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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待在原处也是等死,不如跟着野兔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小径离开这片崩雪。
野兔跳过一处小小的突起后,很快就消失了踪影,等到汤姆也来到那处突起时,四下已经是一片强风飞雪,哪里还有野兔的影子?
汤姆叹了口气,手上的雪杖往地上一插,突然听到一声男人的叫喊。
他愣了愣,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拿起雪杖,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人的惨叫。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踩着的地方似乎和雪地的触感不太一样,他连忙蹲下来,双手用力挖着自己刚刚踏着的雪地突起处,果然,是一个人被埋在底下,而且这人还活着。
「喂?喂?你醒醒,你是莫理斯·约克吗?」
满头满脸都是白雪的男人只是呻吟了几声,没有回答。
眼见风雪越来越大,汤姆四下张望,正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搭个帐篷先避一下风雪,突然头顶上传来轰隆巨响。
他抬头一望,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又雪崩了!
如果不及时离开这里,他和这个倒楣的男人就会被活埋在雪堆里的!
「喂!你醒醒啊!」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汤姆用力打了几个巴掌把男人打醒,然后背着男人往前跑,但雪崩的速度实在来得太快,才跑没几步他回头一望,就看见大片崩塌的雪堆滚滚而来,如同海浪随时会将他们卷入。
就在这个时候,汤姆背着的男人突然醒了过来,他喊了一声,接着重心不稳就要从汤姆背上滑落,汤姆本能地想要拉住他,就这么顿了一顿,大雪已经覆盖上来,眼看就要将两人掩埋住。
「该死的!」汤姆喊了一声,闭上双眼等死。
但他的脚下突然一空,接着男人和他一起往下跌落,原来这次雪崩将之前被其他雪崩后塞住道路的大片积雪震垮,地基一松,汤姆和那个男人也跟着往下跌落,恰巧就跌在登山路径的边缘处。
汤姆眼花撩乱之际似乎见到了一棵树,连忙伸出一只手死命抱住,另外一只手则不忘拉着那男人的衣领,免得他被大雪一路往下带进山谷里。
等到雪崩暂时平息后,汤姆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不是树,而是立在路边的路牌。
看见这块路牌,汤姆就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了。
如果前面的路没有被大雪挡住的话,那么再往前走约一公里,左转往下的一处避风处就有一间避难小屋,只要到了那里,应该就能平安度过这次暴风雪。
他吃力地把那个男人拉上来,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颊,问:「你是不是莫理斯·约克?」
男人勉强咕哝了几声,微弱地点了点头。
即使平常都有定时接受体能训练,以维持身为登山导游的最佳体能与体态,但在大风雪中背着一个将近一百公斤的男人,走了一公里山路,汤姆仍是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避难小屋,那是一间木造的小屋,里面隔有简单的上、下铺,还有发电机以及一些之前登山客留下的干粮与饮水。
汤姆把男人安置好后,打开发电机点亮了电灯,然后迅速拿出自己装备里的瓦斯炉点燃火,一面烧火取暖,一面准备热水。
男人被埋在雪地里少说也有半天以上,得赶快让他吃点温暖的东西取暖,免得失温。
汤姆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白兰地准备给男人喝点取暖,但他唤了几声,男人都没有回应,他这才发现男人又昏睡了过去。
「该死的,你不准睡!」
汤姆又是一巴掌打下去,男人昏昏沉沉地张开了眼,却仍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好……暗……」
「那是因为你还戴着墨镜。」
汤姆替他拿下墨镜,只见男人立刻紧闭起双眼,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张开双眼,男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珠,但眼里仍满是迷惑,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声音很干哑。
「先别管。来,把酒喝了。」汤姆把酒递过去。
男人想要伸手接过,但没想到自己实在太虚弱,一接过酒瓶后竟觉得酒瓶重得无法承受,手一松,刚到手的酒瓶便往下掉,幸好汤姆眼明手快,立刻在旁边就接住了。
「对、对不起……」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来喂你。」
汤姆一手抬起男人的后脑勺,另外一手把酒瓶口对着男人的嘴,手微微倾斜,瓶里的烈酒便一口口灌进男人嘴里。
男人突然呛到了,咳了几下几乎把酒都咳了出来,汤姆只好等他咳完了之后再灌他酒。
「够、够了,我喝不惯……这么烈的酒……」
男人刚刚还苍白如白纸的面孔,喝完了酒又呛了一阵之后,突然变得通红。
酒精很快就让他的身体暖了起来,四肢也有了些力气。
男人吃力从木床上坐起身,仍有些呆滞的眼神看了看小木屋的内部摆设,最后才定格在汤姆的脸上。
「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汤姆没好气地说。
听说这家伙没带什么装备就一个人跑来北峰,这人不是太莽撞就是脑袋有问题,不然就是故意找死。
「谢谢。」男人说。
「怎么听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汤姆看都没看他,继续在瓦斯炉上煮泡面。
「我本来想,死了也好。」
「匡啷」一声,煮着泡面的锅子打翻了。
男人吃惊地看着汤姆。
「那你就去死啊!为什么还要向救难队员求救?」
汤姆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脾气居然这么大,随便就对一个陌生人发起脾气。
「我……我原本只是想……」
男人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住口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静静地说:「对不起。」
「你是应该道歉。因为你,我们动用了许多人力来搜寻,还有人因为雪崩而跌断了腿。」
而且怀有身孕的妮亚也被困在这座雪山里,虽然他相信以妮亚的专业求生知识和设备,应该不会有事,但万一……
「真的吗?」男人脸上满是歉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替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他沮丧地用双手摀住自己的脸庞。
等到他放下双手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眼泪。
汤姆愣住了,随即想起妮亚说过,这个男人的孩子不久前才失去了母亲,这不是意味着这男人才刚失去了妻子?
汤姆想说些什么安慰,也顿时觉得之前自己乱发脾气实在不太应该,但他和这人本来就是陌生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便让男人哭个痛快。
在大风雪中的小木屋里,瓦斯炉仍在燃烧着,汤姆捡起了锅子,重新再换上另外一壶水。
而男人仍继续在哭着。
莫理斯的痛哭慢慢变成了抽泣,当抽泣渐渐停息后,他整个人总算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上个月,他失去了这辈子最挚爱的女人。
上个星期,办完妻子的葬礼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和两个孩子每天相对无言哭泣的日子,于是抛下了孩子一个人来到山里。
他并不是什么登山好手,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么远,所以也没有向登山中心申请导游随行。
但是当他走到深山入口处时,心里突然有一种不想再回到山下那个世界的冲动,于是趁着入口处管理员没注意时,不顾一切地往入口走去。
暴风雪越来越大,他很快就迷了路,接着在半途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埋住了半个身子,原本以为自己大概就要与这个世界道别了,却在意识模模糊糊之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到了自己的胯下。
男人的胯下是最敏感的部位,虽然他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但胯下部位被汤姆的雪杖这样用力一撞,他整个人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还不自觉地喊了几声疼。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人就已经在这间小木屋里了,还满嘴酒味。
「我并没有求救……」莫理斯搓着自己的双手这么说。
「那大概是登山入口前的管理员见到你入山,却没见到你下山才向救难队求救的。」坐在地上的汤姆回答。
莫理斯搓了半天手,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厚重的手套。
手套已经湿得差不多了,戴在手上也起不了什么保暖作用,于是他把手套脱了下来,露出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见到那枚戒指,他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
「我很遗憾。」汤姆突然这么说。
莫理斯愣了愣,看了他一眼。
「关于你妻子的事情。」汤姆的眼神落在男人的结婚戒指上,又说:「你一定很爱她。」
莫理斯咬紧嘴唇,点了点头,努力忍着随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如果想死,随时都可以。但是你的孩子怎么办?」汤姆发现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仍深深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好父亲?
不过,至少他是个爱妻子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虐待孩子吧?
莫理斯脱下手套后,接着把头上的帽子也脱了下来,又用手抹了抹脸,然后吸吸鼻子。
汤姆这时才发现,莫理斯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黑色的头发,墨绿色的眼珠,深刻的五官轮廓如同希腊雕像般俊美,直挺的鼻子下方是充满男子刚毅气息的薄薄嘴唇,只可惜他现在不但眼睛红肿,连鼻子也哭红了,看起来不但不像个男子汉,反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生,让人看了打从心里同情──即使这个男人是个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壮大汉。
「说说你的孩子吧!」汤姆试图让他不要一直去回想那么悲痛的记忆。
虽然他无法体会,失去一个至爱之人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来没遇过值得他如此去爱的对象。
莫理斯吸了吸鼻子,勉强振作起来,然后说:「他们是兄妹,哥哥叫做伊凡,今年七岁;妹妹叫做罗莉,今年五岁。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妈妈,褐色头发、茶色眼珠,眼睛形状也很像她……他们……他们……」
汤姆看着哽咽的男人,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不管转到哪个话题,这个男人都会一直想到过世的妻子。
「你一定很不好受吧?」汤姆问。
莫理斯点了点头,有些狼狈地抹去鼻水。
「那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莫理斯愣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失去了妻子,就像失去了自己人生的大半部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即使要重新开始,他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妻子忘却?
如果连他都忘记了她,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记得她?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痛哭失声,说也奇怪,在孩子和其他亲戚朋友面前,他总是尽量忍住悲痛,不想在他们面前失态,可是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他却一点顾忌都没有,终于能把隐忍多时的悲伤全部释放出来。
小木屋里,除了瓦斯炉上水滚的声音、发电机的运转声外,就只有男人哭泣的嘶哑声音。外头的暴风雪仍在呼呼地吹,却仿佛