迟小多差点傻眼。
王仁朝迟小多说:“上个月你不是说想体验一下吗?不是想不当处男了吗?相亲又不成,先□□吧!哥们儿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来的技师,包你满意!”
“我走了。”迟小多说:“你们玩得开心啊。”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等……”
王仁说:“你上次不是自己说的啊!想体验一下,你到底长大没有?!”
“不行……”迟小多泪流满面,风中凌乱,大喊道:“不行!”
这个月里,迟小多换了磨叽方式与内容,常常朝王仁哀叹,自己二十六年的人生,既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和任何人亲热过,这实在是悲催无比。
王仁听得耳朵起茧子,最后二话不说“包在我身上,带你出来玩”,今天约齐了一班损友说送他生日礼物,把他带到这里来。迟小多挣扎着要往外爬,王仁又怒了,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么?不是想体验一下吗?人都给你约好了,你还作啥啊。”
“救命啊——”迟小多大叫道。
迟小多一喊起来,房间里都快有回声了,全身乱抖乱颤,给他按脚的小哥说:“老板,我们不做黑的,你放心。”
迟小多又是一阵狂叫,王仁怒吼道:“你别这么反应过度行吗?”
迟小多说:“按脚力度太大了啊!我要尿了啊啊啊!”
足浴小哥:“……”
小哥手上放轻了点,迟小多的脸就像个番茄,呼哧呼哧地喘气,几个同学又开始嘲笑他。
“你怕什么,叫个鸭而已,不用怕的!”
“就是就是,大家都叫过的嘛——”
“你们别吓他,这是推油。”
“迟小多,你都二十六了还是个处男,不觉得羞耻吗?”
“就是啊,小多同志,你能别一脸贞零牌坊的样子吗?!”
“都给我闭嘴啊啊啊啊——!”迟小多终于忍无可忍,大叫道:“我要和你们这群损友绝交!”
大家都静了,看着迟小多。迟小多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短暂的静谧后,狐朋狗友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劝。
“人都来了。”
“这里推油的技术很好的嘛。”
“就是就是。”王仁坐在沙发上让人按脚,又说:“你不喜欢,只让他给你推油就行了,不做别的。”
按脚的小哥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王总,都说了,我们是正经的男士养生会所,不做黑的。”
王仁又朝那小哥说:“逗他玩的,我这兄弟特别纯洁。”
“敢情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啊!”迟小多抓狂道。
“当然啊。”王仁说。
“当然。”另外几人一脸无辜地答道。
大家的表情都非常的一致——你都二十六岁了还是处男,今天请你推个油当生日礼物,有什么问题吗?
外面敲了敲门,一个男人推门进来,朝他们说:“请问,哪位老板要推油?”
迟小多:“??”
那是个高大的男技师,站在门口,笑了笑。
“他!”众人马上说:“他他他。”
“就是他呀就是他!”
“迟总!上吧!”
“做全套!去吧!”
“全套吗?”那男人礼貌地说:“来吧。”
迟小多:“……”
“我去隔壁等你。”推油技师笑着说:“别紧张,我洗好澡了。”
众人哄笑,技师先走了。
迟小多:“!!!”
“是你喜欢的款吗?”王仁问。
迟小多表情抽搐,说:“一般般吧……”
“什么叫一般般!”王仁怒道:“这都完全满足你条件了!一米八二,不胖也不瘦,月入两万五……”
“什么?!”迟小多鬼叫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技师很赚钱的。”朋友们附和道是啊是啊技师很赚钱的。
按脚的小哥笑道:“哎呀,老板们不要开玩笑了。”
“……工作不出差,运动系男生。”王仁说:“以前体院抛铅球的,够风趣幽默了吧?共同话题你聊聊看?会做饭呢人家说。不抽烟,不赌钱……”
迟小多惨叫道:“你蛇精病啊——!”
王仁连珠炮一般说道:“还出柜了,有责任心,善良,大卫还说他喜欢小动物,家里养条拉布拉多,有理想,想当会所头牌……”
所有人被王仁笑得要从按摩椅上滚下来。
“哎?”王仁作了个手势,朝众人说:“大卫说他还读书的啊。”
所有人倒,王仁说:“唐诗宋词什么的也喜欢,你的理想类型,迟小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迸出一阵一号字大小的“哈哈”,不停地朝迟小多脑袋上砸,迟小多快要被搞疯了。
“开个玩笑。”王仁一本正经说:“大卫是我朋友,人很好的,去吧,他不会勉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