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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朝宇略带苦笑了一下:“不挖一挖怎么知道?”
“我挖过。”苏暮宇走过去直视苏朝宇的眼睛,“刚被带来的时候,我在这里住过整整一个月,断了四根指甲,后来不敢了,他威胁说要拔去我的剩下六根。”苏暮宇笑着,眼睛里是一湾模模糊糊的雾气,晃了晃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整齐光滑的指甲说明他近期过得非常好,不但营养充足,而且并没有任何劳务需要做。
“他?”苏朝宇扛起石凳放在桌边,“波塞冬?”
“还能有谁?”苏暮宇跟他并排坐下,像小时候两人没有带钥匙的时候坐在自家楼梯上那样,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肩并肩,连微笑的神情都来自同一模式。“这里,波塞冬说了算。刚才若不是你的蓝眼睛,过几天,我就会收到一份礼物,你的皮制成的刺青画,一定美极了。”
苏朝宇看着苏暮宇,忽然觉得这听来轻松的话语里,是无穷无尽的喟叹和哀伤,于是伸出手臂,把比自己晚出生仅仅四分锺的弟弟紧紧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
“好了好了……”反倒是苏暮宇拍着苏朝宇的肩膀,清脆地笑了,“我从未收到过这种东西,只是看见其它人得到过而已……你知道的,现在我更想谈的,不是这些。”
苏朝宇苦笑了,收回手来,垂下眼睛:“对不起,暮宇,我亏欠你一个永远无法挽回的十四年。”
“不,这不怪你,哥。我想,是我亏欠了爸爸妈妈一个永远没有机会再来的十四年。”
苏朝宇的手指被苏暮宇握住,却一颤,沉默了十几秒,他轻轻地说:“爸爸所在的卫星发射小组出了事故,泄漏的燃料把整个临时基地都炸上了天,最后我收到的只有他的半块手表。”
苏暮宇没有呼吸般坐着,一动不动。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却在准备陆战精英赛……”苏朝宇的声音有微微地颤抖,“那种肠胃方面的病变通常都很快。暮宇,对不起……我想我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个差劲到底的哥哥。”
“别这么说。”苏暮宇在屏息几秒后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眶却因此红了起来,话语里也带上了鼻音,“他们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苏暮宇轻轻咬着下唇,“我没法告诉我爱的任何一个人我还活着──而知道我活着的人,都是我不爱的。”
“爸爸始终没有这么想过。他把你的照片贴满了首都的每条街道,甚至瞒着妈妈和我,偷偷去军区特勤部的部长那里送礼,请求执行国际任务的分队队员带着你的照片和所有档案──后来爸爸被调走也有这方面因素,所有人都以为他有了强迫症,但是我知道,爸爸只是不习惯以前要买双份的零食现在只要买一份就够了。”
泪光在苏暮宇的眼角一闪,很快就被抹去了。他低头小声地叫了一声“哥”,然后递过筷子去:“吃点吧,不然就凉了。”苏朝宇能体会到,装着他另一半灵魂的那具身体正痛得发抖,却佯装坚强,用兄弟间亲密的方式和成长以后的落寞来掩饰。他随便吃了几口东西,果然看见苏暮宇垂下眼睛,死死咬住了唇。
“暮宇……”苏朝宇放下筷子,捧起弟弟的脸,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你这个家伙,看着我,听我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苏朝宇一字一句,“爸妈都希望我能快乐地过一辈子,你也一样,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你死了,更不觉得你丢了。要知道,家里随时都有恰到好处多一份的饭菜,他们总是希望某个时间,你能突然摁响门铃,好好地回家来──这时候桌上一定有你的碗筷,你可以吃饭,然后还有准备好的整齐的被褥和干净的换洗衣物可以用,都是估计着你的身高买了新的,不会嫌小。傻家伙,爸爸妈妈多么喜欢你……”一口气说着,苏朝宇却先哽咽起来,“傻家伙,若是爸爸妈妈见到你,怎么会哭呢,他们一定很高兴,一定会不让你睡觉,给你讲这些年所有的故事……”
苏暮宇把面颊埋在哥哥的肩头,小声地哭起来。他只有孩子的记忆,却用成年人的方式压抑着感情。苏朝宇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不断说着“对不起”,不断吻着他的额头,不断安慰着。桌上未动几口的饭菜早已冷去了,时隔十四年,一对双生兄弟在昏暗的牢房里默默传递着彼此的寂寞和思念,哀伤深浓,却不敌重逢的淡淡喜悦。
“我记得我辗转了很久后就在海神殿的后院里,绑在一条木床上,绑架我的小头目对一个执刀的人说‘砍掉他的手脚,他实在太不乖了’。”苏暮宇和苏朝宇并排躺在狭窄的床上说话,桌上一盏充电灯发出亮白的光芒,“那时候刚刚成为波塞冬的他给了我一个机会,他走进来的时候,那人正要下手。我对波塞冬说,‘我的手脚可以给您做更多的事情’,他二十多岁,打量了我很久,笑着问我会干什么,我冲他抛了个媚眼说什么都可以。就这样,他解开绳子,抱我离开后院,让我完整地活到现在──其它的孩子大多被作成了恐怖的残疾乞儿,不出两三年,就都不见了踪迹。”苏暮宇在光线和投影里玩着手影游戏,眯着眼睛,猫儿一样蜷在苏朝宇臂湾里,依赖的,却丝毫看不出辛酸。
“你跟波塞冬……”苏朝宇小心翼翼地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暮宇认真地想了想,却用最小的声音在苏朝宇耳边说:“我很感激他选在恰当的时候进门,并且让我活到现在,但是,哥,我想你也不会爱上一个见第一面就强暴了你的人,对吧?”
苏朝宇的身体凭空一震。
苏暮宇枕在哥哥肘间的脑袋敏感地体会到了这个变化,于是微笑起来,大人似的安抚过去,却调皮地拍了拍苏朝宇的腹肌:“也就是第一次才会觉得痛得要死,很怕,尤其是怕门被推开的时候,进来好几个人。”苏暮宇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地搂住了苏朝宇,像十一岁的小男孩,“再后来,就会习惯每天把自己洗干净,钻进波塞冬的被子里等他回来。这是生存的唯一办法,那时候我告诉自己,才十几岁,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大一点了,波塞冬便知道爱惜我,”苏暮宇呼吸渐匀,声音也稳定下来,“他是极喜欢我的。后来便不肯别人碰我,生活这才好起来。虽然他想要,随时都有人伺候,但我大概不算宠物系列,我是爱人。”
苏朝宇空洞地望着房顶,紧紧攥住苏暮宇的另一只手。从小以吵赢弟弟为乐的他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聆听。
“你在说‘对不起’。”苏暮宇听着苏朝宇的心跳,忽然笑起来,“我听见了。”
“哪有?我都没出声。”
“别忘了,我们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哥。你的心里说什么我都能听见,甭想骗我。”
苏朝宇长长叹了口气。
苏暮宇的眸子一闪:“我一直很想你,想爸爸妈妈,想咱俩的上下床,还有露台上总没人管的彩色仙人掌,猜你是不是还只浇自己那棵红色的却不管我的桔色美人。”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坦然盯住苏朝宇的眼睛:“记恨、埋怨都是你傻透了的猜测,证明你在军队里实在被压抑了太久,以致于见了亲弟弟都只会道歉──我说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默,结果整晚只有我在说话?”
终于,苏朝宇在这个略显沉重的空气中笑出了声,和苏暮宇弯成一个弧度的海蓝色眼睛里,充溢了这些年来最安心的笑意。
18(夜谈)
深夜,江扬始终没有睡着,他注视着自己长达五公分的创口,无比头痛。程亦涵曾经为整个任务而给他普及了急救知识,其中一点就是,如果创口超过了三公分,务必缝起来──江扬记得他给那个医生模样的人提到过这一点,但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只是一门心思看着波塞冬赞许地把通讯器连接好。
当他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知道程亦涵明智地没有接起电话来的时候,波塞冬便把所有人都骂了出去,捞起手术刀就抵在江扬脖颈动脉上。江扬没有躲,许久,波塞冬放下刀子,抱歉似地笑了:“对不起,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杀人的欲望。”江扬爽朗地笑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被强行摘取了皮下热能通讯器的人。
大腿内侧火烧火燎地疼,他在黑暗里撑着墙壁坐起来,趁着栅栏外面的光线,看见伤口结了淡淡一层血痂。江扬先拆了腰际的暗挂扣简单磨成针,又揪下自己的几根短发──他突然莫名地开始后悔在基地见苏朝宇第一次的时候就让人家剪去了那一头漂亮的海蓝色长发──就在他要开始缝、并且把衣襟都咬在齿间的时候,一个懒懒的声音在黑暗里拎一盏应急灯出现:“真的能下手么?”
对于苏暮宇和苏朝宇的出现,江扬并没有慌张,反而镇定地先开口提出自己要找个大夫的要求。倒是苏朝宇从栅栏外透过缝隙慌张地观察着,江扬被剥掉了外裤,仅仅穿着纯棉的内裤,哪怕伏在地上休息的时候,也微微分开着双腿,更不要提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没等自己开口,苏暮宇已经皱起眉头:“他强暴了你?”
江扬一愣,花了几秒锺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避免碰到伤口的狼狈模样造成了尴尬的误会:“我大概没有你和你哥哥那样吸引人……我想看外伤。”
苏暮宇清脆地笑起来:“你觉得这样评价我以后,我还会给你找个大夫么?”虽然这样,但还是在苏朝宇发脾气之前就拿出电话来拨了号码,干脆利落地吩咐:“现在过来,地牢。”
苏暮宇把手指放在栅栏的感应识别器上,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朝宇一个箭步冲进去,脱下自己的新外罩,俯身盖在江扬身上,然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江扬的眼睛敏锐一闪:“不怕我逃走?”
“欢迎尝试。”苏暮宇倚在门口看着没有裤子的琥珀色眼眸的年轻人,“我在这里十几年都没搞清海神殿的所有出入口和对应路线,地图只有波塞冬才有。听我哥说你优秀到不是地球生物,嗯?”苏暮宇看见一个私人医生过来,于是让开了门口,“但是一个受伤的外星宝宝,也没什么能力跑太远,对吧?”
江扬释然地笑了:“你和苏朝宇不一样。”
“当然。”苏暮宇认真地看着医生准备工具,拧亮了应急灯,“他是江少帅的最优搭档,而我只是一个玩物。”
江扬只觉得皮肤上凉凉的一针后,创口在30秒内就失去了知觉。他知道医生用了很好的麻醉剂,因而朝苏暮宇略带感谢地笑了笑。苏暮宇对于私下提供这样的帮助未置可否,索性把同他哥哥一样修长而匀称的腿一屈一伸地放松在地面上,靠着坐下了。
这个医生比起取通讯器那个显然更有医德,不仅仅认真消毒,还把创口面缩到了最小缝了整齐而小巧的三针。江扬趁着这个时间舔了舔干裂的唇,苏暮宇不知道何时从何处变出来一杯水递到他嘴边:“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若不是你,大概我哥也不会落到这里来。”说着,却把杯子倾斜到合适的角度,自然地勾了勾嘴角。
江扬喝完所有水,轻轻笑起来:“看样子,朝宇把什么都告诉了你,所以我不打算解释。”
“江扬,”沉默了许久的苏朝宇终于忍不住开口,“暮宇是无辜的。”
苏暮宇挥了挥手,医生立刻恭敬地转身请苏朝宇宽去衣物,为他检查身上是否有遗留而未处理的伤痕。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