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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多是两条跛腿,有什么糟的?”君笑话出口便觉不妥,但也收不回去了。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赌气和埋怨在其中,他被步吟横抱着,睁着眼看着天上星子,却不再动了。
步吟一震,心里万分难受。不过此刻怀中抱着心心念念之人,先把其它情绪收一边,一双眼只是盯着怀中人。他轻功比武功好很多,只是此刻慢了脚步,想多一点时间也好。
“王爷!”
“楚大侠!”火把逼近,人声鼎沸,是其他人看到烟而过来查看。步吟给他们一个白眼,心道你们来干什么,暗骂了句:“妈的怎么这时候这么勤劳。”
“刘三,笑到底怎样了?”刘希墨查看君笑伤势,步吟在一旁连声问。刘希墨在江湖上也算大名鼎鼎,在自家主子面前却任他呼来喝去的:“王爷,楚六……啊,楚公子……”他习惯性说了个楚六,步吟一个白眼甩过去,连忙改口,“楚公子跌下山的时候摔到腿,双腿腿骨都断了,只是他左腿痛感不强,没感觉而已。”他见步吟脸上现出不舍,又补充道,“不过断骨只要接得妥当,照顾得好,就不会有问题。最好有人专门跟着楚公子,照顾他起居,这样静养半月,就不会有事了。”
“好,从今后他到我营帐来住。”步吟道,“我来照顾他。”
“王爷事务繁忙,怎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君笑皱眉道,“我自己注意点就好了,或者找名勤杂兵帮忙。”
“那我哪里放心,不行,还是我亲自照顾的好。”步吟坚持道。君笑站起身,对他一拱手:“王爷,请大局为重。”他想了想,“武林人中有些和我关系不错,我就劳烦他们吧。”
步吟第一个想到的是卓念,第二个想到的便是武佩菁,心道决不可以让她们和君笑再接触,于是道:“那么让……”想悠然和君笑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君笑似乎不讨厌他,“让悠然来照顾你吧,正好他也没什么事情——”
话说出去又觉后悔:众人都以为悠然和君笑之间暧昧,万一让两人日夜相处,人言可畏之后弄假成真了怎么办?又想君笑当初说喜欢可是对着悠然说的,若他对着悠然那张脸干脆喜欢上悠然了怎么办?连忙想收回前言,君笑却点了点头:“也好。”
“啊?那个……”步吟正在想借口分开二人,帐外跌跌撞撞闯进一人,几人定睛一看,是凌十九。今夜中军帐外是他站岗,他这么闯进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步吟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影军偷袭?”
“不!是……是阜宁郡主来了!”凌十九道,“她定要见王爷,我们都拦不住。”
“她那性子,你们拦也拦不住。”步吟起身道,“我到外面见她。”☆油炸☆冰激凌☆整理☆
他一直都是坐着,并看不出什么,这么一站倒出了问题——他外衫下摆极凌乱,透出血迹来。想来是山涧荆棘造成的,适才光线暗,一进了营帐步吟又只顾让刘希墨看君笑,竟然没人注意到他自己也是受了伤的。这一帐都是靖王府上忠心侍从,连忙拿药的治伤的不一而足。一团混乱之中,一道桃红冲了进来:“表哥!”
这声音极熟,君笑抬头去看,果然是杜凤荷。他当日逃脱多亏了她,但他不知杜凤荷为何要放他走,也不敢多说。杜凤荷看到君笑也是一愣:“楚六?你不是逃了么?怎么在这里?”她皱起眉来,“表哥,这人来历不明,而且能够逃出沈庄,实在可疑,便不马上处死他,也该将他下狱严加审问才是!”
君笑听到“下狱严加审问”几字,双眸一缩,而后猛地迸出厉光。步吟心道不好,忙道:“阜宁,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笑……楚公子是柳县捕快,有紧急情况本就可以直接入民宅的,连擅闯之罪都不算。他在沈庄所受的……本就是违法私刑。”
杜凤荷惊讶看着步吟,心想他怎么会说这等话?王子犯法与庶民不同罪,何况天下刑罚都是皇家所定,何来“违法私刑”这说法?
君笑却是愣了,想不到步吟会这么说,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步吟见他神情和缓了很多,知道自己这次是说对了,不由大喜。他了解君笑,知道他将法律看得极重,这样说定能让他刮目相看。果然听君笑道:“谢王爷不怪责。”
步吟难得见君笑对自己和颜悦色,心里一荡,几乎就想抱他亲他,却是不敢,只好沉下脸问杜凤荷:“阜宁郡主,你不在襄州,来这里干什么?”
“表哥,我是来帮你的啊。”杜凤荷道,“你忘了是皇上派我协助你的么?我听说影军在海外,利用水上优势和我军为敌,所以赶了过来。”
杜凤荷虽然身为女子,却擅长锻造机关等。步吟想到奉天军正在造船,杜凤荷也算来得正是时候,于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在襄州也做不了什么,这里倒是需要借你长才。”他缓缓道,“若把你所长和南人造船之术结合起来,定能使船坚固而难攻……”
杜凤荷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来,有几分属于少女的喜悦,像是终于得到心上人赞扬般。君笑在一旁看着,感觉有些刺眼。于是暗中讽刺自己:难道见不得他对别人好么?可又为什么,见不得呢?
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想承认。君笑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掩耳盗铃那小贼,却仍是忍不住捂起耳朵。
若是悠然剑林悠然,他还可以抛下世俗去回报,但是这沈步吟……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了,他理不清。
理不清的时候,最好一刀斩断。到底是爱是恨怨憎欢喜,都不要,断个干干净净。喜欢但不能在一起,憎恨又不能一剑杀了他,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法令、法规、条条款款,君笑向来分得清楚。他本就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并不盲从,一切都由自己的心来判断。并不迂腐得局限于别人想法,但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违反自己的原则。因此对于步吟,他实在是完全混乱,无计可施。
因此他只是把头转过去,让自己心如止水。步吟偷眼看他神态,他一皱眉,步吟心中有些惊,却还有几分喜悦;而当他恢复平静时,步吟只觉心中发凉。
步吟便有意地对杜凤荷好一些,然而没看到君笑变脸,他自己倒已经不成了。最后对自语道:“算了,他不嫉妒也无所谓,我守着他就好。”抛下杜凤荷,继续来纠缠君笑。
君笑由悠然来照顾,悠然不敢对自家王爷说不字,君笑可敢。只一句“王爷军务繁忙,君笑不敢耽误王爷时间。”便把人打发出去。因此君笑养伤期间,步吟常常只能来他帐中匆匆看他一眼,便又被赶出去。没办法只能多嘱咐悠然,让他好话多说,随时告诉自己君笑情况。
悠然自是不敢违命,但也有些小小私心。武佩菁常来探望君笑,一来二去,武佩菁和悠然倒也熟了。他一直想找个适当时机说明自己清白,然而武佩菁一看到他在君笑床边,便会侧过头去偷偷笑。悠然长到二十多岁,还不曾被人当过……有龙阳之好的人呢,心中更是焦急着想辩白。但总是找不到机会跟武佩菁单独说话,他又不能当着君笑的面解释,于是一天郁闷过一天。
而每天注意一个人,常常会使人不自觉投入其它的一些什么,例如感情。当悠然忽然醒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而他醒悟这一点,是因为看到武佩菁在君笑怀里哭泣。第一个念头:楚君笑你有王爷就好,干嘛拈花惹草的。
他当时正从外面闯进来,因此没有听到武佩菁的话。武佩菁是来找君笑商量的,因为她两个月中癸水未来,却是怀了曲宁靖的孩子。
二十四
步吟有些郁闷,或者说是很郁闷。
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君笑的漠视了,每次去看君笑,他都会尽力支起身,即使不能下拜行全礼,也恭敬地对待这位“王爷”。步吟每听他叫一次“王爷”,心里就多难受一分,偏生什么办法都没有。和他说话,也只能说些军情如何啊战船怎样啊,没有半点机会说些有情调的。
真的怨极他的疏离,真不愿见他像对陌生人那般待自己,然而无计可施。当真爱上了吧,便连一举一动都不自然起来。再不能像原来那般将他监禁,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他的仇恨眼光,只想见他温和笑容。
视若珍宝。因此小心翼翼。
——“楚公子,这是龙骨汤,可以调理身体,你喝些吧。”——当然主要是可以缓解断骨关节疼痛,可是不敢说。
“不敢劳烦靖王爷,君笑身体尚无恙,请王爷给其他伤兵吧。”
——“生肌草,楚公子你不要动,我给你敷上。”说着就俯下身在他腿边,掀起他裤管,同时流些口水,手非常想不规矩一下。只是看到君笑左腿比起右腿要瘦上一圈,肌肉也萎缩着,忍不住心猛烈地痛。
男子腿收了回去,脸上有难以看出的淡淡红晕,斜了他一眼,把步吟看得呆了——君笑神情其实怎么也论不上妩媚,只是那微微愠怒和些许羞涩,让步吟神思不属起来。
“我是断骨,皮肤又没事,况且一名男子,有些伤痕又能怎样?”君笑道,“倒是你被荆棘刮到的地方要敷药才是。”
难道君笑是在关心我?步吟兴奋地傻呆呆乐起来。这样表情落到君笑眼中,君笑竟觉有些好笑,怎么也无法把这样的表情和原来那个折磨自己的沈步吟联系起来。
却和当日的林悠然,越来越近。
——“楚——”
“当”的一声,手中端着用来取悦君笑的药碗跌落在地,步吟眼睁睁看着身前这一幕,一时竟似不知身处何方,心里空落落的,又是极苦,发出声音,却不像是自己嗓子般:“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武佩菁一身紫衣,伏在君笑怀里。君笑伸手揽着她,轻拍她后背,依稀听到哽咽声,以及君笑柔声安慰“别哭了”。
步吟眼睛都红了,一时间无数念头从脑中闪过,想着要不要把君笑从这女子身边抢过来,想着能不能弄死这女人,可视线和君笑相对,忽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君笑君笑,只要你看着我,我就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求。我只要你视线落在我身上,其它我都不要……
然而君笑又低下头,安抚怀里女子,脸上是温柔疼惜。步吟终于忍无可忍,走上一步:“你们两个做什么!还不放开!”
君笑皱眉看步吟:“靖王爷,这又关您何事?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步吟手脚冰凉,被气得——或者是心伤——说不出话来,“你……你们非为夫妻,又不是亲戚,这么在一起与礼不合!”他也想不出更多话,情急之下,连向来鄙视的礼教都拿来当理由。
君笑微侧头看着他,唇边忽然浮上一个笑,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情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亲戚是做不成,不过……夫妻的话,佩菁你可愿意?”
两人都愣住了,步吟看着君笑,全身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只有指尖在不停发抖。君笑看他这般,心底微有得意,却也升起了无数苦涩。
若他真喜欢自己,自然会受伤,可自己着实不该这样伤害喜欢自己的人。
可是所谓情爱,是不够的。
武佩菁抬起头来,泪珠尤挂在细致肌肤上:“君笑,你不必为我……”
“佩菁,难道你不明白我?”君笑低声道,“就算都得不到幸福,总要有一个,是可以避开彻底的不幸的……”
“君笑,难道你的事情……真的比我还糟么?”武佩菁问道,“以至于……绝对不可以原谅?”
君笑摇摇头。其实并没有武佩菁那样全无余地,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