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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帅非常恼火,以致于在江扬平静地听完事情发展趋势后回答“哦,这样”的时候,顺手就砸掉了咖啡杯。大儿子只是安静地看着,琥珀色的眸子沈静如宝石。江元帅希望儿子可以将真心的恐惧流露出来一些,好让亲人知道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而只是一个25岁的年轻人──可是,江家长子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间正中央,垂手垂眉想了一阵子,抬头的时候依旧镇定从容:“报告的内容,是真的。波塞冬死于搏斗误伤,仅此而已。对于没能带回活口,下官非常惭愧。”
江元帅用右手死死掐着左手,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苏朝宇干的,为了他弟弟,是不是?”
“您高估了他,并且不喜欢,甚至厌恶他,因此才有了这样无端的猜测。下官只能说,不是。”
一个“下官”,彻底将江元帅的怒火燃到顶点,他多么希望对面这个年轻人能以儿子的方式跟自己谈话,坦然直面自己的无助和错误──身为一个刚刚知道丧子之痛的父亲,身为一个刚刚知道如何爱儿子的父亲,身为一个刚刚发现儿子失而复得的父亲,江元帅气得心脏直疼,自己又怎么会怪罪儿子呢?海神殿那样九死一生、今天不知明天状况的情境下,这些报告的漏洞和过错,甚至刻意隐瞒的初衷,都能被很好地化解。
连问三次,江扬依旧不松口:“报告是真的,长官。”
“程亦涵在军事委员会吃苦──当然,没有人敢拷打一个中将的儿子、帝国军事理工科的天才──但你在这里和苏朝宇过年!江扬,我对你很失望。”
“我希望您能用平常的思维方式来看待这份报告,”江扬不慌不忙地说,“而不是给苏朝宇带上一个‘祸害’的标签后,带着怒气去思考。”
“江扬!”江元帅拍了桌子,“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这事情我不要管,任凭程亦涵在军事委员会撒谎么?”
江扬不语。
“好,既然你不顾你的兄弟,我立刻就签这份报告。”江元帅拧开钢笔,“你知道我笔下的权重。”
江扬盯着自己的父亲:“您准备批示什么?”
“若我不是你的父亲,你还敢向一个元帅这么发问么?”
“我敢。”江扬字字铿锵,“因为事关我最好的副官,最贴心的兄弟,最优秀的机工人才!”
“果然没有白教你!”江元帅的嗓门也提起来,“我批‘驳回’!”
江扬愣住了。他知道出自七大元帅之首的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军部将成立海神殿报告审查小组,把参与海神殿事件的所有人员一一隔离审查,甚至不惜斥资远赴特克斯取证。毕典菲特虽然被苏暮宇很好地安抚了,却仍然活着,海神殿的正殿尚在,崩塌的雪壁无可恢复。等到局面变得如此棘手的时候,不要说苏朝宇,就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年轻的帝国中将在帝国元帅面前低下头去,眼前浮现出程亦涵熬得枯黑的眼圈和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体。他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甚至是自己回到基地的日子里,程亦涵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超过6小时的觉,喝咖啡的剂量也成几何级数般狂涨。“请您帮帮亦涵。”江扬的声音微微哽咽,“我始终不会漠视他,为刚才对您的不敬,下官致歉。”
又是一个“下官”!江元帅恨恨地把他们的报告副本揉了个团:“我只要一句实话,事情是不是苏朝宇做下的?”
“不,是我。”江扬回答地简明干脆。
“撒谎!”
“没有,长官。”江扬的眉尖挑得老高,“是我杀了波塞冬。报告里说得很明白,苏朝宇被击昏,直到战斗结束都没有苏醒。而我为了不承担多余的责任不受到多余的审讯,命令亦涵作了假报告,说波塞冬死于误伤。”
江大元帅几乎把那个纸团在空气里捏到消失,咬着牙:“出去,不想明白了,就别来找我!”
“是,长官。”江扬转身就走,恭敬地关了书房门。他确实不想再来找父亲说任何话,于是在“出去”的命令下,不顾江立的追逐和呼喊,直径走出了江家的大门。
半下午,街道上是来来往往拜年归来的人群,小孩子冻得通红的鼻头和手中鲜艳的节日气球非常匹配,他们口袋里揣着压岁钱从街道上跑过,路面的残冰面成了天然游乐场,有人摔跤有人则自如地滑了过去,哭声笑声一片,嘈嘈杂杂。
江扬有点冷,他仅仅穿着衬衫和休闲裤就走在温度已经零下的布津帝国首都街道上,引起瞩目一片。程亦涵一再叮嘱,肩胛千万不要受寒,否则就会很麻烦──亦涵……江扬在空旷的街心公园坐下,在寒风里缩紧了身体,对不起,亦涵……
“谁叫我摊上你这个倒霉的兄长?”在深夜里第一次和程亦涵设计好说辞后,江扬记得自己立刻就躺了下去,再也没力气坐起来。程亦涵认真地为他插好一夜所需的吊瓶,拧了拧旋钮,还不忘记问一句“会不会流速太快了”才翻到旁边的行军床上和衣靠坐。
“亦涵,辛苦了,这个谎言,没准会在今后让你很为难。”江扬在沈入昏睡前模模糊糊地说。
程亦涵开一盏书灯,翻开笔记本劈劈啪啪敲着键盘:“少废话,你养好了伤,我就不为难了。”
几只广场鸽懒洋洋地飞过,似乎都不愿意把爪子沾上雪似的,只是拼命跳啊跳啊,最后站到了没有落雪的长椅上,挑衅似地瞧着江扬,发出咕咕的声音。两对琥珀色的眸子对在一起,在眼睛大小上占了优势的江扬苦笑着站起来,站在空地上用活动腿脚的方式取暖。这是新年么?他随便抬头看了看雪后那干净得不真实的天空,叹笑着低头的瞬间,眼前一黑,忽然有种生疼的感觉,令他几乎流下眼泪来。
右手捂住了左肩,江扬走了整整半个街区才找到一间开门的商店,店里卖糖果,甜腻的气氛让他觉得舒服很多。
“苏暮宇。”熟悉的声音说。
“暮宇,我是江扬。”
“嗯?”
“朝宇在么?”
“他去买吃的了,有事么?”
“我想……如果我在你家一直住到返回基地之前……可以么?”
苏暮宇语塞,他并不反感,甚至挺喜欢这个琥珀色头发的同龄人,但是早晨他刚刚见识了对方堪比高级酒店的家,从任何角度来看,江扬都没有借宿的必要──尤其是除夕之夜,苏朝宇连劝带逼把他赶回家里去住以后。“我当然……呃,没问题。”
“谢谢。”听起来,江扬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在理士道7街的糖果屋,你能过来接我么?”
苏暮宇再次语塞。
“带件暖和的大衣给我,可以么?”
苏暮宇无奈地仰望天花板,根本不知道哥哥的帝国中将情人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年关流浪汉。
“还有,这通电话的一块六……不不不,一块七。谢谢。”
苏朝宇站在门框附近无奈地跟苏暮宇耳语:“这是怎么回事?”
“你上司,我怎么知道?”苏暮宇打开他哥哥刚买回来的橙汁,灌了一大口,“回来就特别自觉地进屋去了,一会儿跟我要柜子钥匙,再看的时候,床铺都收拾好了。”
苏朝宇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走进以前自己和苏暮宇的卧室,关上门。
“对不起……”江扬坐在窗台上看书,显得有些落寞有些伤心,“我又回来了。”
“什么话。”苏朝宇凑过去,柔软的唇在江扬的额头上吻住,“这里永远有你的地方,只是,没有你家那么宽敞漂亮。”
“但是有你。”江扬掐了一片窗台植物的叶子放在书里做书签,回吻过去,“我决定过完了元宵就回基地。”
“这么早?”苏朝宇担心地看了看门口,“暮宇他……”
“你可以多留几天,直到我复职再回去。”
苏朝宇苦笑:“回去容易,你住哪儿?”
“飞豹团驻地。那是我自己的地盘。我就不该回来,朝宇,每年过年我都不回来,留在驻地做体能训练,自得其乐。今年我想,江扬,你这个固执古板的家伙,你该回去,陪朝宇,也陪自己过个年。于是我就回来了,但是回来有什么意义呢?”琥珀色眸子的年轻人望着窗外,语气略带埋怨,略带气馁,略带伤感和无奈。
“最近我会处理一些事情,你不用操心,管管我的吃喝就好。”江扬微笑着,“多陪陪暮宇,我知道他的心情始终不好──万飞的事情到底有我一半责任,我又住过来,他却没表示拒绝──替我谢谢他,好么?”
苏朝宇吃惊地看着一天要看几十次的情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才使得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柔软的话。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想了想便答应了,出去的时候,体贴地关上了门,那个瞬间,他看见自己的情人就坐在窗台上抱着膝盖,若有所思。
(4)
江扬就在苏朝宇的首都的家里住下了,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他只出过一次门,因为勤快的苏朝宇把他记了重要电话唯一通话密码的纸当作废品丢了出去,只穿着睡衣睡裤的江扬愤愤地踏着毛拖鞋冲到单元楼下,在垃圾桶里又把它找了出来。
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不修边幅,饭也吃得潦潦草草,经常听见电话铃响起来就神经质似的冲进房间──有时候是江立打来的,苏朝宇很担心自己那个脾气突然增大了一百倍的上司会把他家的玻璃敲碎,当然,用他坚固不摧的手提电话。
“不想听,说点别的吧……我能处理……你不上班么?哪儿这么多闲工夫?真是要命……快点说,说完挂了,我在等重要电话!”江扬就这么插着腰站在饭桌前大声呵斥小自己8岁、一副高中生长相的弟弟,苏朝宇甚至能想象对方无奈的、忍耐的表情。苏暮宇毫无顾忌地吃着饭菜,并且经常能够恰到好处地把握江扬的脾气的火候,在对方最大声的时候及时放下筷子堵住耳朵。常常的,等江扬坐下重新开始吃的时候,桌上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他也毫不在乎,只管喂饱自己,又反锁了房间门,继续说着一些说了很多遍的话,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气──若不是知道他是在打电话,苏朝宇一定会认为自己的上司得了暴躁型的语言强迫症和自闭症。
所有的话,都是为了程亦涵。江扬豁出自己的所有关系,缜密地梳理利害联系,从源头开始,一一摆平这个棘手的麻烦。他知道,父亲也在运作,只是用了和他不同的路线方针而已。江扬打定主意不要动用父亲赐予他的任何关系,却还是逃脱不了“江元帅长公子”这样一个称呼。程亦涵已经被军事委员会带走整整7天的时候,江扬终于鼓起勇气打通了王后的电话。那个“您比月亮还美丽,能亲我一下吗”的赞美,在时隔十几年后依然波动在王后心里,她仍然没有放弃要把自己十七岁的美丽女儿嫁给江扬的念头,因此对这个琥珀色头发的帝国中将格外热情。
当天晚上,江扬穿着家常的衣服出去逛了一趟商场,买了价格令兄弟俩咋舌的许多衣服,然后便以王子的步调踏出了普通军官单元楼的门口,走进租来的豪华轿车里,直到深夜才回来。
不善饮酒的江扬一进门便用可以说是“撕”的动作剥掉了紧身的夜礼服,直径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苏朝宇始终没睡,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扬却摆摆手说:“没事,让我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