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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这几年来太过心慈,武林中人似乎已忘了应铁衣那血剑的封号……”他半自语地喃道。
而让他心慈的始作俑者,正昏迷在敌人手里……
心一紧,眸中杀气更盛,让离他最近的陆逵禁不住白着脸倒退了一步。
姜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应铁衣,你也只剩那张嘴了,别忘了你心中记挂的人还在我手中,而你自己,此刻也还动弹不得呢。”
“我会动弹不得,是我自己信错了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冷声道:“再说,陆逵真能制得住我吗?你也太小觑我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运气解穴。
这时的陆逵心中分外难受,他这个兄弟的心高气傲,是他早就知道的,他愈是划清彼此的关系,就表示他伤他愈深,他也不好受呀,然而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能怨得了谁?
“应铁衣,论武功,咱蝎子的确比不上你的晨雩,可蝎子门的毒,却也不一定是你受得了的。”姜蝶衣袖一摆。“陆逵,你还不下手?”
“小蝶——”陆逵朝前踏了一步。
“陆副座,这是什么场合?”姜蝶眸中含怒。“你还不听令行事?”
陆逵咬牙应道:“是,门主!”
手中的薄刃闪着碧磷磷的光,陆逵低声道:“铁衣——”
“陆副座有何指教?”应铁衣硬声道。
“你别怨我,你该懂得的,为了心爱的女子,我什么都肯做,甚至是——背叛自己的朋友……”他嘶哑地说。
应铁衣僵持了许久,最后终于叹了。
背对着姜蝶,陆逵低声道:“铁衣,若是我不杀你,你能留姜蝶一命吗?”
应铁衣目光的的。“我留她的命,她能饶得了娃儿吗?”
陆逵无语。
“我实跟你说,这中间有着误会,”应铁衣冷静道:“可走到了这地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晨雩谷不是能让人这么踩着玩的。”
“铁衣——”
“陆逵!”姜蝶声音拔高了。
“铁衣,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你吧!”声扬、刀起、人翻落,黏稠而暗红的血沿着那淬了毒的刀,一滴滴地滴落着石板地上。
“回门!”
声起、人散,独留地上的尸体僵躺在那,风吹打着他的衣服,沙滚过他的身体,然后那僵直的手——
动了。
“唉——”独坐在房里,锡魔老人忧愁地望着握着掌中的东西,不知不觉叹息就出了口。
“不安了?”不知由哪传来的男声,幽幽、冷冷的,直透人心。
“谁?!”锡魔老人猛地站起身,低喝道。
“还能有谁?你该猜得到我会来。”依旧不见踪影,只有那幽魂似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应铁衣……”老人无力地摊坐。“我早知道你不可能死……”
“你很失望?”平静的语声后带着轻微的呛咳。
“不,我一直在等着你,等你来解开这个局……”老人低声道。
斗室里许久没有声音,而后雕花格子门顺着阵风敞开了,才眨个眼,一个着白袍的男子已经站在屋里,伟岸的身材、俊美的脸庞,只是全身透着股冷,教人一望便忍不住发抖。
“这局与我何干?”他冷声道。“我只问你,孙峻是你的徒弟吗?”
锡魔老人点点头。“他自小就在我身边学艺。唉——”他喟道。“是我对不起他……”
“既然他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你怎会连与他订亲的人是谁都搞不清?”他双眉紧拧,像在强忍着什么。
“这……”锡魔老人顿时哑口。“与他订亲的……不就是娃儿吗?”
“这话是谁说的?”黑眸冷冷地扫向他。
“不是娃儿说的吗?她说你们是为了婚事来着,又说孙峻那小子订了亲后便没消没息,还说非得从他口里讨句话——”
“那么——”应铁衣说得极慢。“她哪一句话里说了她是孙峻未过门的媳妇?”
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锡魔老人呆了半晌后道:“照常理判断——”
“照常理判断?”应铁衣冷哼。“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自然是因为心中有鬼,所以才不敢细谈,锡魔老人像失了力气般的在椅上坐下。“这么说。娃儿并不是……”
“她只是个好心管了闲事的倒霉鬼!”一句怒嗔里有着多少心疼,应铁衣心里痛极,喉头泛起腥苦之味,毫无血色的薄唇亦突地染红。
“孙峻从未提过他曾与人订过亲,直到几个月前我与他谈婚事时,他才拿出那玉坠,说他有个自小订下的妻子。他没有多谈,我……也没想到要多问。”锡魔老人十分疲累地说。
“你绿庄出个武林盟主还不够吗?竟还打算与蝎子门联姻?”他借话语掩饰自己的虚弱。
“不、不是这样的。”老人以手撑额。“姜蝶是我的女儿呀!”
原来如此,那么一切的环结都清楚了,隶属白道的锡魔老人为何会与蝎子门相通,甚至连自己的徒弟落在人家手里都不闻不问,他本以为锡魔老人是想整合荆城的明暗势力,原来是——
“我这辈子行事坦荡,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一个人。”他望着手中握烂了的荷包,荷包上绣的鸳鸯已经褪了色,就像那已经逝去的人儿……
“我从未想过她会创建蝎子门,也没想过她会生下我的孩子,直到姜蝶拿着这个荷包来找我,直到我看到她那与她母亲同一个模子雕出来的模样,我才知道,这几年来,她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然而当我明白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他老目含泪。
“如果你是我,”他转向应铁衣。“你能拒绝她提出的一切要求吗?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我唯一的女儿——”
“所以,你就不顾自己徒弟了?”他没有任何的感动,娃儿不在他身边,他的身体里就好像少了什么,任凭人说得再凄切,他的心仍毫无所感。
锡魔老人身子一僵,而后头无力一垂。“我……顾不得。”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姜蝶在哪?”他翻遍了陆逵的老窝,仍找不到一点有关蝎子门的线索,最后,只得把希望放在锡魔老人身上。
“你可曾听过有做父亲的让人去杀自己女儿的?”他凄楚一笑。“反正我也活够了,就拿我的命去抵她的吧。”
“你的命或她的命,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手中的银剑直指老人的喉。“我要的只有一个人。”
“要是那个人死了,你也不拿蝶儿抵命?”老人眼中浮现希望。
“不。”他会要整个蝎子门与绿庄一起陪葬。
“你发誓。”老人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应铁衣长腿一垂,薄唇浮起让人心生战栗的笑。“我绝不杀姜蝶。”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么,”老人松口气,眼不自觉地闭上,漏看了那长睫后的无情。“姜蝶在——”
“江姑娘,你醒醒——”
好吵……
“江姑娘,你快醒醒。唉,是我拖累了你……”
裘娃儿翻了个身。“阿——”她在梦中一顿,而后唇上浮起甜笑。“大、大哥,你让我睡嘛……”
“大哥?”
她那酣睡的小脸又羞又甜。“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好不好?我想了好几天呢,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要叫便叫吧,只求你快醒醒!”那人不敢摇她,只能在一旁苦苦哀求。
娃儿翻了个身,也不知道她梦了什么,嘴里兀自喃喃不休。
“哎。”没办法,那人望望左右,撩起袖子伸长手拿起旁边的板凳推她。“江姑娘,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快醒吧。”
就这样连推带叫,好不容易才把娃儿从梦中唤醒。
她半梦半醒地坐起身,揉揉眼,一面打着呵欠,一面模糊不清地道:“我起来了、起来了……”说着人又往旁边摊去。
这一摊,头正好撞上一旁的铁柱,疼得她哀叫出声,眸子里都渗出泪来。“这是怎么了?”
“你总算醒了。”耳边那只嘈杂不休的乌鸦松口气地说。
张开眼往右望去,隔着泪雾是个看来有些眼生的男子。“你是谁?”她又看看四周。“这儿又是哪?”
“糟!不会是撞傻了吧?江姑娘——”
“你才撞傻了呢!”娃儿啐他。“谁是江姑娘?”
“你呀。”都人指向她。
娃儿皱着眉着他,突然眼一亮,高兴地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你是孙峻。”
“是。”那人点点头。
“等等,”娃儿有些不稳地抓着铁栏杆爬起身,她看看这铺着干草的囚笼,看着除了自己外唯一的一个人。“我阿叔呢?”她难掩焦急地问。
“谁?”孙峻问。
“哎,我问你做啥?”娃儿又自己回答起来。“你晕得比我还早,怎会知道我阿叔在哪?”
“江——”
完全不理身旁那个人,娃儿自言自语地说:“呆娃儿,你可别慌,乖乖等阿叔来救你便是——哎,”她敲敲自己脑袋。“说好了不叫他阿叔,怎么又忘了?”
“江——”孙峻再次尝试。
“说过了我不姓江嘛!”在旁人面前她可没这么乖巧。“你怎会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害蝶姐姐怪错了人——”
“别说她的模样,我连她的闺名都不知道呢!”孙峻回道,而后又疑惑地看向她。“可姜蝶说过,你是为了婚事来的呀。”
“我是呀,”娃儿大力地点了下头。“我是代你的家人传话来着,那位江姑娘已经退还了订亲的凭证,你再不回家,江家和你们孙家多年的情谊就要毁了!”
“这……”孙峻苦笑。“我现在怎么回去?”
“咱们跟蝶姐姐说清楚嘛!”娃儿仍是一派天真。“蝶姐姐人不坏的。”
“她人是不坏,”孙峻叹道。“只是在感情上太……”
“你是不是有了未婚妻又去招惹蝶姐姐?”娃儿皱着眉看他。“你这人真坏。”
“不是的——”孙峻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哎,说来说去,都是我这张嘴惹的祸!”他气得一跺脚,转过头去。
“这下怎么办呢?”娃儿托腮。“最好蝶姐姐能放了我们,否则让……”她脸一红。“让铁哥找来,又有人要见血了。”
“你还在指望应铁衣吗?”不知从哪传来声冷笑。
“蝶姐姐!”娃儿跑到回笼边。
“姜蝶。”孙峻亦走到笼边。
“孙峻,我让你还能见见你妻子最后一面,你不感激我吗?”她语声极冷,可眸里思绪却纷乱难辨。
“姜蝶,你可闹了糊涂事,这人不是我妻子。”孙峻微责道。
姜蝶秀眉蹙起,而后又放松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
“蝶姐姐,我真的不是,”娃儿急着解释。“他的妻子姓江,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会是同一个人?”
这才想起在荆城街上,孙峻喊的那声江姑娘,她咬住唇,眉深思地皱起。
当初那老头只说孙峻的未婚妻来了,是晨雩谷应铁衣带的人,面对孙峻时,她也只说他的妻子找上门来,其它的都没有多谈,她……实在是万分不愿在孙峻面前谈那个女人——
于是便构成了这个惹人笑话的大误会。
“真糟……”她喃。
“蝶姐姐,你信了吧?”娃儿松了口气。“那么你快放了我吧,否则让他找来就不好了。”
“他——”姜蝶顿了下。“不可能来了。”
“蝶姐姐?”娃儿双眼满是疑问。
现在是回不去了,就算是误会,她已经捅了晨雩谷,连晨雩谷主都杀了,现下只能连娃儿一并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心中打定主意,眸里便添了杀气,姜蝶冷冷道:“你的铁哥已经到了黄泉,你要他怎么救你?”
“你胡说!”在她心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